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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要小心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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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温在继续变冷,绿色的校园变成或深或浅的黄色,原本明媚有点乳色的天转变为浅浅稀薄的蓝,透露着一丝明朗,让人心情变得轻松。
走在T大的南北楼下,你会发现美妹们身上的衣服从玲珑轻薄的夏装变为了优雅淑女的秋意套装。稍微悠闲的时候,你一个人走,会发现许多这个季节才有的美景。那优雅的落叶层层叠叠地跌落在地上,越来越多,仿佛是走在黄色地毯上发出沙沙的细响,——很恬静的生活……
既然梅若云和杜雨洁都打算无视掉这件事,应该所有的事情都要过去,但还剩下一个人的问题:路家云。虽然杜雨洁没有打算把事情告诉他,但是显然他知道了,而且立马在知道后的第一课,某天上完两节课的时候气急败坏地过来。
“你有毛病啊!见什么网友!还是那种人!”他气急败坏地喊。
“哪种人?再说,我没见他呀?”杜雨洁似乎在装傻,她垂着眼帘,用脚尖踢着地上一片肥大的梧桐叶子,翻过来,翻过去。
“他不是骚扰你吗?知道的,就该避开点!”
“路同学,这是南楼底下。来来往往都是同学。你别大吼大叫的,”杜雨洁的语气还是轻轻淡淡的,她不抬头,口气里也不怎么轻蔑,像是随口说的那样,“而且我见不见他,那是我的事儿。你激动什么?”
路家云愣了愣,无法反驳。
周围的人奇怪地笑着,捂着嘴巴从他们两个人走过。这样一对男女款款站在南楼下面,只能让人觉得是对情侣吵架了。
“走开,走开!看什么看?笑什么啊!”路家云小孩似挥了挥手套,朝那些人闹腾,一张脸涨得通红。等人都走散了,他才垂下头,像是做错了什么事情似地又说起来:“下次别做这种事情。我,看着烦。”
“网友也全是坏人啊!”并不是升调,杜雨洁拖长了音节,像是感慨什么。她叹了口气,嘴角牵动起来。
路家云知道她想起了谁,那个已经忘记了她的人。他抿起嘴巴:“吃饭去。去三点聆屋。”
“中饭时间还没有到呢!”
“是吃我的早饭!”路家云的霸道和任性让他一把把杜雨洁往外面拉,几乎让她摔倒。他似乎从来就没有长大过,这让她很头痛。大家重新又把目光投了过来,觉得这对情侣吵架的方式很奇怪。
杜雨洁忍不住大声起来,并且用力甩开路家云的手:“你干吗不讲道理!”
“如果你还喜欢威廉,你就去说,去告诉他你喜欢他。他伯父说我们不能告诉他真相,但是你可以给自己创造一次机会啊!为什么你没有信心,让他再爱上你一回呢?”路家云不管三七二十一,把自己想说的话全都说了出来,——他还是那么直来直去,丝毫转不了一个弯。
大约这个问题太过突兀,导致两个人一下子沉默起来。
背景是秋天的南楼红墙,那朵红在丛丛树丫间看起来分外悠远宁静,两个挺拔玉立的人良久不做动弹,像是成了雕塑。一片叶子掉在路家云的脑袋上,它顽皮地打了个转儿,咔喳一下“坠毁”在地上,被一辆骑过的自行车辗了过去,碎了,好像一颗破碎的心。
路家云等着杜雨洁的答案,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好半天只见杜雨洁悲戚地笑,又是摇头,又是叹气。他刚想说些什么来打破这种尴尬,杜雨洁却开口了,既像是给路家云解释,像是对自己的解释:“我怕我一旦接近了他,就忍不住告诉他真相;我怕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会恢复记忆。我怕他不在我的身边,可是我更怕他永远不在这个世界上存在。我,我怎么能让自己的冲动毁了他呢?”
是这样的吗?路家云听完这话发着呆,他没有想这么多。但是所有的人,都记得当时威廉的游疑;如果可以的话,威廉是不会使用那种力量的,——他比谁都怕失去杜雨洁。使用了地藏王的力量,就要成为地藏王的传人,就要牺牲掉自己最珍贵的东西。即使是一贯冷静的威廉,也忍不住退却了,一再地拖延时间,可是最终却没有挽回的余地。
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杜雨洁不会不明白威廉作出的这些牺牲,——她能够体会到那种威廉总是深藏着的淡淡的爱意,只是他不擅长表达出来。
他已经不记得她了,她不要再害他失掉性命。杜雨洁的眼神里确定地告诉路家云这个事实,所以即使她再爱威廉,她也不会去告诉威廉这件事情,即使这会伤害到其他人……
“呵呵,”孩子似的路家云没有改变什么,他蓦地发出两声笑,一双清澈的眼睛呆呆地望了望杜雨洁,“如果是我的话……”他没有说完,已经明白过来再说什么不能改变杜雨洁的决心,只好把话重新收回来。
他和杜雨洁不同的,他冲动,杜雨洁细腻,他总是闯祸,而她擅长思考,所以杜雨洁选择了威廉……是的,这是当初路家云放弃杜雨洁的理由,是他直线思维下得出的结论。可是他现在觉得杜雨洁不开心,——他不喜欢她不开心。
路家云偶尔仔细想想,觉得也只有威廉和杜雨洁这样性格的人才能一直幸福得走在一起,因为他们彼此理解对方的想法。这件事情或许会是路家云一辈子的痛,但是现实已经如此,他也不想也不会去勉强改变些什么。杜雨洁必定想得比他多,肯定会从大家都会好的目的出发;而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成为那个支持她的人,而不是反驳她的那个。至少,现在他还有笛子的爱,他看了看自己的“爱心手套”。那是去年这个时候笛子给他织的,以前不知道珍惜,现在像宝一样天天带在身边。
“虽然我不会陪你去三点聆屋吃早饭,不过饮食广场倒是可以去一趟。反正下面两节课比较无聊,梅若云可以帮我签到。”杜雨洁看着路家云无奈地笑笑:一个可爱不可恨的男生,他总是想要照顾自己,却总是用些特立独行的怪方法。
如果不去三点聆屋,路家云的“早饭”就简单得多,两三个包子,一包豆奶基本解决问题,直接把生活标准控制在了个位数。
话说上次事件之后,三点聆屋的小老板威廉一直把他们几个当作朋友。偶尔同学聚会,路家云也会往那里跑,但是杜雨洁是头一个不肯去的。威廉虽然把她忘了,他圈养的灵兽奇奇却喜欢杜雨洁达到比主人还要厉害的程度,——这让大家多少担心威廉会起疑心。
大家并不清楚威廉伯父是如何向他解释的,但威廉从来也没有询问过:为什么这群普普通通的学生会认得他,为什么他们能看得见奇奇,为什么他们似乎和他很熟……他从来不主动开口问过。每次威廉都是安静地看着他们进到店里来,然后和喜欢搭讪的路家云说上两句,而这时候最活跃的奇奇总是非常开心。
路家云捏着包子,看着专注发呆的杜雨洁,几次三番地把话咽了下去,——他真讨厌这种不干不脆的局面。可是在他还挣扎难受的时候,杜雨洁突然拎起来他的爱心手套:“我好像在哪里看到过这幅手套。”
“笛子给我织的。你当然看到过。”路家云一把抢了回去,藏到自己的口袋里。
杜雨洁想了想,轻轻地笑起来,点点头:“对的,对的。去年这个时候,我才认识笛子那会儿……她说是给弟弟织的,原来是你啊!”
路家云愣了愣,没有反应,这让杜雨洁以为他生气了,连忙劝慰起来。谁知道他紧接着笑起来摇头,有些无奈:“她是这么说的呀?呵呵,我都弄掉过一副了。”他把手套又拿出来,端详着。
手套是藏青色点缀斑马条纹的简单花样,只是在袖口处绣了一个“云”字。所以,一刚开始的杜雨洁曾经以为那是袁心笛准备送给梅若云的礼物。
路家云低着头对杜雨洁说:“这是我弄丢后第一副手套后,她又给我织的。高中时候我们住校,冬天冷,买不到我的合适手套,她向管宿舍的阿姨学了针织弄出来的。结果,我第二天就忘在了篮球场。她当时很生气,笛子生气,你想不想看?”
杜雨洁没有料到他会这么问,只是条件反射地摇摇头。
“想来想去,她好像很少生气啊!”路家云撅撅嘴。
“笛子岂止是很少,根本就是从来都不生气。”杜雨洁给了路家云一对卫生眼,好像他是外星人一样。
可是她经常对我发脾气……路家云没有说话,只是在回忆着以前的事情,那些连杜雨洁都不知道的事情:
“笛子,刚才有人惹我。”“是不是你又干了什么错事?”“为什么你老是说我错呢?”“……”“你干吗不理我?喂!喂!”“……”“呃,那个人就在那里!我跟你商量下噢,你过去打他,不过不要打死噢!啊唷,你干嘛打我啊!打那个人啊!打那个人啊!”
“你干嘛把钱借给那种女人啊?”“朋友之间互相帮助是很正常的呀!”“我说你菩萨心肠是不是太泛滥了?”“……”“笛子,笛子,你干嘛?你不要这样!你别不理我呀!”“你不要老是不讲道理行不行?”“行啊!但是你不要老让我跟着你团团转啊!搞得好像我要跟你讨家用一样!”“……”“咦,你怎么又生气了?”
高中毕业那年:“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在一起……”“喂,我们家住得很近的,你想来看我可以直接来。”“你能不能正经一点?”“噢,好啊。对了,笛子,我觉得你考不取T大的。”“……”“说不定任何一个大学都不要你噢!”
笛子温柔的脸庞浮现在眼前,路家云难得地沉默下来。即使她那张脸上再如何详装恼怒,眼中必然还有一丝悠悠的笑意,那种淡然从容的柔情如同涟漪一般可以扩散到人的心中……为什么当时总是要惹她生气呢?为什么总是不珍惜呢?为什么总是事情到无法挽救的时候才知道后悔呢?
有人说,不成熟的男人用惹怒女生来吸引注意;而成熟的男人则用自己完美的智力和气质来做诱饵。那么,他必定是那个不成熟的家伙。他转而想:笛子难道就是因为自己的那种不成熟而留在自己身边,一步没有离开过?他实在不值得她那么做。现在路家云终于可以感受到了,可是现在又太晚了……他摸着手套,嘴角有一丝淡淡的苦笑。
不知道路家云在笑什么,杜雨洁大姐大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别难过了。”如果路家云这样的人都多愁善感了,那世界可就大乱了!她这么想着,所以选择安慰他,这让路家云更加苦笑连连。
市里几所知名大学,常说“吃在T大”。其实只是老早时候闹自然灾害,T大校方在学生饮食方面处理比较好;之后食堂建设也开始排号,竟然轮到九、十之数;再加上校内食堂为留学生而准备的西餐韩国烧烤都一一俱全,渐渐变得名副其实起来。
杜雨洁陪路家云去的便是南楼前新修的饮食广场,这个时候依然有不少晚起的学生陆陆续续在里面排队买早点,个个迷着昏沉的眼睛,好像春天的小鸟一样。
“我去一下卫生间。”杜雨洁陪路家云坐了会儿,突然说。
路家云含糊不清地咬着馒头:“啊,好。我等你。”
杜雨洁拿起自己的小包包,甩出个清爽可爱的笑容,用滑稽的口气说:“待我去去就来。”留下路家云一个人在那里继续嚼。刚才和路家云一起取餐的时候,杜雨洁把自己的袖子弄脏了。最好趁现在搞干净,不然这种油渍以后很难清洗。
不知道是不是设计的问题,饮食广场一共五楼,却没有卫生间,所以她还要折回到南楼。幸好两栋楼的距离很近,不显得麻烦。
南北楼和大礼堂一样,是解放初T大老师自己设计建造的。本科生的课程一般性都集中在这里讲授。听说原来是坡顶的大屋面,后来打算加盖一层的时候,政府认为浪费资源曾经制止过,得到总理一纸批文才得以继续。经过长时间的土地沉降(一种土建专用名词),南北楼原本高于地平面的台阶已经全部沉到了地下,所以才感觉这样的楼显得略微有点压抑。
这个时候大家都在上课,南楼的走廊里面淅淅簌簌地传来各自迥异的声调,是老师在讲课。墙壁前不久才粉刷过,闪烁着种水色的白。杜雨洁拐进女厕所,脱下外套,打开龙头,小心地让水花落在污迹上:“啊呀,好冰!”
一切都显得稀疏平常。杜雨洁安静地做着这样简单的事情,悠闲快乐得好像一个幸福的小媳妇。虽然手被微凉的水淋得有些红彤彤的,但是心情颇佳。渐渐地,她甚至还哼起了小曲儿,耸着眉毛。
“你会死噢!”一个声音悠悠地在耳边响起,仿佛是唱歌一样。杜雨洁有种奇怪的感觉,那声音竟然非常熟悉,却又是生疏的:龙头里哗哗的水声,一下子把人拉到另一个境界,全没有了其他声响。
“谁?”杜雨洁猛地扭头,发现周围猛地暗了下来。
斑驳起的墙面像是历史悠久的古屋,蜘蛛网灰蒙蒙地疯狂滋长着,那节能灯扑哧扑哧地闪烁。怎么了?刚才卫生间里的其他人呢?怎么一下子都不见了?杜雨洁又想起来之前的遭遇,不会又是什么脏东西缠上自己了吧?
似乎感应是感应到了什么,杜雨洁猛地回头,看到了一些东西。她发着呆,怔怔地放下手中的衣服,任由它滑落在地。
水池前的白墙竟然出现了一面大镜子,好像梳妆台上的那种。那里本来是什么都没有的,为什么会会突然出现一面镜子?杜雨洁被眼前的景象搞得有些呆滞,几乎不能思考。镜子里的两张脸,一张惨白,是自己的;而另一张则在微笑。她慢慢地往后退了两步,颤抖着唇,几乎说不出话来,“封,封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