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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分道扬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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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紧张,越是无法动弹,这就是墨言现在的情况。她已经哭得梨花带雨,堪堪只能横向移动,一双手臂不准颤抖,眼看就要支持不下去。她把身体挤在电梯筒的夹角处,只盼望能躲过一劫。
杜雨洁不能忍心看下去,就要往下移向墨言,却被路家云一把拉住:“别拉我。”
“不,”路家云哑着嗓门,咬牙,“不。”他的第二声答复明显不如第一声的有力。
“你也不想想笛子!”杜雨洁的话音并不响亮,却也引起了别人的注意,那是大慢。他浑身似乎一震,眼神变得阴沉莫测起来,闪烁出一丝杀机。杜雨洁心下一惊,可惜此时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她翻身便要下去拉墨言,这下连路家云也施展不了一点办法。
只听“噗”的一声,大家吃了一惊,接着一个什么球似的东西突地滚落了下去,——并不是杜雨洁搞出来的声音,而是岸仔。
几个人同时竖向地挂在墙上,墨言所在的地方正是电梯门洞的右斜上方,而陈天正是从那洞中钻出来的。
把墨言所处的位置比作九宫格的中央地区,那么杜雨洁就是九宫格最右上角的那个。陈天的位置与墨言极近,这两人与杜雨洁正好连成一直线。若是让杜雨洁救人,也就是把墨言往上拉一个空间。碰巧的是岸仔的位置,他正好在陈天的较远的正上方,当所有人都看着墨言的时候,他情急之下做出了令所有人都惊讶不已的事情,竟是纵身一跳,直接“站”到了陈天的脑袋上。
等所有人反应过来,都不由吸一口冷气。原来岸仔虽然是往下“跳”,但手上紧紧抓着一根管道,手掌中此时自然是血肉模糊,而他所“站”的地方竟是陈天的肩膀。陈天的头颅赫然已经不翼而飞,——不用问,刚才那颗滚滚而坠的东西就是被岸仔踢走的头……人的头颅怎么能这么简单就被踢掉?最让人骇然的是,那断头处丝丝缕缕地扯出黑色的雾气!
杜雨洁不由在脑海中想起了一幅画面,已经没有筋肉的陈天实际上就像是深海水底的安康鱼嘴前的那颗发光的器官,勾引着他们这批人接近……
这终究是鬼怪的手段,仅仅为取人性命,便可以把人制成人皮玩偶来迷惑众人。虽然骗人的伎俩并不高超,但是却令人心头升起不详的预感。几乎所有人都确信:这只是一个前奏……现在对付他们的这些鬼怪根本都还没有完整的智商,仅仅只能以最低级的手段来迷惑敌人,但光是如此已经让人难以接受了。
杜雨洁已经爬下来把墨言托住开始往上推,直到路家云把墨言一直拉到上面才松手。此时她转过头,发出一声惊呼:“啊!”
这场面令杜雨洁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下来……原来在所有人都在庆幸着墨言脱险的时候,岸仔便被突然爆窜而起的黑色雾气包围了起来,——又是像小胖那样的样子,就如此紧紧地束缚住,再也无法动弹。
所有人中除了岸仔都看见了陈天的诡异样子,而他自己只是知道自己出手救了一个女孩,便也没有再多打量脚下的是什么,这一时失神之下,却就此命丧天佐楼。
“快,快上来!”路家云弯下身,几乎是用拖的把发呆的杜雨洁死命地往上拉扯。
这个时候,所有人的精神已经接近崩溃,已经再也无法接受打击。再次失去一员的团体如同被糖水引诱的蚂蚁疯狂地往上移动,失却一切信仰似地往上爬,一直爬……原来危机真的可以使人丧失理智,变为最原始的动物……
杜雨洁几乎还能看见岸仔苍白的凝着眉的脸,但是他已经不是他了。众人方才清晰地看见他试图呼喊的动作,然后黑色的烟雾从他的嘴里穿入,又从耳朵里冒出来,仿佛是被魔鬼灵魂附体。
杜雨洁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只觉得除了颤抖,颤抖,颤抖,还是颤抖!那前一刻还温柔对着女朋友浅笑的岸仔就这么死了……天呢,为什么?那是一条生命啊!
“我们一定会逃出去的。”路家云默默地说。
这句话威廉也说过的,杜雨洁悲哀地想着。她对自己也有种隐隐的愤怒:怎么回事?到底怎么了?逃呀,逃呀……你逃得了吗?她不禁要好笑自己的状态:像个傻子一样想要帮助威廉,却因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了那么多人的生命……这有什么可值得的?
杜雨洁却忘了自己实际上在干的事情并不能左右别人的举动。她即使不来,墨言依然会举办这次活动,路家云也还是会在这里,但这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他们最重要的便是离开这里。
在冗长的电梯筒井中,几个人已经没有了时间的概念。等再一回头的时候,发现下面的黑色雾气已经不见了。大家这才注意到因为在黑暗中呆的时候太长,已经适应了没有光亮的环境,彼此打量起来,发现各自的脸上都挂着不同的表情。
王侯第一个开始骂起来:“妈的,让我知道谁是那个幕后主导人,我就劈死他!”
有一刻,杜雨洁和路家云没有说话,只听到墨言轻轻的哭声,那娇弱的样子让人想起了不幸在坠落时死掉的小鱼。想必刚才岸仔也是因为这点,所以奋不顾身地去救墨言的。只是她的救命恩人也已经被黑暗吞噬。
“估计,小博也已经遇害了。”杜雨洁难得说上一句话,她观察着大慢的表情,只见他的脸上一闪而过的紧张,——他必定瞒着什么……当大慢发现杜雨洁在看他,皱了皱眉看向另一方,方才对他建立起来的一点点信任感开始土崩瓦解。
大家因为杜雨洁的话都沉默了。一会儿,路家云故意调侃:“其实我们几个更像鬼怪,全都黑不溜秋的,一层层往上爬啊。那首歌怎么唱来者的?我要一步一步往上爬……”
“别嚎了,招来真正的孤魂野鬼就麻烦了。”王侯刺激了路家云一下,他果然还有些芥蒂在心里,倒是路家云并不以为然,若无其事地继续往上爬起来。
一切又恢复了安静。
大约是临危所激发的潜能,这几个从来没有参加过什么攀岩社的学生竟然可以就借着那些管道和偶尔伸出的电梯牛腿结构这么往上爬。
这一回不用大慢帮他们计算,他们也在心中数:二层,三层,四层……为什么他们坐电梯下来的时候感觉时间那么冗长,但是往上爬的时间却没有显得异常缓慢呢?大家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的时候,竟然已经到了六层顶楼。
在往上就是电梯机房了,几条垂下来的电梯缆绳无风自动,令人有些寒怕。
“我们从这里出去吧。”大慢出奇地镇定,淡淡地说出这句话。
“不,我们在这里要和你分道扬镳。”王侯突然开口。
大慢的眼中闪过一丝迷惑,他有意无意地转向杜雨洁,有种怪诞的压力……杜雨洁抿了抿干涸的嘴唇:“大慢,你的网络ID是不是Visitor。”
杜雨洁的话音一落,大慢竟似大吃一惊,差点把手放开,他用几不可闻的耳语声喃喃道:“你就是跳舞的房子吧……你就是跳舞的房子……”
“是的,我就是。”杜雨洁感到路家云贴了过来,他应该就是怕大慢暴起来袭击杜雨洁。
但是大慢什么都没做,他失落地笑笑,看了看王侯和阿东,又瞥了一眼墨言和路家云:“好啊!我看你能活跃多久……”他的话末竟然还带着怪调,让所有人心里蓦然有种不好的感觉。
大家目送大慢往最上去的机房层去。只见他的身影缓缓地向上移动,似乎背负着相当大的重量,——众人的心也和他的离去一样变得空空荡荡的:失去了伙伴和不测未来的威胁都是让人害怕的理由,这些理由令最后站在这里的几个人感到绝望……
他们并不是冷酷无情的人,只是在恐惧面前变成了最“朴质”的人。大慢又不愿意在众人多解释什么,更加深了他被怀疑的分量,路家云更早已把他当作嫌疑人一直紧紧瞄准。他那张阴沉的脸冷冷地瞥了杜雨洁一眼,那种仇视的感觉使人不敢再和他呆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人大抵都是排外的。所以对于大慢的离去,并没有人阻止。
王侯收回看大慢的目光,有点似担心地说:“没想到他真的有鬼。”
“但如果他真的是鬼怪变幻的,为什么不在我们揭露他的时候就干脆出手杀掉我们呢?”阿东毕竟是沉稳一些,但现在没有一件事情是用常理可以解释,他这么说也仅仅是本着自己的良心说一句公道话。
此刻在如何善良的人都已经无法无视刚才的情况,大慢那种寒彻心肺的敌意是任何人都能觉察得出来的:他很讨厌杜雨洁,甚至可能是恨。相对于从一开始就阴沉不语的大慢,一个女孩子自然更能让人放下心来。
“你难道得罪过他?”
王侯语气里变得轻佻,却被路家云一口打断:“你干吗不管管好你的嘴巴?”两个男生气势汹汹地对望着。
阿东、王侯以及已经死掉的小胖都是被Visitor哄骗来吓唬“跳舞的房子”的。这里的人都不是傻子,就算是杜雨洁没有自我介绍,他们也都已经知道杜雨洁等于“跳舞的房子”。
一条很清晰的判断已经得出:大慢就是Visitor,他出于某种不知名的原因,对跳舞的房子怀有恶意;在墨言于网上公布天佐楼探险这一事件,大慢便想在这次探险活动中做出什么举动,并事前勾搭上了阿东这一个寝室的男生,让他们暗中配合自己来吓唬杜雨洁。
原来这一切早已在大慢的计划之下,所有的人只是在砧板上的鱼肉……想起之前还言听计从地随大慢的指挥逃亡的众人背脊上划过一丝凉意。陈天和小博走了,小胖也死了,然后是小鱼和岸仔,接下来会是谁?
这个时候,他们突然想起来:刚才竟然没有群起而攻之,竟然没有把大慢打得面目全非再一脚踹开?每个人的心里都暗暗一笑:原来,即使是受到过再高等教育,平时再如何聪明伶俐的人,在危险面前都会变得麻木呆板、胆小怕事,重变回最初原本的本能。
那种怪异的恐惧感已经把所有人压垮了,——这难道真正的出自于人类内心那丑陋和阴暗角落的某种东西?
“我们和大慢分开行进,正是为了防止他在我们身边暗算。像我们这样拖拖拉拉的,只一会儿他若是从楼上下来埋伏我们,你说是不是有这可能?”杜雨洁只是平静地说自己的想法立即把所有人的注意力扭转了回来。
大家听罢她的话,脸色又苍白上几分,甚至不敢抬头探究大慢在做什么,——或许他也已经变作一缕黑烟消逝在他们的头顶?
其实,杜雨洁此刻也已经手脚发软,方才高强度的运动量早已使她虚弱不堪,更有混乱莫名的谜团在面前摆着,令人浑身如同坠入云里雾里只恨不得立刻昏过去不要再理世事。她斜头看另一边的人,发现墨言原本身上那件路家云的外套已不知所踪。娇弱的墨言冷得瑟瑟发抖,像极了那个曾经陪伴在自己左右的笛子,心里又是一阵揪痛。还有封铃,杜雨洁忍住想哭的冲动,腾出一只手抱着墨言。
大慢究竟为什么会对她产生敌意,实在是件摸不清楚头绪的事情。最离奇的是,他在确认杜雨洁是“跳舞的房子”之前,一直都表现得坦然处之……只是在最后看见她承认自己是“跳舞的房子”之后才勃然大怒,可见一定是网络上的那个“自己”对他的影响才会导致这样的结果。
难道真的是自己做过什么事情伤害过他?思索着,杜雨洁脑海中“嗡”地一声,突然想起了之前的“Tanxiao”。如果说自己做过的伤害人的事情,不就是那一件吗?那个凭空在天佐楼消逝了一个星期,而后却以一具尸体出现在天佐楼的地下室的Tanxiao……
难道说“Tanxiao”和“Visitor”之间还有什么关联?
就在杜雨洁还在揣测这些的时候,阿东、王侯以及路家云三个男生已经麻利地把电梯外门给掰了开来,这多亏了阿东刚才心细地藏了一块铁板在腰间,不然徒手再怎么强悍也不能奈何那扇门怎样。
“大慢没有工具,那门可以让他耽搁上一会儿。”阿东轻轻地说。他的聪明才智很明显比得上本组人的军师,只是他却没有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些让他们终生难忘的事情。
电梯外面黑漆漆的。说实话,刚才把大慢赶走也是冲动之举,现在想起来还有不少问题。他们当初听信大慢的劝告强自把电梯的刹车打开,就是为了能够摆脱下降的趋势,能够自己控制自己要去哪一层。
现在到了六层,大家这才想起上面还有个上面的机房层。天佐楼虽然名为六层楼,但是因为上面还有一个自己的机房,所以电梯还可以在往上一层,并且可以直通屋顶。
虽然把大慢赶走了,但是心里却更加害怕。杜雨洁暗自叹了口气,这么把一个可能的敌人放在不能看见的黑暗处实在有失计谋,但即使把大慢“防”在身边,恐怕也不怎么容易过自己心理上那一关。
这时候,杜雨洁示意前面的男生让开,她缓身攀到电梯门口,从口袋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四面相,把它拿在手里举向电梯门外。除路家云之外,众人见她手上的东西竟然会自行发光,都表现得非常吃惊。
只见那四面相在杜雨洁的手掌中似乎受到什么东西的感应,仿佛就要霍然而动,却又似动非动。光怪陆离的影像从四面相上缓缓崩发倾射而来,如同四幅立体电影,在空中或嗔或笑地旋转上升,映射到黑暗的走道墙壁上也时隐时现各种面目,透露出一种诡异的气氛。
这东西本就是压制邪魔妖力的宝物,在之前的事件中也保护杜雨洁等人好几次,这一次又显现神威。只是连杜雨洁也没有想到这四面相突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可惜四面相的神威仅坚持了两三秒,便刚才狂暴的状态中恢复了过来,又一下子萎缩到一小朵暗淡的光芒。
大概是因为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形,王侯惊地差点放手掉下去。幸好阿东一手托住他,还一边低呼:“乖乖,这什么东西。”
喜怒哀乐,四面四相。这材质似青铜一般的玩意儿此刻反射出蓝幽青紫色的光芒,如同一块罕见珍贵的夜光石在杜雨洁的手中流溢着奇妙的光带。
“怎么了?”路家云不解地问杜雨洁。
“它不烫了。”杜雨洁把手里的四面相放到路家云手里,探头看了一眼电梯外面,竟出人意料地站到了外面的走廊上,幸好什么也没发生。
路家云握着温热的四面相也一道跟了出来。他与杜雨洁相熟,自然也知道每逢危险这四面相便会突然发光的特性,于是心里暗自揣测莫非刚才周围有什么威胁?
“你没事吧?”阿东推推王侯。
“没事,就是有点头晕。我们在哪里了?”
“大概是在六楼。”路家云有些莫名其妙王侯的问题。
王侯不好意思地笑笑:“有点冷。”他抱了抱肩,似乎有些迷惑地看看周围,过了好一会儿又回过头。“我们是去外面看一圈吗?会不会再碰上那个怪东西?”
众人的心情一下子又跌入谷底,全都沉默不语,似乎这才突然想起来这件重要的事情:他们即使到了最上面也没地方逃,当时糊里糊涂地就听大慢说的话直接照做也没有想过后来怎么样。
杜雨洁冷冷地看着大家,对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伤痛。“对不起。”墨言被大家扶到一边时,几乎软到,她靠着杜雨洁轻轻地说着对不起。杜雨洁想了想才知道她还在介意之前她把鬼怪不当一回事情的心情,轻轻摇头,这时候还计较这个有什么用呢?
倒也奇怪,六层这里还真的没有什么怪异的东西冒出来,难道真的是被四面相吓跑的?杜雨洁看看路家云,他的脸上也写满了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