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梁扶正》陆习听

2、我一狗儿！

　　定了定神，狗儿忙走过去开门，哈哈笑着：“呀，姐姐你可真快啊！”
　　绿衣丫鬟站在门边，一边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小厮们放水桶和衣物，一边微微笑着点点头：“这可耽误不得，你且先准备着着。有什么需要再叫我。”
　　“不了不了，姐姐您忙。”
　　“那我就先出去了。”绿衣丫鬟点点头，领着那群小厮出去了。
　　狗儿站在门外看着他们走远才嘿嘿笑着关了门，欢快的撕扯着身上的衣服，迫不及待的跳进浴桶。
　　“哈，终于暖和了。”
　　泡进热水里就是不一样，狗儿舒服的叹了一口气，就是缺个温香软玉啥的。不过想起门外还裹着破被子瑟瑟发抖的招财，他就忍不住乐。
　　当初在寨子里抽签的时候说好了，两人一起进顾府好有个照应，亏他脑子利索，想着俩人都进去了，谁给寨子里通信呢？于是招财就很义气，很大方的承担了跑腿的任务，还说了，狗儿哥的脑子灵光，学问高深，武功高强，做事小心，长得俊俏，说话好听，再去顾府待段时间，出来的时候带点书生气，干啥啥不成啊。狗儿一听也是啊，耐不住夸奖就答应了。
　　现在想想 ，还可以泡热水澡，唉，脑袋好使就是不行，啥好事都往自己怀里跑，拦都拦不住。
　　狗儿哼着曲儿洗完出来时，就看见绿衣丫鬟站在门外不远处静静等着。见房门开了，立刻走上前来。
　　“走吧，公子等着呢。”
　　“我的﹍”头发还没干呢，你看不到？
　　狗儿有些迟疑，绿衣丫鬟却没有等他的意思，径自转身带路。显然，他被无视了。狗儿撇撇嘴角，用发带缠绕了几圈就跟了上去。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等我回去的时候一定把你劫走当我的压寨夫人，然后再娶几房小妾，让你守活寡，哼！
　　穿过一道横廊，再向东转，就看见了第五道门，景色还和刚才的一样，没什么看头，况且这大冬天的也看不出什么。五门正对着顾府的大堂，堂顶挂着一块金边红木大匾，漆着“忠贯白日”四个大字。
　　这﹍表示忠心的话，未免太直白了些吧！
　　从大堂前转弯，再向东走绕过大堂稍行数十步，有一处拱门刻着“栖云轩”，门旁种着翠竹，这时被白雪盖着，看着颇有几分淡然静远的美意。门内只种了几株红梅，还有其他花树。穿过几道回廊，狗儿远远的看见静静站着的白色身影，便赶紧低下头，装作一副恭敬的模样。
　　“公子，”绿衣丫鬟福身，轻轻唤道，“人到了。”
　　白衣公子看了他们一眼，似乎迟疑的下，淡淡的“嗯”了一声，并未多说。
　　绿衣丫鬟便又福身退下了。
　　狗儿老老实实站着等公子问话，谁知没了下文。想起家中嫂子的叮嘱，不好先说话，只得低头看鞋面，黑色的麻面料子，里头添了层薄薄的棉絮，因为下人经常走动的缘故，倒也不觉着冷。黑色的棉裤和靛蓝色的棉衣，头上带着一顶帽子，除了左胸前的“顾”字，与其他富户人家的小厮一样。
　　那﹍接下来呢？看雪？看栏杆？还是看地板啊？
　　这位大哥，你他奶奶的倒是快说话啊。
　　难道是在等我先说话，也是，他一个公子都不说话我说什么啊？嫂子在家也没教我啊，我现在就一直站着？
　　脖子疼啊……
　　算了，还是我先说吧，自报家门总行吧！
　　狗儿张了张嘴，刚想说话，一阵阵轻微的寒风就吹了过来，狗儿的头发还未干，这时冻的一激灵，鼻子就正大光明的流了下来，面前的公子还站着没动静，叫狗儿弄得都不好意思用袖子擦了，只好轻轻的吸了吸鼻子。
　　“识字？”白衣公子似乎听见了声响，缓缓说道。
　　“识得几个。”狗儿忙抬头，飞快的说着，把“个”的音稍拉长了些，和着尾音，用力吸了吸鼻子。
　　“名字？”
　　“叶狗儿。”狗儿抬起头直直的看着方旭，声音诚恳。
　　野狗儿？方旭心中一怔，面上却是毫无波澜。
　　贱名好养活，乡下人家约定俗成的规矩，他自然是听说过的，只是这名字未免随便了些。这男子即是识得字的，想必父母也是希望将来能有出息的，却还偏偏取了这么个名字，呵，真是……有趣的紧！
　　狗儿见方旭没有说话，撇撇嘴，他当然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是寨子里的几十个弟兄们叫了十几年，都习惯了。
　　方旭斟酌了下用词，又道：“大名？”
　　“啊，是啊。”
　　有什么大名小名的，我的名字大名小名一起叫了好吗？
　　“有字吗？”
　　“字？”啥字，写字还是念字？
　　“照锦如何？”
　　方旭转过身，走进一步，看着他的头顶，淡淡道：“你既识字，做我的书童尚可，名字即是父母取得，不便更改，照锦作为你的字如何？”
　　“照锦谢谢公子。”狗儿忙低头拱手，他奶奶的，这名字定可以纵横寨子，碾压所有兄弟。
　　“嗯。”
　　照锦抬头，眼里带着，公子书读的好，衣服更好。
　　白色的大氅，上好的锦绣料子，领口和底部带着白绒绒的兔子毛，绣着大片的银线云纹，里面穿着冰蓝色长裳，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腰间束着五指宽的白色腰带，正中间襄着同体透彻的白玉，呈圆形，四周刻了花瓣，中间是个古老的符号，腰带左边挂着半月形的羊脂白玉，玉上是一个红色珠子，下面是白色透着些许青色的穗子。脚上的靴子也是白色，同样绣着云纹，手里抱着青花缠枝香炉，头上又是玉冠束发。透着一股书卷气混合着丝丝冰冷。
　　脸长得…照锦不敢细看，却也知道他长的好看。
　　作为一个专业的打劫户，从顾公子的打扮上看出家底，从身上的配饰算出所值银两，这是必须有素质。最后就是，要知道顾公子是否可以打得过他。
　　“阿嚏。”
　　“阿嚏，阿…嚏……”
　　“你先回房吧，芙儿会告诉你你该做的事。”方旭似是不悦，转过身仍是站在刚才的位置，
　　“是，公子。”照锦低头告退。
　　呼，终于解脱了。
　　方旭看他绕过回廊才转身回屋，眼神微冷。
　　呵，这男子倒是聪明，且不说他能湿着头发还静静的站在这里许多时，就是刚才在门口时，也不见他有多焦躁，别人一哄而上，他却独独现在人群之外，让人一眼看见他的窘态，而那肩头的雪…若是常人，只怕早就打掉了吧。
　　晚间，芙儿来找他，带他去吃饭的地方，又嘱咐了书童该做的事情，因为今天招来的家丁有些多，房间腾不出地方，而照锦又是公子亲自点名做了贴身书童的，所以芙儿便领着他在长工下人的房间找了个挨着房门的铺子。
　　和长工住一起，岂不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