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吴小乔传》浣晴

37、番外2 独角

　　我名孙洵。是孙策的女儿，他去世的那年，我刚出生不久。十几年的记忆里，令我印象最为深刻的是另一个男人。
　　周瑜，周公瑾。
　　我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直呼他的字，那时年纪实在太小，他却完全不介意。
　　之所以叫他公瑾，不过是觉得距离近一些而已。现在想想，倘若是按长辈称呼，他又会把我当做什么呢？
　　我从小嚷着要嫁给他，这已经成了整个江东的谈笑之资。他忽悠我说：“你看，我和你爹是差不多大，你想嫁给我，不就等于嫁给你爹？”我十分认真地答：“不一样的。我听娘说，我爹唧唧喳喳的，还自负，你不一样呀。”
　　是的，他不一样。他温和而谦逊，沉静而机敏，忠信而大度，即使你不知道关于他的任何事，但只要远远望他一眼，或听他说上一两句话，就会被深深吸引。这就是完美而强大的气场。
　　小乔闻言大笑：“这小姑娘，可比我生的聪明多了！”
　　公瑾也打趣：“他们的娘也不怎么样呀。”
　　我并不喜欢小乔，不喜欢有一个人和他走得这么近。长大后，我才开始躲着她，唯恐她知道我那种龌龊的心思。可我又想，如果我足够自信，如果公瑾爱我有爱她的万分之一，我大不需像做贼一般。
　　公瑾去世前，我去看过他一眼。这需要很大的勇气。
　　我控制不住地大哭，他只是笑着轻抚我的头，仍然是教育小孩子一般：“阿洵还有许多的亲人，等长大后，你会遇见更好的人。”
　　后来的我揣摩这句话的意思，才明白，公瑾是明白我的心意的，也不知自己究竟该喜该悲。更好的人吗？我竟一度相信这句话，可这么多年过去，江山如画，再生不出一个周瑜。
　　我记不起公瑾去世那天究竟是个怎样的情形，很多过于悲伤的事我都不愿去想。后来公瑾归葬庐江，小乔亦随去守灵，一段历史就此从我生命中抽离。我本是被托付给小乔抚养，然而那之后，她对自己的孩子都已经有些麻木。
　　每年我都会去一趟庐江，却不上香不烧纸，只是站在墓前定定的看着。不远就是小乔的屋子，她不曾有过表情，仿佛一个行尸走肉的人。
　　我想我同情她，如果她知道我的心思，她也会同情我，世界上有人和她一样痛苦，也许她心里会好受些。
　　她是否也在想周瑜死后会去哪里，去地府了还是投胎了，或者永远消散了？
　　后来自己被许配给陆逊，是我一口同意的。
　　人最难对抗的便是执念，我想我必须做点什么，才能彻底解脱。小乔不一样，她拥有过公瑾能奉献出的最深的爱，在回忆中生活，我想她甘之如饴。
　　最后一次去公瑾墓前，我去见了小乔一面。她的脸色越发苍白，看上去弱不禁风，不似从前那般直率豪放。
　　“我要成亲了，姨母。”我笑着和她说。
　　她很惊讶，一时不知作何表情，伸手轻轻抱住了我：“小姑娘，祝你幸福。”她也和公瑾一样，轻轻摸了摸我的头，笑起来和从前一样光彩照人。
　　故人已去许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