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皇》风漫神眠

7、报仇

　　兰瑟家的管家哈里，除了当个规规矩矩的管家，最大的爱好就是给人讲圣经。他总是一本正经的说，不要做坏事，做坏事的小孩是上不了天堂见不到上帝的。
　　我问他，天堂是什么样子的？
　　他总是高深莫测的说，天堂就是有你爸妈的地方。
　　兰瑟公爵听着就不乐意。
　　难道天堂就是这个样子？
　　耀眼晴朗的天空，碧蓝平静的海水，干净得洁癖的白沙，朦胧的海岸线，还有一片看不到尽头的参天大树？
　　海水一涌一涌的，涌到我的手臂、胸膛，冰冷冰冷的。
　　我的手指移动了一下。
　　手不能动，正被什么东西抓得牢牢的。
　　我看过去，有人抓住我的手，正躺在我的下方，整个身体差不多泡在海里。他的黑色短发在水里漂扬着，温柔轻轻扫过秀挺的鼻子，白皙的脸漂亮安静得像个摆在杂货店橱窗里面做招牌的天使娃娃，纯美得就像是见到了上帝。
　　好漂亮的娃！
　　见鬼，是罗卡·兰瑟！
　　我死了上天堂是理所当然的，但是，罗卡·兰瑟就不应该去天堂！
　　原来我不是在天堂，而是在地狱！
　　有些人非常恶劣，就算去死，也得抓住一个人一齐下地狱。

　　罗卡·兰瑟要把我带下地狱的决心就如同他的手掌，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挣开他。
　　罗卡·兰瑟的胸口还有呼吸起伏。
　　我小心翼翼拍了他的脸一下，没有动。
　　接着，我用力拍了一下，他也没有动。
　　老天爷果真是公平正义的，他把罗卡·兰瑟像个软脚虾一样绑起来，送到我的跟前！
　　我把老天爷的礼物、命运的战利品从水里拖到岸上。
　　这个人真的死沉死沉的。

　　这个海岸有着白得干净的沙子，周边石头丛林，白灰灰的，石头丛林的背后，不知道多少个高嵩的石林之后，远得像水墨画的背景的，则是一片葱绿的树林，看着不像一个富饶的地方，也不是我所熟悉的地方。
　　我的裙子湿了拖到沙地上，难走，而且裙子前面都扯开了，动一动就春光乍泄。
　　罗卡身上有衣服。
　　我把他的外套脱了，晒在石头上，等干了换上。
　　他的衣服里面只有一些烂铜烂铁小玩意，还有一把军刀，太危险了。
　　我随手就把没用的抛入大海，军刀留下。

　　我扯了一下裙摆，这名贵的丝绸料子好看不好使，泡水太久，嘶啦一下就断了。一撕就破的衣料绝对不能绑住罗卡·兰瑟的。我跟前的只有这些流动的沙子，想了想，罗卡·兰瑟可是可以徒手将海贼的脑袋下巴拧下来的人啊！这里唯有沙子才能克制住罗卡。
　　挖了可以将双手双脚摆下去的坑，看起来很容易，其实很痛苦。
　　我手指头都快要破了。
　　七月的太阳有点毒辣，从海平面一直到了我的头顶。
　　罗卡·兰瑟整个人被我推下沙坑里。
　　我一把一把往里面撒沙子。

　　“兰瑟大人是被罗卡·兰瑟踢下水的。”
　　“罗卡·兰瑟同你父亲就天天吵架。难道你没有瞧瞧偷听他们吵架的内容……你不觉得，罗卡长得那个样子，一点都不像你父亲吗？”
　　菲尔斯的那些话，像在伊甸园勾引亚当夏娃的蛇，又在我的耳边斯斯响。
　　菲尔斯是个讨厌鬼。
　　那么多年，我经常听墙根。
　　兰瑟公爵虽然经常对着我发火，但是，这些都是虚火，来得快，去得也快。唯有提起罗卡的母亲，才是真正的三味真火。
　　我挺可怜罗卡·兰瑟的，这孩子长那么大，可能是石头里面蹦出来的，他不知道他母亲是谁，也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更加不知道他母亲是否还活着。
　　我只是从一些街边小道广场大妈那里听说，兰瑟夫人同一男人私&奔，再没有回来。
　　我知道，兰瑟公爵藏在书桌的暗格里面，有一张巴掌大的彩色小纸画儿，里面就是一个黑色长发女人，脸蛋秀致柔和，深褐色的眼睛好像藏着从古至今的所有时间，只是眼神清清静静，不食人间烟火。
　　父亲大人，这么一个丢三落四的大男人，居然藏得好密，藏得也很细致，珍宝一般。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罗卡·兰瑟可怜吗？
　　不，绝不！
　　我想过十八种酷刑对付罗卡·兰瑟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或者直接把他埋了一了百了，但是，我居然还给他留了一个脑袋可以呼吸。比起失落在大海的兰瑟公爵和哈里，生死未卜，我做得这些只能是稍微宽慰一下人心！
　　我用衣服灌了一兜水，全部冲到他的脸上。
　　罗卡眼睛动了，慢慢睁开，眼神有点淡，有点模糊，只不过很快他就醒过来。
　　我捧着脸，笑得美滋滋的。
　　罗卡的脸只有一瞬间的惊讶，立刻恢复他的冷若冰霜：“你想要做什么？”
　　我蹲在他的跟前，说：“报仇。”

　　我说：“父亲是你害死的，你不用给我一个解释，一个道歉吗？”
　　罗卡：“放我出去，否则你会死得很惨。”
　　“我好害怕哦，死到临头就要学会低头认错！”
　　“……”
　　“为什么要把父亲踢下海？”
　　“他为什么要回船上？”
　　“哎，他回去是救你，救你这个狼崽子！”
　　“我不需要他救！”
　　“你也根本不需要我救！”
　　“……”
　　“父亲是你害死的！父亲是你害死的！”我越说越生气，抓起身边的沙子，直接对着他的脸撒过去。
　　“那个是我父亲，不是你父亲！”
　　“说不定你也是父亲拣回来的！”
　　“……”
　　突然而至的沉默。
　　空气中有种十月寒冬冻成冰渣子的味道！
　　我居然有一点点愧疚，好像做错了一件小小的事情，例如把兰瑟公爵藏在书架上面的心爱梅花瓶敲破了一个小小的口子。
　　罗卡的脸是青的，皮青馅薄，居然也不太难看，只是颜色不对。

　　海里面爬出来一只大螃蟹，趾高气扬，张牙舞爪的，往沙滩上面爬，好像一点都不怕这种热辣辣的沙子把它烤成午餐。
　　这该死的架势，简直就像是罗卡·兰瑟的兄弟！
　　我压住它的背，抓起来，它还用巨大的钳子恐吓我。
　　我把它在罗卡跟前晃了晃，狰狞的说：“这个螃蟹像你，不过很快它就被沙子烤成靓丽的大红色！”
　　“艾洛·兰瑟。”
　　“嗯？”
　　“你幼稚。”
　　“……”

　　罗卡·兰瑟闭上眼睛，摆出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不管我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能动摇他。
　　军队已经把他训练得不怕苦不怕累不怕脏不怕死，精神毅力刀枪不入。
　　罗卡·兰瑟就是硬骨头！
　　我也不知道什么可以把人练就成里面外面都是石头！
　　海潮随着海风拍打着沙子，有点嘻嘻嗦嗦的声音，像是在追逐着唱着欢乐的歌。
　　自从大螃蟹爬上来之后，陆陆续续跟着很多中螃蟹和小螃蟹，仿佛携家带口的出来耍欢。
　　这些海沙小螃蟹没肉也没膏，上不了贵族家的大长桌，装不了金匙银器，但是做汤或者煮粥，撒上姜茸葱花，则是人间少有的美味。我爱吃这些摆在大街小巷的东西，伊丽莎白也从来都不吃，只会用手绢掩鼻子。
　　我的肚子咕噜咕噜叫。
　　我说：“罗卡·兰瑟，你等着瞧，我去挖几个恶心的虫子给你生吃做午餐！”

　　我把罗卡的外衣换上当裙子穿着，脏是脏点，但是比我原来的裙子好。我走了一会，才走到石头丛林。
　　这个地方是不是属于阿赛，我不知道。
　　我肚子好饿，都快要饿晕了，还有最难受的是口渴。海水咸得我这辈子、下辈子都不想喝。
　　我向丛林更加高的那边爬过去。
　　我的神，不看就还满怀希望，一看我就心灰意冷。
　　这是什么地方？
　　我看到的只有白得让人眩晕的石头，高高底底，石头上只有一些绿色红色的青苔海藻。
　　我尝试着翻开底下的碎石头，能够找到吃的，恐怕只有在石头背后。石头下面还是沙石和石头，都没有可以吃的东西。
　　我的肚子咕噜咕噜的叫，还有最痛苦的是口渴，我的嘴皮子都干了。
　　突然，背后好像有咕噜噜的水声。
　　我的脚有点凉凉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站着的地方有个小水坑，水还从地下冒出来，很快就到了我的脚面。
　　水很咸，是海水。
　　很久以前，久在兰瑟公爵逼我当淑女之前，他喜欢给我讲世界各国有趣的奇闻故事。兰瑟公爵说，在远在我们海峡的对面的大国伊里有个附属小国，叫做克拉勒斯，是个只有半天的国家。清晨到中午，海水是低潮中，就露出他们国家国土的全貌，而中午之后，潮水一涨，就把他们国土的百分之九十都没海底。他们国民的房子一半是在水面，一半是在水底，很有趣的。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难道这里就是那个海底小国？
　　这些暴露出来的石头光滑溜溜的，确实是像常年经受海水的洗礼。
　　我的脚下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水池，还能给我抓住一条迷途小鱼儿。这小鱼儿可以埋在滚热的沙子里面烤熟吃。
　　罗卡·兰瑟会不会也看到鱼儿在游泳？
　　啊！
　　我叫了一声，把鱼都丢了，立刻往回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