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孤单》Alala

9、第八章

　　已经有三天没有见到冠军了。
　　黎罗一边思索着，一边扣上手里的剧本，酝酿了一翻情绪，才往拍摄现场走。
　　前几天电影的试镜结果不错，方方说女一号基本上非她莫属了。今天拍的是个小成本电视剧。黎罗已经多年不拍电视剧了，想想，出道至今拍的电视剧屈指可数。
　　嗯，收视率也屈指可数。
　　搭戏的是个跟她年纪相当的新晋演员。大约因为经验不足，总是入戏很慢。一个拥抱着哭的场景，对方总是哭不出来。
　　眼睛都憋红了，就是不见一滴泪水滴下来。
　　被男演员抱在怀里的黎罗，眼眶含着泪，左眼里的泪水甚至从眼眶里溢出来了，她却有些心不在焉。
　　导演一喊cut，黎罗松开圈着对方腰的手。眼眶里还含着泪，上下打量这位最近的流量小鲜肉。
　　嫩是嫩，就是腿不够长，肉还散。
　　还是冠军那一身腱子肉够硬啊。
　　黎罗想。
　　腿还长。
　　后来好几天，黎罗都习惯在回家后先按下14楼的电梯。等到了，就蹲在别人家门前，什么也不做，就瞅着那道门。
　　结果，连着好几天，也不见那扇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也没有在小区里看到唐与顾的身影。
　　好寂寞啊。
　　黎罗拍拍屁股，往电梯里走。
　　再见面，已经是一周后。
　　唐与顾穿一身灰色，站在导演身旁。他似乎有些不合群，别人跟他说话时，他也不搭理别人。遇见有小姑娘问他要签名，便三两下签好，像丢烫手山芋似的递给别人。
　　这日的拍摄地点不在训练基地。电视台另辟了一个大场地，将三项运动的训练器材都弄到了一个拍摄地。
　　“今天的内容很简单，冠军们带着自己的搭档体验各自运动项目，并测试成员们的运动水平。”还是那日的导演。几日未见，倒是比前几日温和了许多。
　　江一舟带着冯菲菲去泳池旁。冯菲菲状似羞涩地脱下运动外套。
　　江一舟有些不好意思地偏开头。平日里偶尔会跟女队一起训练，那些女孩子穿的都是运动员专用游泳衣，特别紧的那种，没什么看头。眼前的这位倒好，把自己能露的都露出来了。
　　不知道，还以为她是来拍写真的。
　　陈方盛倒是中规中矩。不过因为身材好，衣架子，倒是将一身平凡无奇的衣服穿得有模有样。
　　黎罗瞥一眼唐与顾，“今天怎么不穿那天那套衣服。”黎罗将手在膝盖上比了比。
　　“我乐意。”长裤还是短裤，这是他的自由。
　　“我还是觉得那天那套衣服好看。”说着，就把自己的长裤往外扒拉。
　　“你看，我还买了同款的。”黎罗说。
　　“呵。”唐与顾庆幸自己今天没穿那套衣服。
　　绝不能让对手随心所欲。这是他这么多年运动生涯总结的经验。
　　一旦对手脱离控制，场面将会不受控制。而他，永远也不允许自己被敌人打败。
　　可是，唐与顾又一琢磨。他为什么要将这个疯女人视作对手呢？
　　黎罗从包里掏出乒乓球拍。
　　“冠军，我准备好了。”
　　“”
　　唐与顾有时候觉得黎罗就像一块弹性十足的橡皮糖，不管他说什么，最后作用力都会反弹到他身上。
　　而且对方脸皮极其地厚，简而言之，不要脸。
　　唐与顾从运动包里拿出自己的球拍。
　　“过来。”唐与顾示意黎罗到球桌旁。
　　黎罗笑眯眯地小跑着过去。
　　“会打乒乓球吗？”
　　黎罗依旧笑，“会一点。”
　　“发个球试试。”唐与顾命令道。
　　黎罗像握筷子一样抓住球拍手柄，听话地朝球桌对面的唐与顾发去一个球。那球还没来得及跨过球网就被拦下来，跳了几下，就滚到了地上去。
　　唐与顾瘪嘴嘲笑，“还真是只会一点。”他走到黎罗身旁，示意给她看。
　　“拇指和食指钳住拍柄，拇指的第一指节压住球拍的左肩。看到没？”唐与顾看向黎罗。
　　“嗯。”黎罗点头，视线依旧落在唐与顾手上。
　　唐与顾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一点笑来。还会认真听讲，说明还有救。
　　“食指的第二指节紧贴着拍柄右肩，第一指节按住拍面。”唐与顾将手翻一面，“球拍背面中指，无名指和小指伸开分指托住球拍。”说时，做出几个发球动作。
　　唐与顾是横板握法。现在用直板握法的运动员已经很少了，队里有几个小师弟倒是对直板特别感兴趣。
　　对待乒乓球，唐与顾是认真的。于是连一贯爱开玩笑的黎罗也一本正经地学习着。握不住，就再试一次，忘记了，就抬头看唐与顾。
　　唐与顾也难得的特别有耐心的教她。她总是握不好，于是唐与顾直接上手，手把手教她。
　　两个人第二次靠的这样近。唐与顾的手握住黎罗的手，将她的手指扳到正确位置。他的手掌很热，那温度传到黎罗手背上，又顺着手背直直的往心里钻。
　　她悄悄抬头看他。
　　唐与顾低垂着眉眼，嘴唇一张一合的。他说话时睫毛会跟着一闪一闪的。
　　黎罗想摸一摸那一对小翅膀，耳边却传来唐与顾的声音。
　　“还学不学了？”
　　黎罗收回视线，笑道：“学。”
　　学了好久，总算将拍子握的有些样子了。黎罗炫耀似的抬头看向唐与顾。
　　四目相对之时，两人会心一笑。又过了几秒，唐与顾愣住，抽回自己的手。
　　“自己练。”
　　“得令。”
　　唐与顾站在球桌对面，看黎罗来来回回的练习握拍。虽然没了他的指导，那拍子握的软绵绵的，极其没有章法。不过，好在有他指导过，不算差。
　　能看。
　　不远处，一对目光灼灼的看向乒乓球桌。
　　那人很快走开了，谁也没有注意到她。
　　另一边。
　　冯菲菲从小练舞，身材自是没话说。没想到游泳也很厉害。虽然算不上比赛级别，却极具观赏性。江一舟根本不需要指导。他只需要在一边欣赏就好。
　　难得的，没有训练的时候还可以顺便看看美女游泳。简直是人间仙境啊。
　　冯菲菲游完一程，上岸穿好外套，一双白花花的腿就那样露在空气中，引得摄像师跟着拍了许久。她说一句尿急，躲开镜头，往演员休息室走。
　　路上和对面形色匆匆的人撞到了一起。
　　“嘶”她正要喊痛，想跟对方理论一番时，看到对方的脸，笑着，“是你啊，孔选手。”
　　孔夏看一眼对面的女人。
　　“你在这里干什么？”冯菲菲问。
　　孔夏一时答不上来。
　　冯菲菲一脸“我什么都知道”的表情，叫到，“找陈哥是吧？”
　　孔夏胡乱地点头，着急着要走。冯菲菲却勾住她的手，“刚才好像还在场边，估计是去找那个女的了。”
　　说到这里，冯菲菲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什么都比黎罗好。要身材有身材，要成绩有成绩。观众缘好，资源也好，可以说前途无限量。陈方盛却宁愿跟那个票房毒/药勾三搭四，都不愿意看她一眼。
　　她眼里露出凶光，碍于外人在，又笑眯眯地掩藏了过去。
　　孔夏低声道谢，匆匆地离开了。冯菲菲望着那个离开的背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孔选手今天穿的是红色外套么？
　　拍摄进行到中途，导演叫停，让演员和运动员休息。
　　唐与顾远远地就看见黎罗跟着个男人不知道要往哪里去。鬼使神差的就跟了上去。
　　“明天是小磊的生日。”陈方盛从包里掏出两只烟，一只夹在指间，另一只递给黎罗。黎罗接过烟，陈方盛就从包里取出打火机，弯腰，替黎罗点燃了烟。
　　“我始终都想不通，”陈方盛说，“小磊那样的孩子怎么会喜欢上你呢？”他看向蹲在地上的人。
　　“黎罗。”
　　黎罗沉默不语，深深地吸上一口烟，那温热的气体从喉咙滑到体内，她甚至能感受到身体一点一点被这烟雾充满的滋味。
　　陈方盛蹲到黎罗身旁。两个人沉默着一口接着一口吸烟。
　　陈方盛凑到黎罗面前，左手掐住黎罗的脖子，“你为什么要让他喜欢上你”那语气平淡，好像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可是那双眼睛，却好像要窥探她的灵魂一般。
　　黎罗喘不过气来，脸憋得通红。可她依旧不说话，也不求饶。手上的香烟快要燃尽，几乎就要烧到手指了。
　　陈方盛松开手，却开始小声啜泣道，“你就不应该活在这个世上。没有你，小磊不会死。我也不会失去我的弟弟。”
　　这些年，每当午夜梦回之时，他总看到小磊站在玻璃窗前，叫他哥哥。他伸手想要揽他入怀时，他却总像一股烟消散不见。
　　陈方盛擦掉脸上的泪，“孩子快满月了，记得来。”
　　黎罗嗯了一声，抖落烟灰。
　　手里夹着剩下的三分之一的香烟，想起第一次抽烟时，陈方盛嘲笑的眼神。
　　而此时陈方盛却在试图站起来时，抱住了黎罗。
　　陈方盛递给她第一支烟，是刚进入到圈子的时候。刚开始她不会抽烟，为了角色需要，开始学习，却被呛得咳嗽，眼泪糊地眼妆都花掉了。后来陈磊死的那段时间，她抽得越来越凶，大约就是那个时候染上了烟瘾。但她始终抽不好烟，特别是香烟燃烧到只剩下三分之一的时候，一旦将烟嘴靠近嘴巴，烟雾就会上飘，然后熏得人睁不开眼睛。
　　这时候的烟是最难抽的，味道很奇怪，像三四根烟一起进嘴的味道，太冲。
　　于是她总是习惯在烟三分之一处停下来，掐断。
　　“对不起。”
　　陈方盛笑，“对不起有用，还要警察干什么”
　　黎罗也跟着露出笑来。眼睛往旁边一瞥就看到站在落地窗旁的世界冠军。
　　唐与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