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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故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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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夭……夭夭?!”
明石国行在锻造室里显形的同时,时空传送阵亦被缓缓开启,刀剑男士们熟悉的每次出阵或远征时都会亮起的金色灵光一闪而过,咒文繁复的阵法正中:少女细碎的短发被灵力挥发所带起的风吹动,乌眸清冽一如往昔,原是张颇为圆润可喜的脸,偏偏总是唇角轻抿,眉心微皱。
看着加州清光目瞪口呆活见鬼了的模样,夭夭有些不自在地拂过自己的衣角,奇怪地问道:“怎么了?几天没见不认得我了?”
还是和清光一起的大和守安定反应快,当即回头看了眼本丸深处锻造室的方向,那里还在冒着缕缕青烟。他扯了扯清光的袖子,疑惑地问道:“我是不是眼花了?夭夭不是在锻造室给那把新来的太刀显形吗?怎么又从传送阵里出来了?而且还……还恢复原来的样子了?”
但是眼前之人的灵纹是那么地熟悉,被夭夭亲手召唤出来的付丧神在她出现的那一瞬间,悬在腰间的本体就不可自抑地回应了她的灵力。这就是审神者和刀剑男士牢不可破的关系,牢刻在比骨髓还要深的神识里,和他们融为一体。
“怎么回事?”清光呐呐开口,虽然隐隐猜到了什么,但还是觉得这种事简直难以置信。
夭夭扶额,看来这几天还真闹得不轻,“你们是不是错把别的时空段里的我给带回本丸了?难怪三条大桥的任务结束后我怎么都回不来了。”指了指身后一个头戴斗笠,衣衫单薄的瘦削男子道:“要不是刚才感知到了我自己的灵力,依靠故剑做了锁定,你们打算把我关门外多久啊?”
“哎?哎!”本丸上空的惊呼声惊起鸦雀无数。
审神者职务室里。
“主上!?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压切长谷部的嘴巴张得都可以塞进一个鸡蛋了,他五分钟前明明还在祝贺终于能运用灵力给刀剑显形的萝莉主,然后就被加州清光叫了过来。一脚跨进职务室,被有资格参与军议大会的刀剑们簇拥着,他原版的少女主正轻袍缓带坐在办公桌案后,大和守安定还在给她沏茶。
与座的刀剑们也是一脸懵逼,梦游似的听夭夭解释完,然后大家的视线齐刷刷地看向了始作俑者,和泉守兼定。
“看……看我做什么?”被十来把刀投着精神上的小投石,和泉守坐不住了,闹出这么个大乌龙,他早在最开始就囧出了天际。一张俊脸红得像被蒸熟了的螃蟹,一向标榜实力与美貌并存的本丸爱抖露难得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怎么知道自己从三条大桥那儿拽出来的是别的时间线上的百里啊?眼看她就要被时空乱流卷走了,谁还想那么多?肯定是先拽呗!再说了,灵纹一模一样,而且还穿着她当时的衣服,脸也一模一样,啊不对,那本来就是百里,虽然是别的时间线上的。总之,当时会弄错什么的不也很……很……正常么……”
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和泉守也相当不好意思。毕竟因为把不知道是哪个时空里的百里夭夭带回本丸占了审神者的位置,导致原版的百里夭夭错位到幼年的自己的时空里,还差点回不来了也确实够囧的了。本丸的存在原就是游离于所有时间空间线以外的超次元,除了创造这个本丸的审神者和时之政府以外,任何传送阵或者时间转换器都无法在没有创造者的灵力为引的情况下触及到这片区域。所以如果不是阴差阳错下,幼年的夭夭学会了怎么操纵灵力并且用它给刀剑显形引通了审神者夭夭的灵感共鸣,可能现在她还被困在过去回不来呢。仔细想想,还真的非常危险啊,尤其是狐之助收集的历史扭曲数值已经越来越糟糕的情况下,再拖得那么会儿是会造成无可挽回的后果的。
“嘛,嘛,兼桑也不是故意的,而且好在夭夭也平安回来了,这也真是万幸呢。”
夭夭就知道这个世界第一兼厨绝对会站出来为和泉守说话,但是堀川国广说完就正了正神色,转而看向一直坐在她身后一言不发的陌生男子,“但是这位,请问也是刀剑男士吗?从来没见过呢。”
陌生人很瘦,和左文字一家的清癯修长不同,他是瘦得太过仙风道骨了,两颊都深深地凹了进去。他个头不矮,然而蜗居在夭夭身后一隅就像是没了骨头一样把自己团了起来,占地还不如小夜左文字座下的位置大。皮肤黑得和大俱利伽罗有得一拼,但比他皮肤还黑的是眼底的大片淤青,顺着皮肤下的隐隐泛着古铜色的血管曲折婉转,蜿蜒而下直到几乎缩进了肩膀里的脖子,烛台切看着那奇怪的纹路,不知道为什么联想了今天准备当做晚饭材料的鱼里脊肉。
“这是我从前的佩剑,鱼藏,欧冶子所铸,战国时期的老剑了。”夭夭随口解释道。
生于战国就很老了吗?众剑齐齐看向正在喝茶的本丸吉祥物们,三个三日月,哦不对,如今是四个了,刚好凑成一桌麻将牌友。在他们看来,至少同为活跃于战国时期的压切长谷部和烛台切光忠可从来没自称过老爷爷,莺丸这样的在夭夭眼里莫不是已经半截入土的状态了?
知道他们都误会了,夭夭轻咳,“中国的战国时期,所以他比三日月还要大……大概两千岁吧。”
活化石!所有落在鱼藏身上的目光瞬间肃然起敬,虽然他看起来一幅瘾君子嗑药磕多了的样子,而且气场也阴郁得和大典太不相上下,但好想跟他合照然后转发啊。本丸还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么长寿的老刃,摸一摸再拍照转发(哔---)博应该就像别的本丸论坛转发物吉贞宗的照片一样能沾点福运的吧?
当然是不可能的了,夭夭打断了刀剑之间最近兴起的日常迷信,她食指敲着桌案,压低了声音道:“我把鱼藏带进本丸是为了送从前的我回她原来的时空,为了不让她回去后还保留不该有的记忆,就得尽量降低她对于本丸印象的深刻度。”她点了长谷部和烛台切二振,“我回来的时候尽量避开了和从前的我见面,你们俩想办法放倒她,然后带过来,待我抹除了她的记忆就让鱼藏带她回去。”
和长谷部一口应下不同,烛台切犹豫地问道:“这么做会不会太粗暴了?难得见到主公你小时候的样子,而且这段时间她和本丸的大家都相处得很融洽呢,连伽罗酱也都很喜欢她。”
他还记得,前两天夭夭跑过来和他倾吐烦恼,说大俱利伽罗不想和她做好朋友。团子脸不开心地鼓着气,小手拉着太刀男子的裤脚。家里的教育让她说话一定要直视对方的眼睛,但是对一个四岁多点的小豆丁而言,烛台切即便低着头看自己,那也是高山仰止般令她不得不使劲抬头,结果差点bia叽大头朝后栽地上。
“不会的,伽罗酱只是不太会和同伴相处而已。”烛台切蹲下来扶住夭夭的后脑勺,免得她真的摔一跤。
“那怎么办啊?没有朋友的话,库里卡里一个人上厕所不害怕吗?”来到本丸那么久,她还是记不全所有人的名字,像大俱利伽罗这样的只能含糊地读出个类似的发音。最后还是刀剑男士们主动学习汉语的日常对话,这才中日夹杂连说带比划地交流。
“我想陪库里卡里一起嘘嘘,他说不要。”夭夭努力学了下大俱利伽罗冷漠的脸,但圆鼓鼓的小脸蛋和娇小玲珑的五官只能给烛台切一种小孩子装深沉的喜感。
忍住,不能笑出声,听一期一振说,主公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儿自尊心很强的,一旦觉得自己被嘲笑了,分分钟哭给你看。烛台切努力平复有些歪了的嘴角,解释道:“因为伽罗酱是大孩子了,夭夭酱也是,再大一点就不能让乱陪着……那个什么了。”
小丫头有些低落,烛台切揉了揉她扎着麻花辫的小脑袋,“不能陪着嘘嘘,夭夭酱还可以陪他做别的啊。”
“那不行的。”掌心下的脑袋摇了摇,夭夭很认真道:“他不喜欢我陪他,也不喜欢和我做朋友。那我就……我就……”啃着自己的手指,很是为难的样子,“库里卡里不喜欢我,那我就自己喜欢他好了,没关系的。”
那样鲜活灵动的小女孩儿就要这么回去了吗?眼前的少女,五官已经长开了,她端坐于主位,无悲无喜,即使面对的是自己也能干脆果断地下达抹除记忆的命令。或许以前的烛台切不觉得如何,但此时此刻,他发现自己并不能心无旁骛地去按照夭夭所说的去做了。
“记忆是必须被抹除的,一点痕迹都不能留,不然有可能成为影响后面历史的不稳定因素。”似乎看出了烛台切的心事,夭夭起身,借着镂空窗格的遮掩向外看去,那个还是垂髫幼女的自己正和短刀们玩得开心,“我是审神者,召唤刀剑,维护历史,以主君的身份管理照料你们,这是我的义务。而你们也有作为通灵之物的付丧神所应得的权利,各司其职,再多的,便是逾越了。这点,你们所有人都务必记好了。”
“是。”和室里的刀剑们应道。
“连对自己好一点也算逾越吗?”
夭夭没有去看烛台切如暗火明灭不定的熔金色眼睛,她甚至不敢去看那些回应自己话语的刀剑们,手指在颈间的红绸带上神经质地摩挲,许久才涩然开口道:“是的。”
最后四岁的夭夭是被她点了睡穴倒下的,由鱼藏抱着,少女将手抚上和自己生得一模一样的脸,然后停在了额头,默念咒术。小女孩儿光洁的额头上蒸腾起一股白汽,被夭夭一把抓住,捏碎在了空气中,半点痕迹都不留。
“没想到,此生老夫还能再次见到阿姐儿。”自进入本丸就一直沉默不语的鱼藏忽然开口,和干瘦的外貌不同,他的声音颇有古时豪侠义士的粗犷厚重。
“剑灵神识相通,您以后还会见到我的。”夭夭低着头,并不去看自己从前的佩剑。
“唉,终是不一样的,老夫能感觉到,另一个时空的自己非常寂寞啊。阿姐儿每次回去看夫人,心里可曾后悔过吗?”
咬着牙,咬得牙根都酸了,但她不能说,无论穿越时空多少次,无论见证过多少历史的转折点,她都不能说,不能想。
凤兮,凤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谏!往者不可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