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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忠于乱世,自古为难 ...

  •   苏奕清眉宇间有着俺不去的疲惫,他揉了揉太阳穴,问道,“我之前让你办的事情怎么样?”

      林管家点头,他道,“我问了看守蓼风轩的侍卫,他说没看见有人出去。”

      “嗯。”苏奕清踱了两步,心中不停地思量着顾子墨说的。

      ………………

      半个多时辰前,顾子墨坐在正堂椅子上,说道,“二十多天前,就是您回京的那天晚上,我结束训练后,就在那个大院子里随便走了走。”

      回想这具身体的记忆,他道,“我从记事起就是在那个院子里,从没出去过,那天正好管事的不在,我就好奇,出去了。”

      “你知道的,我武功很高,我不想让人发现,就没有人能看见。”

      苏奕清忍不住勾了下唇,看着顾子墨一脸认真的夸自己。

      “出去之后,我发现那个高墙外还有一些院落,很精致。我见最远的那个亮着灯,就隐藏了身形过去。”

      顾子墨皱眉,他道,“那里巡逻的侍卫很多,我慢慢的靠近之后,隐在了外面窗下的阴影处,听着里面说话的声音。”

      “起码有两个人。”顾子墨黑眸定在虚空的一个点上,他继续道,“有一个男子是穿着白色衣衫,面相很……”

      说着,顾子墨停顿了下,像是在思考用什么来形容,“……很阴柔。”

      苏奕清诧异道,“你能看见他?”

      “当然看不见。”顾子墨看了他一眼,像是在说怎么可能,又立刻挪开视线,“我是在后来被发现的时候,远远的回身看了一下,那个人就站在门口,看着我。”

      苏奕清温和的嗯了声,他道,“那你是怎么被发现的?”

      顾子墨抿唇,他道,“我听见了里面说的一句话,‘……待时机到了,取而代之。只是苏奕清有些难办,必要时……’”

      “后面几个字声音太小了,我听不清,往前动了下,忽略了周围,被巡逻的侍卫发现了,我一路逃,然后被你救下,后面的你就都知道了。”

      ………………

      怎么就认定了要保护他呢?只是因为救了他吗?苏奕清挑了下眉,他总感觉顾子墨有什么没有说出来。

      半晌,林管家小心道,“主君,是顾小公子有什么问题吗?”

      “暂时没有。”苏奕清回神,他道,“还是让人盯着蓼风轩。”

      林管家拱手,“是。”

      林管家知道苏奕清在担心什么,他说道,“今晚虽有顾子墨这个变数,好在东西还是让他们拿走了。我们府里也不止明谨一个别人安插进来的,遗诏被人抢走,该知道的,一个也不会落下。主君既是怀疑顾小公子,那他之后总会露出马脚的。”

      说着,林管家还感叹了一句,“没想到顾小公子平日里看着挺乖的少年,也不喜说话,武功却那么高。”

      乖?苏奕清嗤笑,今晚若不是他及时拉住顾子墨,那黑衣人有没有命活着都不一定。

      不想这些,苏奕清看着一侧挂着的大夏版图,他缓缓道,“网已经撒下,且看着吧。”

      林管家看了看沙漏,他道,“主君,时候不早了,您明天还要上朝呢,早些睡吧。”

      苏奕清温润一笑,黑色的衣衫更添一分凌厉,他道,“不,明天你去告假。还有,明早,记得找郎中来相府看诊。”

      林管家抬头,对上苏奕清的视线,心照不宣的笑了,他点头,“是。”

      重新封好了密室,苏奕清往后堂走去,脱了衣衫躺在床上,身体一天的疲乏和酸痛有了些缓解,睡前,照例翻了会儿书。

      如今的京城局势不稳,皇帝根本压不住心思各异的朝臣。外戚宁氏执掌兵权,加之诸王的势力和士族,三方混杂其中,苏奕清寻找那个平衡点也是艰难。

      说到底,他寒门的出身就是个巨大的制约。虽为先帝钦定的辅政大臣,一没有兵权,二无士族的出身,想要整顿也是有心无力。

      这也是宁皇后等人没有把他撤换的原因。

      且苏奕清有足够的声望,也担得起这个位置。在位两年,即便在多方势力的倾轧中,也把政务处理的井井有条,让大夏民生安稳。

      苏奕清每每辗转反侧之时,想到这一点,还是颇有几分喜悦的,他没有辜负先帝所托。

      翌日,苏奕清告假的条子递了上去。

      凌晨,一个小厮步履匆匆的从相府侧门出来,急急的往一个方向去了。

      未几,那小厮和背着药箱的老者相继进了相府。

      这时,城中虽天色刚见亮,街上已有零星的行人来往。

      差不多过了半个多时辰,林管家亲自送郎中出了府门,又回去了。

      相府对面巷子处的树丛微微一动,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卯时左右,顾子墨走到杏花林中,找了个粗大的树干,轻身跃了上去。身体往后一仰躺下来,一条腿屈起,脸侧向西边,避开晨光。

      清晨的阳光偏凉,洒向杏花林中,金粉色泽交织,氤氲出一片绮丽光景。

      周围萦绕着清新的气息,带着浓浓的杏花香味,稍微安抚了顾子墨绷紧得近乎断裂的神经。

      他现在困的要死,昨晚……不,应该是凌晨从主院回来,就没睡着觉。

      同苏奕清的那番对话让他心神紧紧的绷着,从正堂离开时,他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关于自己的身份、任务……这些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顶着苏奕清沉沉的压力,没人知道顾子墨用了多大的心力半真半假的把话说完。

      回了蓼风轩,顾子墨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他潜意识里就在怕苏奕清。有着上个世界的阴影在,自己独处反倒更静不下来。

      寂静的黑夜中,连一丝虫鸣鸟叫都没有,无声的放大了顾子墨的情绪。一直强压在心底的那种不安全感重新冒头,顾子墨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苏奕清会不会知道了他在骗他?

      会不会也像那个人一样,把他用锁链锁上,然后关起来?

      恍惚中,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地方,常年不见天日的洞府,沉重的玄铁锁链,那个人肆意的笑声……

      顾子墨手指紧紧的攥起,抠进手心,血渗了出来。

      疼痛唤起了理智,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从那种恍惚的状态中走出来。

      顾子墨脸色惨白,黑眸阴暗,不见一丝光亮。半晌,他慢慢的爬起来,靠着墙,疲惫的闭上眼睛。

      主系统说的话不由自主的在脑海中浮现——不是每个主角都同那个人一样……

      不一样的,不一样的……

      顾子墨嘴唇无声的动了动,强自收拢心绪,躺在床上睡了。但也睡得不安稳,做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梦,醒来又不记得。

      总共合眼不到一个时辰,还不如不睡。顾子墨头疼,眼底因着没睡好,一片青黑。

      于是……他来杏花林这里补觉来了。

      日头缓缓上移,晨光不再熹微,下人也都起来洒扫庭院,这偌大的府中,有了些微的声音。

      蓼风轩中的杏花林面积不小,杏花成色又好,在这时节,总会多做些杏花香酒、杏花茶一类备用。

      每天清晨都会有下人来采摘新鲜的杏花。

      这日也不例外。

      三五个侍女跟明远打过招呼,进了杏花林,拎着小篮子分散着去采摘新鲜的杏花瓣。

      东北角这边,一个侍女认真的挑选着,小篮子里已摘了小半,不远处另一个模样小些的慢慢凑过来,窃窃的说了几句。

      “薇姐姐,今天怎么没看见林管家?往常这时候府门都开了,主君要去上朝的,可马车都没动……”

      被叫薇姐姐那人停下手中动作,皱眉看过去,“你怎么知道这些?”

      那侍女娇俏的吐了吐舌,脸微微红了,“是东林说的。”

      相府今年的杏花开的尤其好,枝干上簇的紧密,枝条掩映间,这两人根本没发现两米外的杏花树上躺着的人影。

      顾子墨迷糊中听见了声音,眼睛也没睁开,只是身子往那边偏了偏,耳朵竖了起来。

      只听方才那人带几分撒娇的语气,“薇姐姐……”

      后者无奈的看过去,“府中不得打听与主君有关的事情。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是是是。”

      “不过……”薇姐姐话音顿了下,她往四周看了下,才轻声道,“早上听竹在煎药,看起来挺焦急的。”

      “不会是……”年纪小些的以手掩口,惊呼,“不会是主君病了吧?”

      薇姐姐没说话,只摇了摇头,看向主院的方向,眼神中透着担忧。

      没多大一会儿,这两人就往另一个方向去了,这里很快安静下来。

      半晌,顾子墨直起身体,生病了?
      他调出主界面,看着主角的建康值掉下来了一少半,略无语。

      同样都是在冷风下吹了那么久,他还跟那些人动手了,除了右肩有些不舒服,也没啥事。

      亏得苏奕清还是主角呢,身体也太差了。

      顾子墨看了眼东方升起的太阳,大致算了下时间,跳下树吃饭去了。

      ………………………………

      相府主院内室,苏奕清倚靠在榻上翻书,苏淮安在对面窗前的书案处习字,顾子墨……

      顾子墨拧着眉头,抱肩站在离苏奕清一米多远的位置,他旁边有一个等人高的摆设,阳光打下的阴影正好把他笼罩其中。

      顾子墨眼神阴沉,眉眼中带着几分烦躁。清早在杏花林小睡后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本来,主角是一个世界的气运所钟。这不是顺风顺水,而是身处权力倾轧的漩涡中,他却心思缜密,算无遗策,总能恰到好处的达成心中的目的。

      只不过是个小感冒,以苏奕清主角的身份,自然无碍。顾子墨只需要警惕外力即可。

      谁知,他早饭刚吃完没多久,苏淮安就来了。非要拽着他一起去看苏奕清,又是装可怜又是使出吃奶的力气往外拽他。

      顾子墨怕伤了他,不敢用力,无法,只得跟着到了这里。

      胡思乱想的,不由自主的眼角余光扫到苏奕清的身上,他抿了抿唇,又立刻移开了视线。

      苏奕清也不知对书上哪处不解,皱眉思索,头也没抬的吩咐道,“书架上数第一层,左数第五本书,给我拿过来。”

      顾子墨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话是对他说的,忙过去取了书递给苏奕清。

      见苏奕清专注于书中,顾子墨松了口气。

      方才下人来报,说晋王着人送了一些珍贵的药材,林管家忙出去了,离开前,让顾子墨暂时照顾一下苏奕清。

      须臾,只听外堂木屐声响,由远及近。

      顾子墨的感知很敏锐,他从脚步的轻重声中分辨出此人不是相府中人。

      一个闪身站在苏奕清一侧,左手一动,软剑在手,戒备的看着门的方向。

      苏奕清诧异的看着顾子墨的举动,正待发问。

      外堂,一个陌生的声音道,“苏兄,才几日不见,你怎么病的这么严重?”

      随即门被推开,那人走了进来。

      苏奕清闻声看过去,他安抚的拍了拍顾子墨的手,哑声道,“扶我起来。”

      顾子墨这才收起软剑,转身扶起苏奕清,又在他身后加了个靠枕,而后退开两步。

      来人担忧的走过来,上下看着苏奕清,他眉头皱起,道,“怎么突然病的这么严重?”

      苏奕清抬眼,温润道,“坐。”
      来人是张寒山,苏奕清的好友。

      看着张寒山身上朱红的官服,他笑道,“你这是一下朝就过来了?”

      “这不是听说你病了吗?!”张寒山仔细看了看苏奕清的脸色,稍稍放下心,不过,“你声音怎么哑成这样!”

      苏奕清淡淡道,“昨夜吹风凉着了,并无大碍。”说着,他又咳了两声。

      顾子墨适时的递上了一杯温热的白水。

      张寒山一见,诧异道,“你身边何时有了这么个小少年,我以前怎么没看过?”

      顾子墨装聋,当没听见。

      顾子墨对人一向话少,苏奕清解围道,“他也是近两日才跟在我身边的。”

      说着,看向对面明显心不在焉的苏淮安,对顾子墨说了句,“你带着淮安出去玩会儿,不必守在这里了。”

      顾子墨正不自在,闻言立刻答应了。

      室内安静下来,张寒山自己动手倒了盏茶,喝了一口道,“你这病郎中怎么说?”

      苏奕清把手中书卷放在一边,他轻描淡写道,“也就两副药的事儿。”

      张寒山点了点头,见真没有大碍,这才转而说起了别的,“幸亏你早朝没来,大殿上祁王和晋王吵的是不可开交。”

      祁王,苏奕清心中有数,哪天他不吵才奇怪了,只是,他放下手中茶盏,问道,“晋王?”

      “对啊。”张寒山唏嘘,“要说这皇子中,有能力的还得是晋王,也不知先帝是怎么想的,陛下根本压不住啊。到头来,权力还不是便宜了外人。”
      外人,即外戚宁氏。

      “寒山,慎言。”苏奕清皱眉道。

      张寒山笑道,“这不是跟你说吗,何况你这里又没外人。”

      说着,他身体往前倾,低声道,“祁王为人贪冒,本身能力欠缺,宁皇后却越过你,把右军将军统领这一要职给他,怕是留下祸患。”

      苏奕清静了片刻,而后缓缓道,“我朝祖制,外戚不得直接领兵,宁皇后此举,也是间接的掌握了兵权。”

      张寒山摇头,他道,“不,让蠢人手中有了权力才是最可怕的。”
      因为你永远无法猜出他的下一步要怎么走。

      苏奕清抬头,温润的表情敛了敛,良久,叹了一口气。

      两人谈了会儿政事,又说了些别的,下人送上了茶点,两人边吃边说,气氛悠闲。

      说话间,苏奕清抬头,侧边的窗户开着,一眼就能看见外面欢实的苏淮安,和表情冷冷的站在廊下的顾子墨。

      苏奕清皱了皱眉,他忽然察觉到了那晚在顾子墨身上的异样是什么。顾子墨自从进了相府就话少,但是那天在正堂却与他说了那么多,实在不是他的性格。

      可要说说谎,也不像,在看人这方面,苏奕清还是不虚任何人的。

      “苏兄?苏兄?”

      听见张寒山的声音,苏奕清回神,他道,“怎么了?”

      张寒山道,“苏兄是不是累了?看我这记性,你还病着,歇着吧,我不打扰你,这就走了。”

      苏奕清也没留,两人说了两句,张寒山就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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