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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风源茶楼,这是个开了百年的老店,很是出名,只是近日没人唱戏显得安静了不少。
上官煜曦端坐在二楼一个小小的包间,珠帘和花卉将他们与别的客人隔开,他面前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与他低低的商量着一些什么。
这人行止有度,一看就是大家男子,对上官煜曦也十分尊敬,每添一杯茶,必要先给上官煜曦斟满。
“你为何要帮她?”那人问。
上官煜曦在那人身上打量了着,“难道你不知道吗?”
“为了他?”
上官煜曦点头。
“我从未见你去祭拜过他,原来你还记得他么?”那人冷笑。
“他的仇还没报,我无颜与他相见。”
“二皇女和茗逸都受了处罚。”
上官煜曦咬牙道:“血债血偿,他们在这世上活一天,这仇就一天不算报。”
那人很是满意,“你交给我的事情我会办好的,只是这真的有用吗?”
“有些事不能一蹴而就,哪怕起到一点效果,也是好的。”上官煜曦莞尔一笑。
“神女府的日子,可还好过?”那人问。
上官煜曦的脸冷下来,口中也略有苦涩,长叹,“神女十分宽仁,对夫侍也体贴,若暮儿嫁过来,想必会一生幸福。”
“若暮儿没有死,你也会轻松许多。”那人也长叹,起身,“如此,煜麓别过神侍。”
上官煜曦点头,看着上官煜麓离开,独自品着一碗茶,是苦是涩亦无人与共。
那人正是上官煜麓,上官煜曦嫁入神女府后,敬神坛的人就被遣散了,上官煜麓也算是皇亲,家中姐姐也有爵位,家底颇丰,才回到家没多久就被刑部尚书娶做续弦,如今已经嫁人月余。
墨谪这几日既没去贺六郎那里也没去上官煜曦那里,天一亮就去外府,到了晚上才回来,就在自己的缥缈院住下。
倒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原因,因为水清莲落榜了。她陪了水清莲几天。不只水清莲落榜,她带来神女府的几人一个都没考上,还有贡院附近住着的几个有名的贫穷学子,都没有考上,反而一些家境好才学却一般的考了状元、榜眼……
家里拿了全部家当来给她们当做路费去考取功名,到头来却名落孙山,这些人哪有脸回家?尤其水清莲,家中糟了水灾,春不能种秋自然不能收,她前几日才写信此次考上之后不论留京还是外放都把家人接来,免受天灾之苦,可现在……
所以墨谪才会经常下意识的觉得她会想不开,毕竟是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朋友,这些日子也是相谈甚欢,有点什么不可预料的意外就不好了。
“素闻段之学贪财,却想不到到了这种程度,科举三年一度,竟让这些寒门学子悉数落榜,哎——”水清莲感叹,她的屋子虽然不如墨谪、贺六郎等人的住处,倒也是清静幽雅,天气转暖之后时常能听见莺啼鸟叫,很是舒适,“月末我就回乡了,母亲尚在家中,我也不好总是停留在外。”
墨谪就坐在她对面,二人中间是一方矮榻,上面放着茶水,二人一边谈天一边品茶。
“不如把他们接来吧,旁边院子的也给你,足够一家老小住了,今年发了大水家中光景不好,等明年好了再回去不迟。”墨谪说道。
水清莲摇头,“怎好总是打扰你,再说我娘是路铃村村长,她不会丢下一村父老的,若真是家中过不下去,我再来投奔你。前几日我娘的信里有一封是给天君的,我已派人给他送过去了,听说他家那边水患更重,不知现在如何了?”
墨谪品了一口茶,一套紫砂壶配着四个杯子,加上这明前龙井该是极好的享受,只是到了她口中一切淡淡的,绝对没有又红又稠的布列果汁好喝。
“倒没听他说,想来是没怎样吧,”又说道:“这几天只顾着陪你,都忽略我家六郎了。本来他就老实,不惹事,不像那两个时不时的让我注意他们,现在有了空闲时间却也没陪他,哎——”
水清莲一副牙被酸倒了的样子,“你家那两个,也是极品。不过我到没想到,天君虽然出身不好,品行竟然是个贤德的,由此,更是不能以出身看人。”
“可科举一事,竟成了那些富贵人家的玩物。”墨谪明白水清莲的意思,“若段之学真那般无耻,不如我举荐你去大理寺吧,大理寺卿莫长意是个不错的人,为人正直不畏权势,你去她那即做了官又能详查此次科考之事,就算不能搬到段之学也能给天下文人一个交代,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而且前几日听莫大人说她那里确实还缺人。”
水清莲有些犹豫,毕竟科举出身是有才学、有能力的证明,比举荐荫封为官都更被重用也更清高一些,且她不愿意欠下墨谪这样大一个人情,一旦通过墨谪举荐为官,她与墨谪就再也不能是平起平坐的朋友了。
天阴阴的,转眼又飘起了小雨,凉气扑面而来,大雨又要来了,也不知家中还能撑几日,想想女儿才三岁,或许就要跟着自己颠沛流离,水清莲也是万分不舍,还有那些与自己一样家境贫寒勉强凑足了路费进京赶考的举子,家中又是怎样的光景,水清莲叹气,终归是人穷志短,起身掸掉旧长衫上的灰尘,一揖到底,“如此,多谢墨妹妹了。”
墨谪并不想因为一次举荐而破坏了她与水清莲之间的友情,“我们去看看李禄吧,她这次也落榜了,家又是在最远的燕州,恐怕……”
水清莲也是一声轻叹,“年前风源茶楼不知从何处得了半阕词,已五百两重金求下阕,众人皆不知,只有李禄随口念出了下阕,茶楼掌柜问她师从何处得知,却原来是李禄自己临时填的,当时风光愧煞多少文人雅士,如今却也是名落孙山……”
“不如就约在风源茶楼吧。”墨谪起身,笑道。
“可……”水清莲转眼也明白过来。
墨谪与水清莲品茶时夏鹊正带着一个五岁的女孩匆匆穿过神女府内外府的两道高墙之间,随即进了明华院,在游廊上给了孩子一块点心,然后带进了屋。
这孩子长得有几分像贺六郎,很瘦很干瘪,只有一双眼睛水灵得突兀,穿着一件红底白花的薄棉袄,下身是一条淡绿的裤子,衣裤都很旧了,但料子却不错,很是柔软。可见贺久还是疼爱这孩子的。
她叫贺红,是乳名,农家人乳名也就算是正经名字了。
贺六郎看着这孩子,她脸上有些脏,两个红脸蛋儿是村里孩子的特点,看着什么都怯生生的,夏鹊给的点心到现在也没敢吃,但紧紧攥在手里生怕有人夺去。
看着她的眼睛贺六郎心里忽然一颤,恩恩怨怨都是长辈的事情,她才这么小,又知道什么呢,自己让她以下人身份留在神女府,也不知时好是坏,至少神女府下人至少吃饱穿暖年年有新衣,不是聪明伶俐的孩子轻易也不能进来。
“我记得西北院有个空屋,离西北角门很近,就让她住那吧,”贺六郎说道:“找个小斯与她一起住,平日里照看着。”
“叔叔。”贺红忽然说道,嗓音清脆,清清楚楚的说出了叔叔二字。
眼泪忽然从贺六郎眼角流出,他挥了挥手,“我不是你叔叔,你跟着他们走吧。”
贺红虽小,人却很灵活,躲开了夏鹊,跑到贺六郎跟前站定,仔仔细细的看着他,“你就是叔叔,那天你在院子里,我看到了。”
“我不是,你看错了!”贺六郎转过身去,不敢直视贺红的眼睛,“怎么还不带下去?”
“你就是!”夏鹊拉扯着贺红,她一边被拉扯着往外走一边说道:“你不要我我知道!爷爷和爹爹们不要我了,奶奶也不要我了,娘也不要我!你也不要我,我都知道。”
贺六郎忽然泪如雨下,贺红太小,不知道什么是死,只知道这些人一个一个离开,就是大家都不要她了。他忽然向外走了两步,赶上还未走远的夏鹊与贺红,摸了摸贺红的头,“好孩子,你以后会明白的。我是你叔叔,可你……”说到一半,又不禁自嘲,终究是他自己没能安置好,何苦为难一个五岁的孩子?又说道:“叔叔没有不要你,这不是给你安排了地方还给了你吃的?以后,你就住在叔叔家了。”
贺红歪着头看着贺六郎,“你别哭了,你养不起我,我走,我看外面人挺多的,我可以去要饭。”
贺六郎只知道贺家的女人都是那副德行,却想不到这孩子还有些骨气,怜惜的看着她“我养得起你,不会不要你。”
“那你不能赶我走,也不能忽然就没了。”
“好,我不走,也不消失。”贺六郎摸摸贺红的头。
“我可以给你干活,我不会做闲人的,干一天活换两顿饭,我争取不比他们少干。”贺红看着夏鹊等人说道。
贺六郎和身边下人都被逗笑了,对夏鹊说道:“给她派个侍儿伺候着吧,过几日我再与妻主说。”
夏鹊刚走,管家求见。
管家派去的人今日一早刚好看见一个人偷偷摸摸的在琉璃坊卖一幅前朝王仁秒的画,那人不仅小心翼翼,且只要了很低的价钱,而那画原本正是神女府的。
而卖画的也不是别人正是徐梨的妻主牛卫。
这样一来一切就都清楚了,偷梁换柱的正是贺六郎身边的徐叔叔。
管家讲完来龙去脉,贺六郎皱着眉头目光中多少有些疑虑,吩咐春熙道:“你去把王叔叔、徐叔叔都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