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林若习

35、李老师的撮合

　　阳光灿烂的周五。
　　下午，当我在成长卡上写下关于单茹的想法和评价后，便应邀出席寒假社会实践的报告会。李老师和我一起坐在前排，因为他的学生中也有要做汇报的。而小张老师这段时间似乎总是忙得不见人影，台上本属他的座位居然让一副死鱼脸的小秦老师安安稳稳地入座了，真搞不明白，这是什么世道呀！
　　报告会进行的过程，无非就是一队队社会实践的代表上台发言。我本想在昏暗的灯光里稍稍打个瞌睡，以弥补前一天晚上因为和单茹谈心而牺牲的睡眠时间，但没想到，薄荷居然被安排在第一个发言，而他的演讲却令我一个下午都难以平静。
　　薄荷的演讲题为《生命中的天使》，他从自己的经历讲起，描绘了那个在他心目中近乎完美的天使是如何向他传递爱与关怀的，而如今长大成人的他又是如何将这份真诚与心意传递给山区里的孩子的。
　　在薄荷朴实而真切的言语中，我再一次回到了若干年之前和彬彬在一起心心相念的日子，也再一次回到了社会实践那些短暂而快乐的时光。虽然说之前我很讨厌社会实践的形式主义，但在薄荷的深情表述中，我想我明白了，那种对爱的传承是不论形式、不论时间、不论地点的，薄荷的这份纯粹与大气令我折服，亦自叹不如。
　　我不自禁地回顾起和薄荷重逢以后发生的点点滴滴，除了一开始的冲动之外，他带给我的不正是这样一份爱与关怀吗？在我失意或需要帮助时，薄荷总是那么恰如其分地出现；而在我的日常工作中，他也是那么尽心尽力地担当。或许，以薄荷目前的外型与性格而言，他应该是一个张扬的人，但是在与我相关的所有事件里，他却是那么默默地沉浸在自己的角色里……
　　爱，在他的生命里是那样神圣的诠释，毫无保留地付出，毫无芥蒂地接纳，毫无吝啬地转承，毫无怨言地牺牲。
　　想到这里，我才缓缓意识到自己的眼眶里热泪一片。透过朦胧，我看到在台上聚光灯下的那个花样男孩闪出异样迷人的光芒，温暖柔和而不刺眼。
　　原来，能打动我的，并不只是修曾经的那种浪漫而煽情的方式。
　　“爱是每个天使的翅膀，因为责任、因为牵挂，所以，天使降临在我们的生命里，为我们插上一对隐形的翅膀。或许我们仍然不会飞翔，但是我们却知道如何伸出双臂，张开怀抱，让爱飞得更高！”薄荷的结束语在激扬的音乐声中震撼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灵，掌声热烈一片。
　　李老师也使劲地拍着手，颇为赞赏地说：“小林啊，这个孩子好啊！”
　　“嗯。”我微笑着回应。
　　李老师继续说：“在我的印象里，这种类型的报告基本上都是冠冕堂皇的一套，没想到薄荷居然能够那么真挚、那么自然、那么动情而毫不做作。这个孩子身上有种特别的东西，特别正、特别纯，或许，这和他小时候那段相遇天使的经历有关吧！呵呵。”
　　“或许吧。”我轻声说。
　　“要好好培养！”李老师语重心长地说，“感恩，并将爱作为自己传承的责任，这样的觉悟在目前的孩子中简直屈指可数，一定要好好培养啊，小林！”
　　“我明白的！”
　　“哦，对了，小林啊，报告会结束后没什么安排吧？”李老师问我。
　　“嗯，没什么事。怎么了？”我有些纳闷。
　　“哦，想带你去见一个老朋友，一起吃顿饭吧。”说完，李老师便把目光转到台上，似乎我只能同意。
　　“谁啊？”我更加纳闷。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李老师很平静地说，也不像要卖关子的样子。
　　“嗯，那好吧。”我处在完全被动的状态，只能应允。

　　报告会结束后，我随着李老师来到了校办小饭馆内准备就餐。这样的形式是李老师的风格。记得以前李老师为了介绍他的一个老战友给我们认识，也是约在了这里，一来他熟识这里的老板和厨师，二来这里的环境与菜肴的性价比都还不错。那么这次他又将与谁会面呢？以前我们有一帮子学生在场，而今天，就我一个人，为什么带上我？我茫然不知。
　　李老师说现在离约定的时间还早，于是他选了个落地窗边的幽静雅座，示意我们先入座。望着朦胧的落地窗帘，我感觉颇有情调的同时，也隐隐觉得怪怪的。入座后，李老师理了理他花白的头发，有些犹豫地开口了：“呃，小林啊，你们都是我的学生，我也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
　　“怎么了？”我一下子有十万个为什么。
　　“呃，是这样的，其实呢，我也不瞒你了，等会儿要来的人呢，不是别人，就是修。”李老师终于道出了这个谜题的答案。
　　“......”我再一次愕然无语。震惊、气愤、不解、无奈、失望，许多消极的情绪一下子蜂拥而至，怎么又是这样？
　　没等我询问，李老师又开口了：“我知道，这次我有点多管闲事了，但是还记得我在你们毕业之前答应过你们什么吗？我说，只要是我的学生，只要需要我的帮助，只要我帮得上忙的，我一定尽力而为。”
　　“修找你帮忙了？”我问。
　　“是啊，冲着我这句承诺，修前一阵回学校进修时来找我，他只希望我帮他约你出来而已。”李老师的语气里透露出一种无可奈何。
　　我觉得李老师完全可以推脱，有些嗔怪道：“可是，这样的事情完全算不上你在我们毕业时所说的帮忙啊，你没有必要这么做的，而且，他居然利用我对你的信任，李老师，你知不知道，我被修欺骗了不止一次两次了，我对他的种种做法真的很厌倦。”
　　“这次是我不好，我向你道歉。我考虑再三，我知道我不应该插手你们年轻人分分合合的事情的，况且，你们当初的事情我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你们都是我的好学生，我相信你们能够处理好这样的事情；但是，这次，修是很诚恳地来求我，也告诉了我一些事情，我想，你们之间可能存在些误会，我也希望你们能够通过这次见面冰释前嫌。”李老师摆出一副老娘舅调解员的架势，开始劝我。
　　“可是......”可是什么呢？李老师什么都不知道，当时当他听说我和修分手的消息时而向我表示关心时，我只是简简单单地承认了，什么也没有解释，什么也没有说明。而现在，他却听着修的一面之词而远离了我的立场，我该说什么呢？
　　李老师仍不罢休，依然做着修的说客：“我听修说，你总以为是他故意把你去H公司的名额挤掉的，但是修之前确实毫不知情，直到我通知他时，他还执意不肯接受，要我把这个机会还给你，但是，当时因为尤茜父亲的关系，这件事情是铁定了的。我也去找过我在H公司的老朋友老倪，但是当时他正巧在休假，也无能为力。”
　　“反正事情已经过去了，现在我已经无所谓修是不是故意的了，我也不责怪任何人。”我低低地说。虽然时过境迁，但这件事被重拾，在我心头不免有些淡淡的伤愁滑过。
　　李老师继续说：“那既然是这样，因为这样的误会而反目成仇是不是有些不值得呢？”
　　“这样的误会？”
　　“是啊，因为这样的误会，你不仅认为他做了伤害你的举动，也怀疑他和尤茜的关系，或许，事情并不是这样的呢？”李老师居然用启发式的语气，就像哄一个三岁孩子那样。
　　“是吗？”我对修的厌恶再一次油然而生，生硬地说，“李老师，你是我很敬重的老师，我知道你的出发点肯定是为我好，但是，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我不知道你听到修说的是什么版本的故事，我只是知道，修从和我恋爱那天起就没有对我安过好心，他就是为了处心积虑地当上学生会副主席才和我在一起的，之后，再和尤茜一起，挤掉我的名额，使他以副主席的资格而顺理成章地进入H公司。他和尤茜两个人，在这过程中各取所需罢了。我不想高估修是怎么一步一步筹划得那么成功的，但是结果就是如此。”
　　李老师显然是被我这样的语气吓到了，毕竟，我在他面前还没有发过火，他说：“小林啊，你先冷静，我们慢慢说，慢慢说，啊！”
　　我觉得已经没有什么可说的，失望地抬起头，看着李老师，平静地说：“李老师，你带了我四年，我是什么性格、什么为人，你应该很清楚。我不会在人前搬弄是非，也不会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多做解释，受了委屈也是自己默默承受，所以，在这件事情上，我也是如此的态度，我不想多说修和尤茜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反正过去的已经过去了。”
　　李老师一如既往地语重心长：“这样吧，小林啊，在这件事情上，或许我是多事了，但我知道，如不是有什么隐情，修是不会来找我的。一个人因为背负误会而得不到理解的话，这样是很痛苦的，我知道，现在不是评定谁对谁错的时候，我只是希望，如果有误会的话，你们能够看在我的面子上……”
　　“是啊，小习，就让我借这个机会跟你解释一下吧！”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修一脸诚恳，毕恭毕敬地站着。
　　李老师对着修说：“好了，既然你来了，我就先走了。李老师已经基本清楚当时是怎么一回事了。如果你有什么想跟小林说的、道歉的，就赶紧吧，就算不能澄清什么，至少也让自己好过点吧。”李老师又转向我说：“小林啊，我知道我是不该插手这件事的，但是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听他说几句吧，我知道，你的态度一直很强硬，你就当这次是处理这件事情过程中的必要程序吧，经过了这次，你继续如此也不为过，但至少，保留今天这个形式吧。”
　　李老师说完，给我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后，就走了。
　　我无所适从地坐了下来，许久以来都没有这样平静地面对过修了，但我很清楚，自己是没有什么余地可以给修的，于是，我有些不耐烦地开口了：“说吧，你还有什么话是我没听过的？”
　　修似乎一下子被我问得措手不及，眉宇微微一蹙，显出一副包含难言之隐的愁眉苦脸，他那压抑的气息，让我觉得沉重而怜惜，毕竟这样的神情，修以前几乎没有在我面前流露过。
　　他勉强地微笑了一下，开口了：“小习，其实，我有好多好多话你没有听过，既然我们能够这样心平气和地坐下来，那能不能请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把好多好多话告诉你？”
　　“继续吧。”我没有拒绝，不过只是给李老师面子而已，我这样告诉自己。
　　修抬起头，缓缓将视线移到我的视平线，竭力在我的双眼里搜寻着一些得以自我慰藉的信息，很可惜，我望着他深情的眼眸，回应以冷漠。他没有灰心，开始诉说：“小习，这段时间以来你过得好吗？我真的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难道你真的不爱我了吗？”
　　我静静地回答：“我过得还可以。我没有折磨你，你是自作自受。是的，我不爱你了。”
　　修长长地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为什么每次你都是那么冷静呢？为什么你不冲我发火？为什么你不骂我呢？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我很痛苦。”
　　我不禁觉得好笑，冷嘲热讽道：“如果你想找人对你发火和辱骂的话，我建议你去找尤茜。另外，我想，我并没有做什么伤害你的事情，你没有必要痛苦，即便有，我想，也不是我造成的吧？！”
　　“我和尤茜，现在我们已经分手了！”修很大声地喊了出来，“而且，当时，你所看到的，并不是真相，你听我解释。”
　　“是吗？这种事情亲眼看到都不算吗？”我的厌恶感又一次升起，轻蔑地说，“难不成你还是被逼的？”
　　“是啊，我真的是被逼的。”修在激动过后，又低下了头，说，“当时，尤茜来找我，说她爱上我了，要我做她的男朋友，我当时没有应允，然后她说，她一定要得到我，她会不惜一切拆散我和你的，她当时搞出很多花样，都没有得逞，后来，她说，她要把H公司的那个名额让她爸爸给我，然后让你误会我、恨我，除非我答应她做她的男朋友。我以为，当我满足她的种种要求后，她不会动你的脑筋，但是我太傻了……”
　　说完后，修的表情凝结了，停留在痛苦的一瞬，他又低下头，耸起肩，似乎并没有因为告诉我这些而轻松多少，他紧紧闭起眼，我看见他那几道令我陌生的眼角纹上分明有闪亮的晶莹。修点了一支烟，那个令我陌生却娴熟的动作，让我顿时扬起种种猜祥。修瘦了，也沧桑了，看着眼前这个自述无辜的我曾经深爱的男人，我一下子有些诧异。这个版本的故事是我没有听到过、也没有想到过的，如果事情真的是这样，那我应该如何是好？
　　但是，我仍然不相信曾经那个那么聪明理智的修会这么轻易地上当，依旧冷冷地说：“是吗？怎么被你想出这么个解释的？你不觉得漏洞百出吗？现在什么时代了，你有必要为了我的工作问题而以身相许吗？你说，我会相信吗？”
　　修苦笑了：“是啊，现在想想，连我自己也不相信，但是当时我就是这么傻，因为爱你，爱得很深很纯粹，我不想你受到一点点伤害。我知道我很难自圆其说，但是我知道，当我深爱着你的时候，我的智商有多低。”
　　我已经不想去思考，因为不知道对于这样的一种解释我会有什么反应，于是，我还是淡淡地回应：“不论事情的经过是什么样的，反正该发生的都已发生了，无论什么样的解释对于结果都不会有影响。”
　　修有些歇斯底里的失态，急急地说：“为什么这样对我？真的不爱我了？一点点感情都没有了？为什么?我知道你很生气、很受伤，但是你知不知道，我的心里有多痛、多委屈？我只是做错了一个决定，可是，结果却是我怎么也没有料到的。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不知道还有没有挽回的余地，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移情别恋，我只是希望你知道，我始终都是爱着你的，我不奢望求得你的原谅，我只想你能理解我，理解我对你的爱……”
　　“好了！”我很不礼貌地打断了他，或许，他再说些什么，我又会没有方向，我已经无从判断，只是知道不论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和修都不可能破镜重圆，我永远不可能原谅任何一种形式的背叛，于是，我依然冷冷地说，“如果我说我能理解你，那你还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是不是我可以离开了？”
　　我不是故意这样的，我只是不想动摇好不容易确定的立场，但是修似乎快被折磨地发疯了，他有些心灰意冷地说：“既然你能理解我，为什么还这样对我？”
　　“那么你要我怎么样？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明白了，不论如何，我们之间，分手之后，不可能了，连朋友的关系或许也很难维系，我认为这样对大家都好。我不知道为什么过了那么长时间，你仍然这样激动，我都已经放下了一切了，都过去了，修，或许你要的是时间，和我见面对你而言没有任何帮助。好了，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先走了。”说出这些的时候，连我自己都被自己吓到了，我真的是这样想的吗？我真的这样冷静吗？像一个局外人那样，把所有因修重新牵扯起来的情绪渐渐抚平，置身事外。
　　当我转身的时候，修没有挽留，我听见他又用打火机为自己点了烟，艰难地舒出重重的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