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霏雪漫》莫霁

10、第九章

　　一片血色，漫漫无际，像是夕阳西下前，天边那道最后的红霞，红得惹眼，也红得让人心惊。突然间，一道白光闪来，还夹杂着一股异常的腥味，胃一阵翻腾，猛地睁开双眼，却对上一双漆黑如夜的双瞳，他是谁？
　　“醒了？”大概是听到声音，瑶姨停下了马车，掀开了车帘。
　　外边明媚的阳光照进来，让单若霏的眼睛一阵刺眼，单若霏点头，神色却并不是那么自然。毕竟，不久之前，流云堡的葛流云被她用“狗头铡”给剁了，这是事实；她，单若霏，明里的太尉府小郡主，暗里的当朝公主，水族族长竟然在六岁时，双手就沾满了血腥，这是事实；她，古亦霏，这个来自遥远21世界的大好青年，因为某些不得已的原因，竟然双手沾满了鲜血，这也是事实；她，不管是单若霏，还是古亦霏，因为冲动过后，惊吓过渡，昏了过去，也是事实……
　　冲动是种可怕的东西啊！
　　瑶姨看着她有些惨白的脸，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的……想想那些可怜的孩子，你就会觉得自己没错！”第一次杀人吧？不管是六岁还是九十岁，她所表现的都是初次拿刀，初次杀人。杀人没什么好怕的，只要有这胆就行，更何况杀的是坏人。作为水族的继承者，未来，见血是必然的。
　　是的，第N次跟自己说，这个时代就是如此，这个社会就是如此，可是那十八年的现代教育并非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单若霏苦笑：“嗯，我没事，放心吧！”既然做了，就没有后悔的道理。未来，或许这种事情还会遇到，不是吗？抛开一切，就当梦一场吧！“对了，他是谁？”突然记起刚醒时对上的那双黑瞳，此刻，再次正视这黑瞳的主人，才发觉他一脸的帅气，一脸的冰冷。
　　“啊？……你忘了？他就是那个我们救的小孩啊！”瑶姨白了她一眼，这家伙怎么一会儿精明地跟神似的，一会儿迷糊地跟小孩似的。
　　单若霏思索了许久。对了，貌似在刀光剑影中，她是救了他。（笨，本来就是为了就这小孩，才去的流云堡啊~什么貌似！！！）可是那小破孩有这么帅吗？单家的二少爷？大概是遗传了那貌美的娘亲容貌的同时，也遗传了威严爹爹的刚毅，总之就是帅啦。呃，要是和大哥比嘛，大哥更加英气些，而他阴柔些，不过跟大哥最大的不同就是，大哥喜欢笑，而他是冰着一张脸，仿佛都欠了他百八十两银子似的。
　　单若霏愈看愈冷：“可是……他怎么跟我们在一起啊？”
　　瑶姨顿时长大了嘴，“你，该不会又忘了吧？”
　　忘了什么？单若霏又傻眼。
　　“你在昏迷前，抓紧他的手说，‘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死’，有印象吗？”
　　点头，这句她的确是说过啊。
　　“然后你又说‘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一、二、三，既然不出声那就是同意了，沉默就是默认，好，我们一起走吧！’”
　　呃，这段她怎么没印象？单若霏歪着脑袋瓜子，思索了半天没有记起来。可是，这种话似乎只有她这21世纪的人类才会说的吧？“额，好吧，小子，以后跟着我们吃香的喝辣的！有事，姐姐我罩着你哈！”反正也不放心这孩子自己生活，跟在身边说不准还不赖呢！“对了，那流云堡呢？”
　　一提起流云堡，瑶姑娘大笑：“那些家伙，都被我废了武功，恐怕一辈子只能做个平凡人了。那流云堡主死后，堡里的人也不难过，把堡内洗劫了一空，然后放火给烧了。现在那个石头堡恐怕是座炭窑了吧！而那个堡主据说没有人收拾尸体，就这么灰飞烟灭了……”
　　不会吧，就这样？单若霏不敢置信地睁着双眼，许久没有闭上。堂堂一个江湖大堡，一夕之间就这么毁了？貌似都是她的功劳来着。看，她这个穿越与众不同吧，不仅小小年纪就救人于危难，还毁了一座堡耶！高，实在是高啊！看来海水不可斗量，前途不可限量啊！哈哈哈……（还杀了个人呢？……那个，能不能不提啊！！！不说话每人当你是哑巴！！！）
　　马车继续前进着，车内又剩下单若霏和那小破孩了。那小子自她醒来后，就一直盘膝而坐着，没有了任何动静。唉，帅哥就是帅哥啊，不说话，那种气定神闲也是如此有吸引力啊！只是干吗老是一副冷漠的表情啊？想她那大哥多好，哭哭笑笑的，他怎么就没遗传这些呢？看着那面无表情的帅脸，她突然玩心大起。
　　原本坐在他对面的她，一下子坐到了他的边上。“嗨！我叫霏儿，那位美女是叫瑶姨……对了，你叫什么名字？”见他不说话，单若霏继续道：“难道你没有名字吗？……那不如我帮你取好不好？你的眼睛蛮大的，叫大眼？……额，不好！皮肤蛮白的，叫小白？也不好，眉毛满粗的，叫浓眉？……”无视某人嘴角的抽搐，继续道，“唉，这名字很难取耶……要不叫你暗夜？我原本养了一只猫，因为在晚上把它捡回家的，所以就叫它暗夜了……”某人眼里闪过一丝涟漪，却依旧无语，“不喜欢吗？……那辛巴达好不好？这可是一只很可爱的狮子哦！不过你长得这么秀气……暝？这个怎么样，怎么看怎么黑暗的……喂……你给点反应吗？”
　　车内，只听见她在那里叽里呱啦说个不停。那小破孩就是怎么也不出声，把单若霏气个半死，到是正赶车的瑶姨在外边一边赶马车，一边偷笑。
　　好你个小破孩，本姑娘就跟你耗着，单若霏摇摇牙，“既然你不吭声，那我替你决定如何？……嗯……沉默代表默认……好吧，暗夜、暝，哪个好呢？……我们用数术来决定吧！……数什么呢？”单若霏耷拉这脑袋想了许久，突然撩起车帘，“我们来数车外的树哦，在我们进入下一个县城之前，如果见到的树是偶数，那么就叫暗夜，如果是基数，那就叫暝吧！”单若霏说完便开始数树，丝毫没发现边上那位满脸的匪夷所思。
　　鹅树（偶数）？鸡树（基数）？这是什么树？某P孩心中念叨着，极为不解。
　　在历经N个小时后，瑶姨的一声“进城了”，让已经数的昏昏欲睡的单若霏猛地清醒过来。
　　“9921……9928，9929，9999!啊，是基数哦，以后你就叫暝了！哈，暝，不错吧！”被取名为暝的男孩脸部肌肉微微抽动，其实他很想告诉她，应该是9930，怎么会一下子就跳得那么老远去了呢？不过看到她那兴奋劲也就作罢了。
　　冥，一个极度黑暗的字啊！这是天意吗？小男孩心沉到了低端。
　　“暝，你记得哦，是日字旁的那个暝，不是冥府的冥哦！那个冥府是人死后要去的地方，我怎么会给你取这样的名字呢？哈……那个日字旁的暝，额，不对，你们这里不是日字旁的……那个，反正就是天已暝，日已暝那个暝哦！……据说，这个暝的意思是，等等，我想想哦，对了，日落、黄昏的意思……虽然，黯淡了点，不过你要想着那什么日落后还有更灿烂的日出啊！”
　　暝？不是冥？小男孩的目光闪亮了起来。半响，嘶哑的喉咙慢慢挤出一个字：“暝……”单若霏大喜，原来他会说话啊！（小白，谁跟你说他不会说话了！……哼，要你管！）
　　正当单若霏兴高采烈那会，眼前的小男孩，不，暝小朋友眉一皱，双手顶住胸口，一阵巨咳，血倾嘴而出。
　　单若霏大惊，急忙唤瑶姨看看。瑶姨一搭脉，神色有些微变：“他中了含香散。”啥？含香？那不是什么香香公主来着，那不是很好？“这种毒源自巫国，属于慢性毒，中此毒者，每日在特定时刻都会毒发，毒发时犹如全身虫咬般，会让人痛不欲生，如果没有及时给解药，到了次日便会更加严重，直到中毒者承受不了自尽而亡。”
　　啥？这含香这么厉害？不过看着暝这般模样，倒是还真是痛不欲生。“能救吗？”
　　“我，没法救。”单若霏瞪大眼睛，不会吧？这神医没法救，那这天下还有救得人吗？ “这种毒是用七七四十九种毒药炼制九十一天而成，所以相对的解药也要用七七四十九种解药炼制九十一天而成。可是以他现在的状况恐怕等不了那么长时间……”这么厉害？那怎么办？“唯一的办法，就是以血清血。”
　　以血清血？就是换血喽？简单啊，“那我们去买些猪血换换吧！”
　　瑶姨白了她一眼，“人跟动物的血不能混为一谈！更何况，一般人的血也是没有用的，除了……”瑶姨一双美目若有所指地看着她。
　　看我干吗？该不会，单若霏呆呆地用手指了指自己，“我？为什么？”
　　“别忘了你体内有阴阳煞的毒，只需取你少许血，就可以化解他体内的毒。”
　　这阴阳煞原来不仅是毒药，还能当解药啊？果真，这个时代的医术是不容小觑的啊！只是取些血去，她是没什么意见，反正都救了一次了，可是问题是要如何取血？现代当然有针管，又有消毒棉花，多卫生啊，在古代……“怎么取血？”
　　“怎么取？当然在手腕上割一刀，就这么取血啊！”瑶姨一副很平常的语调，却把她吓得不轻。
　　单若霏抬手看了看她白皙的手腕，血管若影若现，天哪，一刀下去，会多疼啊！“呵呵，那个……有没有其它法子啊？”看到瑶姨无奈的摇摇头，她的心也沉了下去。再看着暝那痛不欲生的表情，心一狠，凌然伸出手腕：“好吧，来吧！”
　　瑶姨推开她的手：“这里没药没碗的，怎么弄啊！我们先进城，找家客栈住下，我再去准备材料。”
　　“那他现在怎么办？”晚点也好，再让她做下心理准备。
　　瑶姨先给暝吃了颗什么沉迷散，据说能让人忘记所有疼痛，大概类似鸦片之类的药吧。
　　之后，马车飞快驶向小城镇，找了家最近的客栈住下，瑶姨出去了一趟，大约一个时辰后，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不，只欠下刀。
　　呃，那个金光闪闪看起来极其锋利的家伙，瑶姨什么时候买的？这一刀下去，她这手可就断了啊！还有那个有必要准备这么大只碗吗？那可是21世纪盛汤的那种啊！瞧她这瘦弱的身子，哪有那么多的血可以给啊！不怕她贫血啊！可是不管她多么“不愿意”，不管她多么“心疼”，还是得硬着头皮来。
　　于是乎，一声怪异的，极高的尖叫声从某客房内传出。结果正在大堂用餐的纷纷停住了筷子，正在其它客房休息的纷纷跑出了房门，齐声骂道：“杀猪的，不要在这里杀猪！”……结果，原本昏昏沉沉的暝睁开了双眼，盯着正在尖叫的她，嘴微微抖动着……结果，瑶姨一手握着刀，一手捂住她的嘴道：“我还没下刀呢，你嚷嚷什么？”
　　单若霏怀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腕，还是一如先前的白皙，她讪讪一笑：“呵呵，我这不是先吊吊嗓子，练习练习……不过，瑶姨，我的是AB血型，你确定他的也是AB血型吗？不是说不同血型的血是不能乱输的，会出乱子的，这万一……！”
　　正说得唾沫飞溅，却“咻”地感觉一阵钻心般的疼痛，单若霏低头一看，老天，她的手满是鲜血，瑶姨正按住她的手放在碗口上，只见那碗内满是殷红，越聚越多，还冒着丝丝热气呢！她愣片刻，不久，一阵响彻天际的声音再次传了出来……
　　于是乎，刚刚那些客人再次齐吼道：“杀猪的，你有完没完！”……你NND，竟敢说本姑娘是猪，想不想活了！……暝的嘴角抽搐着，却努力抬起两只手，塞住了耳朵……你个混小子，也不想想本姑娘受这罪是为了谁，竟然这副要死不活的表情！……瑶姨空出一只手，愣是点了她的哑穴……
　　单若霏咿呀呜呀的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呜呜地满脸委屈地看着她。虽说她是个体操运动员，刻苦耐劳是她们的宗旨，可是她们一般都是在软垫子上来回跑跑，从来见不着这种锋利的武器，从练体操开始，她除了偶尔扭伤了脚，还没伤过呢？如今可好，莫名穿了过来，还要见刀子，她这是招谁惹谁了！
　　“我这也是为你好，省得你叫破嗓子，明天嗓子哑了，我可不给治啊！”瑶姨嘴里说着，手上依旧没停。等一大碗子差不多盛满了，才放开了她，扔给她一小蓝瓶子和一包白纸包的东西，留下句“蓝色内服，白色外敷”就端着碗向暝走了去。
　　这时的单若霏已经痛得失去了知觉，也顾不得许多，当下吞了那蓝瓶子里的小药丸，然后把白纸包的药粉倒在了手腕上。顿时一阵火辣辣的痛从手腕蔓延至全身，痛得她热泪盈眶。哪个王八羔子说，古代的药很好使，什么丸，什么散的，不仅药效好，使用的时候更是没有什么感觉，呸！
　　这厢，瑶姨已经给暝喂下了那碗血水，看得她心惊，也看得她想吐。她可怜的血啊，就这么没了，可是这暝的确是厉害，这么血腥的东西，竟然闷声不坑就吞了，实在是毅力可嘉啊！
　　不对啊，“不是说以血还血吗？不是应该把血输给他？怎么成了让他喝啊？这样有用吗？”单若霏不解。
　　“别人的血没用，你的就可以啊！”
　　这什么道理？也就是说，她这血还是万能的不成？不过那血，看起来真的很有效果啊，暝的神情已经不那么难受，表情舒缓了很多，双眼有神了些……
　　单若霏的视线有些模糊，感动啊！想不到她漂洋过海，呃，不对，是跨越时空来到这里献血救人，要是给21世纪亲娘知道，一定会夸她是社会栋梁啊！只是，为什么视线这么模糊啊，好像天黑了啊……这地怎么这么晃啊，是不是地震了……
　　呵呵，貌似是昏了过去，只因为献了些血，再加上之前受了刺激，总之就是那个身心疲劳啊，于是乎就这样昏了！
　　等单若霏醒来的时候，发现她正躺在床上，此时天已经黑了，瑶姨趴在桌边打盹，而暝竟然睡在她旁边！旁边？！单若霏立刻往床的另一边缩去，那个啥，所谓男女授受不亲，这个让她以后怎么嫁人啊！
　　才退开一点，就顶住了后边的墙，貌似，后边是墙，前边是某小孩，想要出去，还要跨越这个小孩，挣扎着起身，却发现根本没有力气。唉，算了，放弃！单若霏无语问苍天，现在这是什么剧情发展？唉，再次长长的叹了口气，算了，管它呢，现在睡觉比较重要！闭眼，继续跟周公聊天去！
　　待她闭上眼，某人睁开了眼，带着一脸的冷凝，扫过她整张脸。救命恩人？就这小孩？跟自己差不多大？明明怕的要死，却故作镇定，故作坚强！
　　你欠我一条命！
　　你的命是我的！
　　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死！
　　……这下，欠的不是一条命这么简单吧？不过，无妨，这次，他乐意！
　　暝，闭上眼，进入这些年来，最安稳的睡眠状态，嘴角泛起一丝只有连自己都为发觉的微笑。
　　待单若霏再次醒来，却已是日上三竿，那两人都已起床。
　　“你醒了？”瑶姨正在喝茶。这瑶姨怎么这么喜欢喝茶呢？总看见坐在一边，喝着。暝坐在另一边，盯着她没有声响。死小孩，每天没事顶着张冰脸，冷的要死，信不信把他那脸给撕了。
　　于是乎，单若霏跳下床，以最快的速度跑至暝跟前，“干吗老盯着我，没见过美女吗？哼！”一瞬间，暝如冰的面容竟有了波动，错然、无辜的表情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倒是一边的瑶姨惊得把水都呛了出来。
　　“霏儿，去照照你的模样。”她的模样怎么了？单若霏依话来到镜子边，一看，哇塞，哪来的鬼？一头散发，头上还顶起了一簇，脸色白得下人，那是失血过多的后遗症，都是暝的错！最恐怖的就是那对熊猫眼，明明她昨晚睡了啊，怎么还会有熊猫眼？单若霏回头讪讪一笑，“呵呵，刚睡醒是这样的。”
　　“行了，你赶快梳洗梳洗，待会下去吃饭。”瑶姨放下杯子道。
　　单若霏一喜，“你们都还没吃早饭啊？是不是为了等我？……呵呵，那个，真是不好意思，我起晚了，不过你们真够意思，等到现在。”她边梳洗边说着，丝毫没看见两人异样的神色。 “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瑶姨怪异地看了她一眼，随即扭头对暝说：“暝，走，我们吃中饭去。”说罢起身而去，暝也跟着起身，随她而去。走至门口，瑶姨道，“暝，早上那个糕点味道很好吧！”只见向来冰冷的暝竟然在微微点头。
　　人无影，话余留！敢情是她自作多情来着，两人都已经用过早餐了，唉，遇人不淑啊，竟然吃早餐也不叫她，哼！这个仇，她记下了！不过眼前最要紧的就是梳洗完毕，下楼蹭饭去！
　　哈哈，我是猪，我喜欢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