《霏雪漫》莫霁

17、第十六章

　　“暝少，寅时一行人在雪月山脚救了一个昏迷的男子。”一身白衣的女子信手将刚收到的飞鸽传书一捏，展手，瞬间灰烬随风散去。然后对着已经矗立在山顶许久的暝报道。
　　男子？又易容了吗？只是，这次用的是自己的脸，还是别人的？暝眼角微眯，“现在？”
　　“此刻正在厷魃县内的雪域客栈。”
　　“盯着……不要打草惊蛇！”
　　“是！”一道人影跟来时一般再次消失，只留下丝毫不动的暝。
　　俯视着山下纷扰的市井，暝心中却如万马奔腾般。霏，千万不能有事啊！一种莫名的急躁涌上大脑，身形一动，朝着某个方向急速而去。希望，那个他是她，却也希望那个他不是她……
　　同一个时间，雪域客栈某客房内。
　　“还没醒？”一个深沉的男音。
　　半响，房内没有人出声，许久，一个无奈的声音道，“恐怕……还需要些时间。”
　　男子没有再次开口，只是挥手让其他人退下。“你说她真是如此吗？”待到房内他人退去，他问惟独留下的人。
　　那个无奈的声音道：“主子是希望她是，还是不是？”
　　男子一愣，随即一笑，“萧逸，最近是不是太闲了？”
　　萧逸警觉往后一退，讪讪笑道：“属下不敢。”别以为主子笑，那就代表好说话，要知道主子是那种不怎笑的人，所以，笑比不笑更恐怖。唉，还以为主子见到她，会变呢，谁知，还是一个样。
　　正要再次叹气时，床上的人动了下，似乎醒了。男子急忙起身，走到床边，刚坐下就被刚醒来的人紧紧抱住了。
　　单若霏从昏迷中幽幽醒来，只感觉自己的身子变得好轻好轻，睁开眼的瞬间，看到一个身影，迷糊中自然想到了某人，于是，一把抱住身影。呜，有暝安心多了，真害怕被那雪泣扔在了半路中，这下好了，不怕了！“呜……我跟你说哦……我遇到了好多事情……好奇怪的……那个路会变啊……那个水会涨啊……那个冰会动……那个王死了……那个雪会说话……那个我是主……那个……”单若霏断断续续说着，夹杂着浓重的鼻音，愣是把男人搞得一头雾水。
　　没错，有美女投怀送抱那是人间美事，只是，此刻的她是他，而非她，而她脸上的这张皮并非本人。此刻的单若霏则像只小猫般把脸埋在他的颈间，丝毫不顾两人暧昧的动作，只顾自言自语地说着。
　　一旁的萧逸看得目瞪口呆，这个，还是那个稳重冷漠的主子吗？平日里那些千金贵人他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近身抱他了，而眼前这个情况……
　　“咦，暝，你肩膀变宽了吗？”单若霏抬头，却看到一张陌生的脸，顿时退开，拉紧衣袖，警惕道：“你是谁？”
　　男子无奈地看着这小女人的动作，前边还这么亲密，这会就……不过看到她安然无恙，也就没事了，果真，跟密报里说的一样，有趣的女子。男子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离开床铺，回到茶桌前坐下，然后看了下萧逸。
　　“额……小兄弟啊，你可醒了！”萧逸终于回复神情，一本正经地道。虽然知道“他”是个女的，可是主子要求当做不知道，这戏，还真有难度。
　　说话的是一身黑衣的高大男子，手中一把长剑，看起来像是护卫之类的，而坐下定定喝茶的则是一身青衫，一把折扇，倒是有点文弱书生的味道。首先，可以确认，这是两大帅哥，额，等等，帅哥？耶？单若霏捏了捏脸，怎么一醒来，又碰到两个大帅哥？单若霏眼睛开始发光。模特哇，钱啊，伟大的梦想啊！
　　“小兄弟？小兄弟？……”萧逸在她眼前摆了摆手，刚刚不还蛮正常的，怎么这一会的功夫，笑成这样，让人看着发寒啊！该不会……
　　“我算算啊……一个暝……拓……大哥……靖……爹爹……还有这边两个……一人赚个十几万……不对……几百万……哇……每个月就有上千啊……呜……我要成最年轻的亿万富翁……我要上福布斯财富榜……哇哈哈……”单若霏自言自语地扳着手指，数着数，那双眼竟从来没有过的闪耀，看得另外两人一惊一乍的。
　　男子皱了下眉头，虽然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可是看那表情，着实让他有些发懵，甚至有种不祥的预感。一看主子皱眉了，萧逸心道不好，正想着要不要摇醒眼前正陶醉在自己梦幻中的人，不想单若霏却已经凝了神。这女子……
　　单若霏慢慢收敛笑容，心道，大概是昏迷太久，有点不正常了，怎么可以面对两个陌生人，还在想这些呢？这里不是太尉府，也不是霏雪谷，是谷外，是外界！对，这里看起来像极了电视中的客栈，那也就是很说，她，单若霏安全出来了？“呵呵，抱歉！不知，两位大侠怎么称呼？”貌似，应该，是这么问的吧？
　　“大侠？”一直没有开口的沉闷男子终于开口了，带着疑惑以及讶异。萧逸在一旁偷笑，主上从小到大，恐怕没有被这么喊过吧。唉，主上是高高在上的，却也是孤独的。“子琰。”
　　“啊？”萧逸很是惊讶主上竟然报了自己的……但看到主上深沉的双眼，还是很自觉的掩去一脸的惊讶，“在下萧逸。”
　　“呃？……紫燕？校医？”什么跟什么啊？“我叫古飞，古老的古，飞翔的飞。”
　　“古飞？”子琰轻念着这名字，男子的化名吗？飞？霏？……也罢……
　　“那个，请问下，我怎么会在这？”明明在那什么冰谷的，然后雪泣不知怎么的一搞，就昏过去了……不想了，想起雪泣说的，就浑身打颤。
　　“今早经过雪月山脚，便看到了古兄，不知古兄发生了何事？”据密报，她在十多日前离开霏雪谷，却就此失去了踪迹，若非今早看到她，还真担心发生什么意外了。只是，这十多日，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虽然看到的是一脸关切的神色，但是，陌生人么，单若霏讪讪道，“额，不瞒两位，我是偷偷从家里溜出来的，那个，可能走得太急了，所以连昏倒了都不知道，嘿嘿……”一半真一半假吧，不然这谎还不好说，尤其是面对那个叫子琰的。
　　“偷溜？”子琰一笑，想着不久前收到的密报中所描绘的，不仅笑得更欢了些。
　　萧逸在一旁，心一个劲往下掉，天哪，主子今天笑得次数比这二十年的还多啊！惨了，完了，这下，彻底完了！
　　单若霏刷下一脸黑线，想不明白，偷溜有这么好笑吗？“那个，子琰大侠？”
　　“呃？”子琰愣了下，这称呼，“你可以直接叫我子琰。”
　　“哦，好吧，子琰，那个，我肚子饿了，有没有吃的？”为了他再问东问西，只能转移话题，不过，不说还不觉的，一说还真觉得饿了。
　　“萧逸，让店家拿些酒菜来。”
　　“等等！”单若霏止住正欲出门的萧逸，“那个，我想去大堂吃吧！”
　　“大堂？！”
　　单若霏使劲点点头，“对啊，大堂好，空间广阔，空气流通，还能听到八卦。”嘴上虽这么说着，心中却默默道，在这小房间内用餐，不压抑死才怪，待会你们又问题一堆，我还不知道怎么编谎话呢！更何况，虽然眼前的两人看起来并不知道自己的女的，可是同在一个房间，看出端倪的机会比较大，还是安全为上。
　　“好吧。”子琰看着一脸向往的她，只能点头同意。当然，自动忽略那个什么空间，什么空气的瞎话。
　　此刻，正值午饭时间，雪域客栈的大堂内几乎坐满了人，三人要了张靠窗的位子坐下，这个位子在朝西的转角，即阻隔了别人的视线，却又能清楚地听到其他人的谈话。
　　算起来，这是单若霏正眼看这厷魃县，虽然地处夔国边塞，却因为与荀国接壤，而两国现在也无战事，因此两国之间贸易往来频繁，在这厷魃县处处体现了繁荣昌盛的景象。
　　不过，此刻的单若霏没有丝毫观光旅游的意念，看着一桌的好菜，真的有垂涎欲滴的感觉。一等子琰他们起筷，立刻开始了风卷云雨般的扫荡，看得两人拿了筷子，都不敢下手。
　　子琰笑着看着她，最终放下了筷子，举起了酒杯，开始小口押着小酒。萧逸也只得放下，然后提起酒壶，时不时帮他倒酒。
　　“你们……不吃吗……”
　　“你吃吧……”
　　“这个……很……好吃……”
　　“那你多吃点……”
　　“恩……”
　　“……古兄……吃慢点……”
　　“……”
　　不知道是真饿坏了，还是这酒菜味道的确出色，单若霏觉得怎么吃都吃不饱。直到隔壁几桌的声音愈来愈高……
　　“听说男子死前都会发出尖叫声，看来很恐怖的！”
　　“不是啊，我怎么听说是个极美丽的女子？”
　　“那是雪妖变的，专门迷惑男人，不然这世上哪有这么美的女子啊！”
　　“我听说是她在练妖法，只有吸收了月亮的阴气，才能变成美女！”
　　……
　　“什么雪妖……在……哪……”一个声音硬生生打断了一群人的高谈阔论。众人循声一看，看见不知何时，桌边钻进一个小男孩，手拿着一只鸡腿，正使劲往嘴里塞去，腮子骨一动一动的。
　　“呦，小哥有兴趣啊！这雪妖出现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你不知道？”其中一个中年男子道。
　　“对啊，就在这厷魃县的雪月山上啊！雪妖啊，就喜欢像你这般细皮嫩肉的！”
　　“我说小哥，你可不要半夜跑上雪月山啊，说不定就见不到明儿的太阳了！”另一个吞下块肉，一脸蛮横的说笑着。
　　一群人顿时笑成一团。
　　单若霏脸黑了一半……雪妖，雪月山……单若霏终于明白了，那个，原来传闻不是假的……呜……她，只是为了练功啊……还有那个尖叫声，是她“不小心”掉进霏雪湖了而已……呜，怎么可以这样说呢……
　　“那么，各位是否见过雪妖？”正欲哭无泪那会，一个声音传来，声音不重，语调也很平和，可是却愣是让众人闭上了嘴。单若霏转头一看，是子琰啊！
　　“谁会见过？见过得早就死了！”刚刚说得起劲的某个路人甲道。
　　子琰微微一笑，“既然见过的人都已经死了，各位又是从何得知这雪妖之事？”众人哑言。“世上之事多为无中生有，以讹传讹罢了！何况……”子琰神色一凌，转之为严肃道，“如果这雪妖当真存在，你们这般说她，不怕她来寻仇吗？”
　　众人神色大变，纷纷闭嘴散去。
　　“哇，子琰，你真厉害！偶像啊！”单若霏跳着跑向子琰，然后抓住他的衣服，一脸的崇拜。人帅，话更帅！那身影在阳光的照耀下，瞬间变得如此耀眼啊……
　　子琰淡淡扫了眼被油渍污染的衣袖，双眼却是出乎意料的柔和。这是她，今天第二次靠近他，他，竟然一点抗拒都没有！在此之前，没有人能如此接近他！
　　萧逸在此睁大着双眼，愣了半响。
　　她，的确是与众不同的吧！
　　正崇拜之际，突然觉得背后一凉，单若霏惊觉四处一看，并没有看到不妥之处，难道是自己多心了？甩甩头，应该不会。以她现在的易容，谷里的人不可能找得到她，除非……暝，不可能这么快找到的吧？还是接着去吃吧！
　　回到桌边，继续着尚未完成的大餐，民以食为天啊！管它呢，吃饱了再说！更何况不用自己付钱，不吃白不吃！不对啊，“对了，子琰，你们可否看见我的包袱？”醒来就不见包袱啊，里面可都是宝贝啊！
　　子琰和萧逸互看了一眼，极有默契地摇头。
　　“没骗我？”
　　肯定的点头。的确，是没有看到任何包袱。
　　不会吧？
　　“飞儿，你想想，是否把包袱落在哪了？”萧逸惊讶地听着主子由原来的称为“古兄”到现在的“飞儿”，然后看着向来不知道关心为何物的主子，开始关心她的一切，又惊又喜！只是，主子这转变是好是坏呢？
　　“该不会没带出冰谷？”话音刚落，单若霏立刻闭嘴。“什么？”幸好，子琰没听见，这冰谷的事情暂时谁都不能说。单若霏语音不转，“可能我昏倒的时候，被别人拿了吧！真没公德心！哼！”
　　“公德心？”子琰听着新名词，不解。
　　“唉，算了，不管了！”化悲愤为食欲！继续吃！死雪泣，把我包袱扔哪了！
　　遥远的某时空，某样东西打了个寒颤，本来就冰冷的身躯，莫名更增添了一份冰意。于是，整个冰谷飘起了鹅毛大雪……
　　而同一个时刻，一个白影在客栈某一棵树上，静静地，没有丝毫声响，来往过路人，无人注意到密密麻麻的树丛中，还有个生命体。他，只是一如既往地用淡漠的神情注视着正在进食的人，脸上却隐现淡淡的笑容，淡的连自己都没发觉……
　　霏，你……
　　平安，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