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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是日,大雨。

      半开的雕花窗框里泄出几声勾人的娇吟间或男子粗喘低吼,顺着那道间隙望去还隐约能从那张拔牙莲花大床的帷幕上看见两个交缠的人影。
      窗外,我打着伞小心的觑着主子的神色。
      即便是在如此状况下,那人眉目清冷依旧,连眉头都不曾皱过,目光淡漠仿若无物。
      我却无法放下心来,心中又惊又忧,却只得低声担忧唤道:“主子。”
      许久,本以为得不到回应的我听到主子清冷的嗓音响起:“走吧。”
      走?这是主子的屋子又下着雨还能去哪儿?
      水色衣摆擦过草尖。
      不等我询问,已抬脚率先离去。

      我叫阿黎,无姓。
      这个名是主子给我取的,阿爷总叫我小子,或者臭东西。
      我住在城郊的破庙里和一群乞丐们住在一起,我是个乞丐从我记事起就是了,那些人总是骂我叫我狼崽子狗儿子,他们说我狠,护食,跟个狼崽似的,可要是我不狠根本没法养活我和阿爷。
      阿爷是捡到我的人。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两岁时我就跟阿爷一起去要饭,直到七岁时,他因为偷窃被人打断了一条腿后,就换成了我养他。
      偷窃,他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糟老头子哪干的了这种灵活事。不过是因为那大汉在赌坊输光了钱心里不痛快,又欺软怕硬看老乞丐年老体弱,故意找茬罢了。
      凭心而论,其实阿爷对我见不得有多好,幼时打骂是常有的事,残废后更加不讲理,自己的吃完后还经常抢我的口粮。可他在我小时候到底给了我一口饭。所以他死前的要求我答应了,要把他风风光光埋了,而不是一卷草席裹了丢到城外乱葬岗。有人劝过我,你自己都吃不饱,哪来的银钱去给买棺材,他那种人还是早早一张草席卷了吧也算是对的起他了。
      我摇摇头不语。
      也曾听人说过,老乞丐在都城也是个名人,本为富家子,前半生吃喝嫖赌样样都占,气死父亲,哭死母亲,后半生被亲族夺了家产净身出户,沦落为街头乞丐。阿爷教过我识过字,不是什么心怀天下的君子之论,只是知晓些人事道理。所以那些读书儒生说的之乎者也我不懂,我只知言出必行。

      那日我在一户人家咬牙忍着打偷了一身粗布衣裳,又去河边将自己洗净穿上,学着曾经见过的那个小姑娘那样,跪在街边身侧是阿爷的尸体,身前写着卖身葬父,阿爷只教我认过字,却不曾教我写过,这还是我与破庙里的一个瘸腿乞丐学的,不算好看,勉强能认。
      从天明到天黑,可惜看热闹的很多,却没有一个伸手的。直到第三天,阿爷的尸体已经有点发臭了。
      最后,实在没有办法,我趁着人多挤进人群中偷了一个穿着绸缎看起来很有的钱的男人的钱袋就跑,可惜没跑几步就听到一声怒吼抓小偷的声音。
      三天里我只吃过半个馒头,本就被饿的头晕眼花了,根本没有多少力气再跑。
      最后我被堵到一个隐蔽的胡同口。
      我蜷缩着护着脑袋咬牙忍着他的骂骂咧咧和拳打脚踢。因为他说我拿了他的钱,钱袋里的钱不够数。
      其实我哪有拿他的钱,他看似穿的人模人样,钱袋里的钱却连一两银子都没有,只有几枚铜板。那钱袋看起来很鼓其实都是石头。
      可是他们不信,他们认为我是乞丐是小偷,还是个骗子。

      他们将我的衣服扒掉,说要检查。

      我就那么赤身裸体的伏在地上,任由他们充满恶意的眼光打量,如同畜生一样,被他们用脚踢,踹。
      我虽年幼,却也知荣耻明道理。
      我攥紧手,以臂遮脸,凌乱的长发下只露出一双眼,直直的盯那个男人。
      他怒极抓起一旁的木棍就往我身上砸,我痛的只剩闷哼,恍惚间只觉得自己要死了。
      然后主子出现了,一身白衣的他干净如神明不染凡尘,后来我就晕了。
      是主子救了我。
      在周围一圈看戏,指指点点说闲话的人中,只有主子救了我。

      从那时起他便被我视为天。

      主子带我回了教坊。

      一呆就是六年。

      这六年里我也知道了许多事,比如教坊不同于青楼小倌馆,这是官家办的,比如教坊里面多是官奴,任你曾权倾天下一朝落马也不过落的是一家老小沦落成奴。
      主子的父亲似乎也曾是某个大官,也是,主子那通身的气度就不像小家子养出来的,只是坊里的人也是含糊其辞不肯多言似乎在忌惮什么。我也仅大概知道好像是因为贪污受贿被人揭发入狱,因此主子才入了奴籍,进了教坊。
      对此种说法,我一直怀疑,因为我总见主子在窗边满身寂寥的眺望远方,那时的主子我看不懂,其实主子我总是看不懂的。
      许久后我才从说漏嘴的仆人口中得知到一点关于主子的消息,原来主子曾有个青梅竹马,可是却在主子父亲的入狱后,就遣下人来退亲。我忍不住心疼主子。

      我知道其实教坊本来是不准备要我的,并且为主子重新准备了小侍,因为我当时看起来面黄肌瘦形容惨淡,又笨手笨脚的。是主子执意要的我。
      所以我一直觉得那一天是我最幸运的日子。因为在那天我遇到了这个世上最好看对我最好的人,而那个人又是我的主子。
      直到一年前,主子被一李姓富贵人家看上买去。走时主子什么也没拿,只带了我和另一名小侍阿珞。
      阿珞比我和主子都大,今年二十四岁,大主子四岁,大我七岁。和我不同,阿珞是馆主配给主子的小侍。阿珞很温柔说话轻声细语的,也很厉害认识好多字,能帮主子做好多我做不了的事,阿珞也很好看。不过最好看的还是主子。
      那李姓老爷,家中有正妻小妾,买了主子后也不过是作为外室置放在别院里。
      在别院里主子被仆人们叫做五公子,因为在主子前头还有四位同他一般的男子。他们来头各不相同,有旁人送的,有相公倌买的,有戏楼的戏子,有卖身进府做奴却被看上的。
      听说那李姓老爷的正妻本是士族贵女无奈家道中落这才低嫁,嫁人后更是把人管的极严。每月只有几日空闲来别院。
      那几位公子,我曾在陪主子去大厅用膳时见过几次,唇红齿白,肤白胜雪,漂亮是漂亮却是眉眼娇媚,把自己拾掇的如女子一般,丝毫比不得我家主子。
      主子大约也是不喜的,除了每月必去的日子,就在不肯去了。
      主子性子清冷在别院算不得受宠,除了前三个月里李老爷每次来别院来的比较勤,但是主子性子太冷,老爷来了脸上不喜相坐无言,老爷不来脸上不悲该做什么做什么,渐渐的老爷也就不来坐冷板凳了。
      用我在厨房听到的闲言碎语来比喻就是,不懂情趣的冷美人,哪比的上柔情蜜意的解语花。我虽不认同,但看到主子不受宠后,心里却是高兴的。因为每次老爷来过夜,第二天主子总是一身伤。

      别院里的公子们只有四公子和主子还算交好,两人志趣相投,都喜欢侍弄花草。那天四公子邀主子去看他种的一株兰草,回来时正值落雨,我便向四公子借了一柄油纸伞为主子遮雨。
      回到院子里不见阿珞来接主子,心中疑惑。
      刚要推门进去,却被主子伸手拦住,随后就听门内传来男子交欢声。忽的想起今日是老爷来竹苑的日子,又想起不见了的阿珞,那,这屋里……

      这天晚上,主子是在我房里休息的,主子本要与我同塌而眠,我却不愿,主子冰清玉洁怎能同我一个下人同睡。
      即便是打地铺,可我心里依旧欢喜。

      次日。
      主子身上穿的还是昨儿那件水色长衫,伺候主子换衣洗漱后。
      不必主子吩咐我就自发把床上的东西全部换掉了。抱着换下来的被子床单请示主子时,主子正在喝茶,阿珞跪在地上,衣服凌乱脸色苍白。看见我的动作后,脸色更是白了白,咬唇低低唤道:“主子,阿黎。”
      主子垂眼,吹茶。
      谁也没理。
      主子不开口,我自也不会同他说话。
      想了想,我抱着东西出了门,叫来一个杂仆,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去烧了。”

      正要伺候主子用饭时,门外传来一道男声笑说:“小五,吃饭怎么不等爷?”
      我在心里暗骂,等你个大头鬼,昨儿占着主子的房间和旁人颠鸾倒凤好不快活,今儿还想占主子的便宜,真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好不要脸。
      心里骂的解气,脸上却不能露出丝毫。
      我转身又去拿了一副碗筷,等我回来时,主子正面不改色的用饭而主子旁边坐了一个身着锦衣的男人,那男人一只手正搂在主子腰上,一只手指向跪在地上的阿珞:“这是犯什么错了?怎么跪在地上?”
      我摆好碗筷,低眉顺眼的站到主子身后。
      跟主子这么久了,我当然知道主子向来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
      撞了个不痛不痒的软钉子,男人自讨无趣的收回手。我站在主子身侧,眼角的余光督见那男人的手顺着我给主子系的腰带钻进主子的衣襟里,一寸寸缓慢游弋。
      本应收回目光当做什么也没看见才是奴才的本分,可我的目光却像是黏上了似的,不受控制。
      主子神色不变,不迎合,不躲避。像是什么也没发生。

      我垂眼低头,静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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