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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到大,什么都是他的,他是嫡出的皇子,我是庶出;好不容易父君位列五君,我也算是嫡子,他又选上了神侍,我却只是个皇子;每年年祭,看他高高在上,祭奠神佛,我却只能跟着其他皇子躲在角落,入不得神坛,就连前日面见神女,我也只是个陪衬。”
永华宫,福阳贵君的寝宫。上官茗逸一双眼睛哭的像两个核桃一样,瘦小的身子伏在榻上,仍是不停地哭。
“我只求做个侧室,哪怕为夫、侧夫都心甘情愿,可她,神女竟然……”说着,又啼哭不止。
上官茗逸是福阳贵君的儿子,福阳贵君又是安国公长子,与皇君一同进宫,可惜当年安国公还是安国伯,也不像现在手握重兵,所以初进宫时福阳贵君只是福阳皇夫,随着二皇女、上官茗逸、上官茗迪的出生和母亲安国公屡立奇功,位分才水涨船高,从福阳皇夫到福阳侧君再到福阳皇贵君,在这后宫也是一人之下而已。
可惜,终究是一人之下。
上官茗逸对墨谪一见钟情,宁可为夫为侍也要嫁神女,
福阳贵君本来反对,可禁不住上官茗逸的闹腾,只好把安王叫来商议,安王一听很是高兴,自己弟弟嫁给神女,对她争位也大有益处。于是答应上官茗逸神女娶神侍后就向皇帝表明此事,让上官茗逸也进神女府。
然而今日噩耗传来,神女立誓娶了神侍后终生不再他娶,神女的话自然一言九鼎,更何况还有自己母皇作证,上官茗逸揉碎了一颗男儿心,却想不出办法,只好来福阳贵君这里哭诉。
上官茗逸生的美貌,甚至比暮儿还好看些,此时更是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福阳贵君见儿子伤心也跟着落泪,儿子嫁为侧室他心疼,儿子这样哭他更心疼。
“安王来了。”侍儿还未说完,就听见安王急匆匆的脚步声。
“怎么会这样?”安王一身深红莽纹袍,头上系着抹额,脚下穿着黑色短靴,英俊潇洒,大有乃母之风,几位皇女中,数她最夺人眼球。也未行礼,就坐到福阳贵君对面,见自己弟弟哭着,索性拍了拍他的背,“哭什么,总会有办法的。”
“你有办法?”福阳贵君眼前一亮。
上官茗逸也抬起头来看她。
安王看了看上官茗逸。
福阳贵君懂了,拉着安王进了内室,“皇室倾轧一向不择手段,你要为自己博个前程,为父明白,只是,茗逸年幼,还不懂什么,只怕……”
安王明白福阳贵君偏疼茗逸,不过已经封王的人,倒不在乎这些,“父君放心,不需要茗逸做什么,我会安排好,没准,对咱们有大益处。”
“你要……”
“这事,值得放弃几枚棋子。”二皇女目光变得幽深,就更像钰肇帝几分,“只是茗逸任性,不懂人心险恶,还望父君多教教他,不然不止不能帮到咱们,在神女府也会受人欺凌。”
福阳贵君点头,“你说的是。为父一路走过来见多了前朝后宫的手段,你只管放手去做,为父和你外祖母都会帮你。”
“父亲和姐姐要做什么,不必避讳我,只要能嫁给神女,无论什么我都做。”厚重的棉门帘被打开,上官茗逸忽然闯进来,“父君,逸儿不是小孩子了,逸儿知道嫁入神女府后要帮着姐姐,逸儿只想嫁给神女,此后别无他求。”
“这事儿,不用你。不过,你知道一些倒也无妨。”安王很是迟疑,毕竟这个弟弟还小,能有多少心计她不知道。
禁足结束,但上官煜曦并没有得到太多出去的机会,七天的断食、时时缠绕的疼痛让他形销骨立。哪怕一个月过去,也还不能久坐,但如立叔叔一早就开始给他拿来大量笔墨让他默写《男诫》,一日五遍。上官如立说,现在学习其他也来不及了,唯有《男诫》对男子德行操守讲的最明白透彻,所以只默写《男诫》就是。
上官如立看着上官煜曦默写,一个字不规整就重新写。即使如此,他依然是愁容不展。圣旨已下,两名神侍都是侧君,反倒被一个平民当了天君,上官如立心里不舒服,可是想到煜曦那日表现,也只能长叹一声。
这几日更加严苛起来,几乎是寸步不离。
直到傍晚,上官如立被主管叫去回话,而身边的侍儿也去吃饭了,上官煜曦等的就是现在!十九年,敬神坛三十四人的生活习惯、脾气秉性他摸得一清二楚。他悄悄下床,忍着身上还在持续但已经不明显的微痛,披上外衣,从窗户跳了出去。
上官煜曦的住处向西不足百米就是敬神坛外围的墙壁,他轻车熟路的躲开来回巡视的侍儿,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墙根下。墙根下有一处浮土,上面盖着杂草,上官煜曦咧嘴,真脏啊。
伸着自己一双纤纤玉手拨开浮土,只见一条小臂粗细的暗道,暗道内有一小小的木头盒子,上官煜曦取出盒子,里面是一张纸条,上写着:年祭,安王,泌水池边有女子对暮儿不利。
上官煜曦一惊,眉头紧皱,目光几转,不久,漏出笑意。他将纸条放入盒中,又将盒子放进去,盖上浮土,扫净身上泥土,原路返了回去。回去后,又洗净了双手,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继续默写。
许是坐的久了,后背,臀腿都传来疼痛感。上官煜曦见上官如立并没有回来的意思,自行放下笔,回床上躺着。
他回想起那日受责,也只是记得自己被按在邢凳上,然后眼前一切都模模糊糊的,只剩下铺天盖地的疼,他必须用尽全身力气对抗。那样的刑罚,他还能不能再受一遍呢?疼,疼得他现在想起来都全身发抖;然而,十九年困在比天牢更严密的敬神坛,比囚犯更严苛的生活,时时被看管,事事在人前,没有半点自由,这样的生活,他还能再忍一个十九年甚至二十九年吗?
京城,贡院往西,一处很偏僻的客栈。
明年开春就是会试的日子,贡院左近的客栈都住满了各地赶考的举子。整个京城的客栈价钱也跟着翻了几番。
有钱的举子多少银子不在乎,住的舒坦就行,身边带着奴仆数十,干脆包下一间客栈,一个冬天几千几百两银子,他们不在乎。差一些的,找个离得远点的独门小院租下来,带个书童打理日常,也很是不错。唯有那些穷困的不好办。
院子租不起,好客栈住不起,又想离贡院近些,打探些会试的消息,再不济结交一些文人墨客也是好的。于是,就只能住那些条件奇差的客栈,也在京城内,有些离贡院还不远,但价格便宜,住上一冬天也不过几十两银子,只是这环境就不敢恭维了。
尤其这一家,门外,一个破旧的幌子上写着若隐若现的写着史家客栈,歪歪斜斜的大门眼看就要关不上了,进去,有三张破旧的木桌和几把瘸腿凳子,二楼有三间客房,一间十分狭窄的单人雅间,两间十人通铺,顺着后门出去,还有一进屋子,是老板一家和一个小伙计的住所。
墨谪与贺六郎对坐在史家客栈的两把瘸腿凳子上,小斯左兴架着马车等在门外,马车里有大包小包的东西。她万万没想到,高贵如神女,竟然带着天君穿着寻常衣服在买卖巷逛了大半天,买了数不清的乱七八糟连他都看不上眼的东西,到了天色发暗还有意未尽,幸好天君提醒了什么,才依依不舍的走了。
然后就坐在这个地方,二人大眼瞪小眼的对坐。左兴也只能左眼对右眼了。
一会儿,一人进了史家客栈,这人一身淡蓝长袍,背后背着书箱,只是长袍已经洗的发白,打了不少补丁,书箱也磨损的厉害,一看便知是贫寒出身。
她愁容满面,自顾自的低着头向内走,走到一半,却被老板拦下。
“姑娘,我知道你是读书人,可我们开门做生意总要赚些银子的,你的房费三天没给了,若是明日再不给,你还是搬出去吧。”
女子听闻,长叹一声,只是点点头,就向屋内走去。
“慢着。”
女子站住。
“既然此处不留人,不如跟我走吧。”墨谪说道。
那女子回头,待看清了对方,脸上的忧愁一点一点减退,渐渐地变成喜悦,然后满脸惊喜,“墨谪!你怎么来了?我以为这辈子见不到你了。”
这女子正是水清莲!
水清莲家,在路铃村还算殷实,在临近县城也算不错的,但到了京城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她出门时带的十几两银子根本不够用,住店、吃饭加上买了几本新书,还没过年就差不多用尽了,只觉得前路茫茫不知该往何处去。眼下,她手中只剩了三十文钱,刚好是一天的房费,连一个馒头都买不起,今日一整天,只喝了几口凉水充饥。
如今他乡与故知,又是好友,自然又惊又喜。
“我来了京城,岂能不来找你,不过花了些日子才打探到你的消息,所以来晚了。”墨谪说道。
“妻主刚一进京就开始打探你的消息了,可是京城太大,找一个人如同大海捞针……”贺六郎也说。
墨谪早就猜到水清莲现在囊中羞涩,日子定然不好过,刚刚穿越过来时多承水清莲照顾,她与贺六郎的日子才好过些,后来水清莲也舍命到林家堡救过她,这份情谊她不会忘。
所以一进京城就派人打探水清莲的消息,到昨日打探到她的住处。
“我知道的,这京城之大,我算是领教了。”水清莲讪笑,坐到墨谪身边的另一个瘸腿凳子上,“你来了多久了?怎么到京城来了?”
“一个多月了。”
“一个多月,一个多月前神女进京那会儿你来了吗?我想去看的,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到了康宁街,却被人群挤在最后,硬是到不了前面,没看见神女的模样,听说就是从咱们郡里来的。那场面,太壮观了!你要是没看见,就太可惜了。”水清莲回忆起当时景象,
“我……看见了。”墨谪与贺六郎对视,贺六郎向她点头,“其实,我就是神女。”
“开什么玩笑,你是神女,我还是状元呢。”水清莲根本不信,“我还想着实在活不下去就去她府里打秋风,念在同乡的情谊上,怎么也能得两顿饱饭。
“不如你住到我那边去吧,我那地方挺大的,比这儿强多了。”墨谪只好说道。
水清莲犹豫了一下,然后想到墨谪娶了林坦,怎么也会比自己好些,而自己实在太过窘迫,一切等考中后再报答不迟,就答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