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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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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谪回来时只见贺六郎、林坦和陆叔正一起等他。
“怎么?”墨谪有些好奇。
“林坦知错。”林坦扫了一眼陆叔,见他满面期待,只好说道。
陆叔在他身后却急的满头大汗,哪有侍人站着认错的?
“林少堡主允许我们去了?”墨谪问。
林坦的脸涨的有些红,“林坦愿与妻主、正夫同去。”
“跟去监视我们吗?”秀眉微蹙,墨谪心里又有几分恼怒。
“不是。”林坦说:“我父亲无名无分进不了林家祖坟,以前林、那人活着一直没有正式下葬,现在她死了,身为人子林坦要为父亲下葬。”
“那么多年过去,还如何下葬?”死人不是会很快腐烂吗?墨谪心里疑问。
“尸身虽然已经不在,可陆叔留了一些我父亲生前所用之物,我打算为他立一座衣冠冢。听说正夫家乡山清水秀,此次正好一同前去。”
墨谪火气散去,为他父亲下葬,也应该是林坦和陆叔多年的心愿,只怕贺六郎不回家,他们也要寻个好地方下葬的。
“也好,那就一起去吧,等林堡主葬礼之后如何?”墨谪问。
林坦点头,“葬礼过后,立刻动身。”方才他正给一波前来祭奠的客人还礼,忽然看见贺六郎和陆叔一起过来,提醒了他正好此事可以与葬父的事一起,贺六郎老家离林家堡不远,林坦问了又是风水不错的地方,贺六郎与陆叔又劝了半响,这才回心转意与他二人一起回来道歉了。
转眼数日过去,林贺天的葬礼已经结束,探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几十人,其实大半是送林坦父亲安葬的。
四辆马车,墨谪与贺六郎坐最前面的一辆,贺六郎招呼林坦一起来,林坦却嫌车里憋闷定要骑马。陆叔带着惜乔与两个侍儿春熙夏鹊坐第二辆,余下一辆是行李和带到贺六郎家里的礼物,还有一辆,是林坦父亲昔日的穿戴用品,此次要一起下葬的。
贺六郎双手冰冷,墨谪怎么也捂不热,对家里母亲的恨渐渐被时间消磨,剩下的,只是对爹爹的想念。他一路上数着哪个兄弟能见到,哪个兄弟不能见到,大姐娶了一夫二侍,不知后来有没有再娶。
实际上,他也不知道家里现在是什么样子了。
行了大半日,沿途遇见了不少村落,高高低低的树木成林,一片接着一片,终于在下午到了贺六郎家所在的榆柳村。比起沿途一些比较殷实的村落,这里显得十分残破,几乎都是茅草房,放眼,见不到一个砖瓦结构。
按商定好的,林坦带着林家堡的人在村外扎营,墨谪与贺六郎去贺家。
贺六郎凭着记忆走着,眼里已经噙满泪水,那些地方,他小时候和兄弟们一起玩过的,一起打闹的,忽然那些记忆都涌上来,而如今兄弟四散,也不知今生还能不能见面。
“滚出去!滚!县里那些赌坊,也是你能进的?三十两银子,那是我的棺材本!”忽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沧桑,“你说,我和你这些爹爹,怎么活,以后怎么活?”
“这不是还有半盆包谷面吗!你们今天又饿不死。”一个年轻女子嘟哝着,不过声音不小,“我还不是为了给家里添些进项。”
“进?你从小到大,给家里挣过一文钱?就连你那些夫侍挣点银钱也都给你挥霍了,你……”年岁大的女人一阵咳嗽,然后是几个男人劝她别动气的声音。
贺六郎停在门口,不在前进。出嫁前一晚,自己和爹爹跪了一整夜求母亲不要把他嫁给储媛的情形忽然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就是这块石阶,上面还染了爹爹的血。
“我们,回吧?”贺六郎声音很小,向后退了半步说道。
“恩?”墨谪不是很明白,“既然到了门前,进去看看吧。”
贺六郎点头,他也不是不想进去,只是不知如何面对。
墨谪上去扣了扣门,里面人很显然没想到这个时候有人过来,静了一会儿,然后有个女人骂骂咧咧的出来开门。
“哪个倒了八辈子霉的这时候敲老娘的门,老娘一鞋底子拍你脸上!”听着是贺六郎姐姐的声音,她声音不大,贺六郎听不到,但是墨谪能,后面咕哝的声音更小,墨谪也听不到了。
墨谪往前半步挡住贺六郎,生怕她真脱了鞋拿鞋底拍过来。
鞋底没有,开门的人却是蓬头垢面一脸丧气,身上穿着最粗的麻布衣,打了八九个补丁,还有两个破洞,一双草鞋磨得所剩无几,人也瘦成了皮包骨。见来人是个陌生人,本想关门不理,但忽然看见她衣着华丽,又止住了动作,问道:“你谁啊?找谁?”
贺六郎从墨谪身后挪了出来,眼中含泪,轻轻喊了一声大姐。
“你是?”贺六郎大姐贺久竟然一时没认出自己弟弟。
“我是六郎呀!”
“六郎?”贺久这才想起这不正是自己同母异父的六弟吗!见他一身红衣,又带了金头面,不禁朝里面喊着,“娘,六弟回来了!”
里面的人可没这么高兴,听到是贺六郎立刻都皱起了眉头,贺六郎被休贺家人人皆知,索性他一直没回来,也就没人提起,现在回来多半是在外面过不下去了投奔回来,家里已经揭不开锅,若再多一大一小两张口……
是以家里从贺六郎老母贺桂花到贺六郎的四个爹爹,再到贺久的一正两侧三个夫侍和四个儿子没有一个面露喜色,贺六郎亲爹贺胡氏也只是一瞬间的纠结,然后就与众人无二了。
贺久兴冲冲地跑进来,“娘,爹,你们快点呀!六弟回来了,穿着缎子衣服,带着金首饰,后面还跟着一辆这么大的大马车。”
“哦?”几人这才面色一喜,迎了上去。
贺六郎双手紧紧握着墨谪,一会儿,一群人出来,不自觉间贺六郎就流了泪,开口,却无声,“爹,娘。”
他看着自己的亲生父亲,娘从不关心这些儿子,儿子们自然也对她没有感情,他时时刻刻想念的,其实是这个生身的爹爹。
贺六郎跪在门口,口中说道:“儿不孝,为家里添了不少麻烦。”
贺六郎的爹爹贺胡氏拉着他起来,一样含泪轻抚贺六郎的脸。其他人更多的是在看墨谪,以及她身后的马车。
墨谪拱手,“岳母,岳父。”
“娘,她是我的妻主,墨谪。”贺六郎脸上微红,说道。
“妻主?你既然被休,婚事,那得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母还未答应,你们就私通了?”贺桂花尚未说话,就听贺久说道。
“久儿!”贺桂花低吓。
贺久拉了拉贺桂花的袖子,贺桂花不知想到了什么,竟没再说话,贺久继续说道:“你们无媒苟合,我们绝对不答应。”
墨谪怎么也没想到,这些人不仅不欢迎,反而如此恶言相向,如果是她本意,一定掉头就走,可是看了看贺六郎哭红的眼和求助的目光,只得忍下脾气,说道:“不知岳母大人如何能答应我们的婚事?”
贺桂花的小眼睛一转,拍掌打呼墨谪是个通透人儿,关于儿子的买卖她做了一辈子,可不会亏了。
“来来,咱们进去谈,去去,弄两个好酒好菜,我要跟我未来儿媳好好聊聊。”贺桂花大声说着,招呼着墨谪进门。
“妻主,家里……”
“去村口大户家借,就说我家有客人来了,还怕还不上她么?”
“是,是。”几个男人诺诺的应了。
墨谪与贺桂花一起坐下,贺六郎已经到厨房里帮忙了。贺家,几乎是家徒四壁,很难想贺桂花这么“精明”的能把儿子一个一个卖给大户人家的人会把日子过成这样。
“还请夫人明示。”刚坐下,墨谪就开门见山,她不想绕弯子,她也不善于绕弯。
“这个么……我们家嫁儿子,若是做个小侍只要二十两银子,几套新衣,几铺新铺盖也就是了。”贺桂花说着,墨谪问的直接,她也答的直接,“如果是正夫……那三媒六聘是不能少的,聘礼嘛,也要多些,就……五十两!五十两聘礼,我就同意你们婚事。”
贺桂花咬牙。
五十两,在村子里可以娶七八个精壮男人了,贺六郎二嫁为正夫本已是惊天的好事,竟然要五十两聘礼,被同村人听到,定会以为贺桂花想钱想疯了。
其实贺桂花就是想钱想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