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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侍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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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冰块终于走了!小非焉,我可想死你了!”
我闻声,睁开眼,一张玲珑精致的娃娃脸映入眼帘。只见那娃娃脸正俯着身子,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欢喜地瞅着我。
肉嘟嘟的小嘴,肉乎乎的双颊,惹得我不禁伸手,情不自禁地将她狠狠揉捏。
“小霏霏,好久不见!”
“你个禽兽,快些松手!亏得人家披星戴月,日夜兼程赶回来见你,你竟这样欺负人家?!”
“小霏霏,人家喜欢你才会欺负你。你竟这般嫌弃人家,人家真的好伤心!”
我佯作心伤,话音未落,只见她活似八爪鱼般,整个身子扑倒上来,软绵绵的小手扒上了我的脸颊,嚷嚷道,“小非焉,别伤心,人家待你可是情深似海,至死不渝。你既然那么喜欢人家,人家就以身相许好了!来吧!”
天雷滚滚,地动山摇。我再也忍不住,一个使劲,将她推了出去。
她亦早有防备,不慌不忙之间,只见烛火摇红,粉裙艳艳,银光闪闪,风声猎猎。我“咻”地起身,从怀中取出“春秋”,说时迟那时快,手中“春秋”翻转,击落寒芒点点。
“你的速度快了许多!”我称赞道。
“可惜仍旧快不过你!”她收手,上前几步,言笑晏晏,“你那宝贝确实让人欢喜羡慕!”
我闻言,望向手中“春秋”,却是一阵黯然神伤。
“春秋”者,百骨之扇。以玉为骨,骨有一百之多,却毫无厚重之感。扇骨似燕尾,钉铰内藏不可视,扇身有异香,扇色古润苍细,乃不世之宝。
此乃抓周之时,我的一见钟情,情有独钟。父亲见状曾言,“波诡云谲,天命风流!”
而今,却是故人西辞,恍如隔世。
“春秋旧传名,百骨价不轻。
摇落惊风雨,藏锋入怀中。
飒如松起籁,飘似鹤翻空。
恩怨此中来,是非皆由衷。
当年欢喜所得,而今悲从中来。你道它是个宝贝,却不知它,实则是件不祥之器。‘春秋’每一代的主人,都命途多舛,不得善终!我曾以为,我会是个例外,却不曾想,无一例外!”我想起了那阙诗行,经历此番变故,别来一番感触,喃喃苦笑道。
“呸!呸!呸!…别瞎说!小非焉,你就是个例外!不要怕,我会保护你,只要有我陆雨霏在,谁都不可以欺负你!”她说得煞有介事,目光灼灼地望着我,那么的认真,认真得我无力反驳。
“是!是!是!只要有小霏霏在,必定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定能护我周全!”我哂笑道。
“你又取笑我,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们几个都是这样,真没意思!”她嘟起嘴,白皙的脸颊胀得通红,气鼓鼓地道,“非焉,你要相信我,我不是信口开河,我是真的会拼命保护你!”
我闻言,敛起笑容,走到她身边,抱住她瘦弱的小小身躯,怜爱地说道,“小霏霏,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的决心。不过小霏霏,我不要你拼命,我要你保护好你自己,这样我才能安心地保护自己!小霏霏,这个世上,我再也不能失去你……”
是的,这个世上,无论是他们中的任何人,我都再也不能失去。
念及此处,许是太过动情,我的心头竟是一阵绞痛,口中再也说不下去。
“呜…呜呜…非焉,你不要这么伤心。你这样说,我会心疼。非焉,我好害怕,真的好怕!你知道吗?我在北邙一听说那个负心汉大婚的消息,便偷偷地跑了回来。本想寻个机会去见你,却没想到,一回来,就在国公府里见到了昏迷不醒的你。后来,又传出了侯府的那些事儿…非焉,我知你难受,可你知不知道,你真吓死我了。那天,大冰块偷偷将你抱回来时,你浑身都是血,面色苍白,嘴唇酱紫。问他什么,他都不说,还凶我说,若想让你活命,就给他闭嘴,不许问、不许说,只许按他的意思做……呜…呜呜…非焉,这到底是怎么了?原本明明好好的,怎么会变成如今这样?”
她越说越伤心,小脸深埋我怀中,双手紧紧环住我的腰,我隐约觉得胸前一阵温凉。
许久,怀中小人儿哭得梨花带雨,我按耐不住,只能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抚,故意威胁道,“我没事儿,小霏霏,不哭了,好不好?你若是再哭下去,我怕惊吓过度,又要昏过去了!”
“啊!”她闻言,惊呼一声,立刻拉开了我们彼此的距离,然后,仔细地打量着我,关切地问道,“非焉,你现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快些告诉我!我不要你再昏过去了,大冰块若是知道了,肯定会追杀我的,我就再也别想进来见你了!”
“小霏霏,乖,只要你乖乖的,不哭、不吵、不闹,我就不会昏过去。”我被她的单纯心思逗笑,轻声宽慰道。
陆雨霏闻言,长长地舒了口气。我望着她现下乖巧安分的模样,心中顿觉轻松愉悦许多。
我素来欢喜陆雨霏,只因她像极了我远在西岐的二姐,拥有着世间女子少有的美好心性,天真无邪,不谙世事,心似琉璃,不染纤尘。
纵然如今,她已是修随远的四大侍卫之一,究其心性而言,不过是个顽皮嬉闹的孩子。
修国公府上下素来都是宠着她的。就连平素,看似待她严苛的修随远,却也任由她一口一个“大冰块”地叫唤,从不恼怒。
起初,烟姨还时常训斥她,教她规矩,不过她素来不长记性,而后,习惯成了自然,训斥便不了了之了。
说起修随远的四大侍卫“云烟风雨”,实乃修国公府不容小觑的一股势力。除了心思单纯的陆雨霏,其他三人都大有来头。
“云烟风雨”之首的修云殊,一柄“疏影剑”在四国江湖“剑宿榜”中排行第七,但他却非江湖中人。
有些人,天生“墙内开花墙外香”,修云殊就是这样的人。
他一生从未真正踏入江湖,江湖中却流传着他的传说。
传说中,早在十五年前,他的一招“梅开几弄,疏影横斜”便已达到幻虚之境。
他曾经只身独闯北邙云梦“子虚殿”,一剑荡平子虚殿内“二阁二宫”之首的“乌有阁”,斩杀了“乌有阁”三煞角、房、箕。
本是怀抱同归之心,秉持必死之念之所为,不想,这一举动却博得了为人邪魅,行事随心所欲的“子虚殿”阎魔莫子虚的青睐,竟大赞修云殊“剑心无敌,剑士无双”,还命人将奄奄一息的他好生照料,一路护送回了修国公府。
传说虽美,但传说里的事,终究流转于传说中。
我印象中的修云殊,却只是个不苟言笑、从容沉着的寻常男子。我通常唤他一声“云叔”,因其与父亲同岁,但小了数月之故。
云叔怀中一直藏着个木雕像,他甚是宝贝,我曾远远见过一回,究其身形,应当是个女子。
他独处时,就会将“她”取出仔细端详。那次被我瞅个正着,他很快觉察,迅速将其掩入怀中,瞥我一眼,不着片语,漠然离去。
狡黠如我,当下立断,此像中人必定是他一生挚爱。因爱故生忧,因爱故生怖,他一切刻意的躲闪,恰恰写明,深情难赋。
那人是谁?我猜那人便是“烟姨”。
“烟姨”名唤邱烟影,乃是“药王谷”老谷主邱梓昂的义女。修随远遵照辈分唤她“烟姨”,我们几个小辈便跟着修随远,都唤她作“烟姨”。
云叔若是钟情烟姨,我一点都不诧异。似烟姨那般妙人儿,纵使寻遍四国四海,亦不多得。
她那样的女子,淡雅如菊,清贵如兰。
早年也曾因身负绝世轻功而名动江湖,当年一句“梅笛烟中闻几弄,烟涛微茫迹难求”,道尽了无数儿郎思之、慕之,而不得求之的遗憾。
据说,后来遭逢变故,一朝望断红尘、归隐山林,长居药王谷内“清风崖”下,避世不出许多年。
谁料,本已清心寡欲、不问俗世的烟姨,却因那年听闻修随远无故身中剧毒,险些丧命,而执意追随,守护修随远,再入红尘这些年,甚至甘愿成为“云烟风雨”中的一员,舍弃了最初的声与名。
我曾想过,若能将修家的这些情谊刨根究底,写成故事,烦请那西市长生桥下凉亭里的先生说上一说,讲上一讲,必定很是有趣。
可一想到修随远的心性作风,定不会轻饶我,再加之,许多事情总是云里雾里,看不真切,便只能打消了这个念头。
但我又觉得,毕竟来日方长,或许有朝一日,我真能探出个所以然来,将其编写成册。待到那时,纵使冒修随远之大不讳,也定然要让四国四海,知晓东陵修家的悲欢离合,换取万千赤血、博得遍地哀伤,似乎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非焉!非焉!你别吓我!你……你傻笑什么?”我正为那写书之事想得出神,竟不知不觉笑出声来。回过神时,只见陆雨霏正可怜巴巴地瞅着我,小手搭在我肩头,摇也不是,不摇也不是,神色惊惶,眼眶微红,似乎真被吓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