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祭》小狸没尾巴

6、第六章 斜挑酒旗幌、遭遇富贵庄

　　在一小片空地，二人渐渐从空中显形，轻松落地，暗道这一机关竟辐射绵远。
　　“咚······咚咚咚···”段干御风刚落地，就听身后有重物落地的声音，回头看，富贵痞子保持蹴鞠射门的姿势落与地面，两个看似很是有些年份的的大虫茧已经滚到了自己脚前。
　　“你把这东西踢下来干嘛，没准里面的尸体都变成白骨了。”段干御风发问。
　　“别小看它，这可能是个大金棺呢。”富贵痞子快乐的跑过来，俯下身爱恋的抚摸着自己踢下来的茧棺，没错，是爱恋，甚至嘴角还涎着不明液体。
　　想着里面是森森白骨，更恶心点儿，可能是一具正在腐朽的尸体，段干御风不得不鄙视富贵痞子的恶趣味。
　　“来来来，用你那柄会爆烟花的神剑割开外层看看。”
　　段干御风听到‘会爆烟花’几个字，嘴角抽搐，而身后的沅罂剑可能只在意了‘神剑’二字，给段干御风的感应竟有些跃跃欲试。
　　且不忙询问富贵痞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段干御风看着他笑得谄媚的俊脸，身后又有禁不得好话的小孩脾性的赤璎珞蠢蠢欲动，也只得从背后抽出长剑，就要向被富贵痞子正爱抚个没完的茧棺劈去。
　　“等···等等！”富贵痞子猛地抱紧大虫茧，回头嫌弃的对段干御风说：“轻轻地的割开外层，不是劈，你想爆出一堆骨头啊。呐，就切开大概虫茧厚度的三分之一，小心点。”
　　“你也小心点，再啰嗦我剑锋一偏剖开你三分之一也是有可能的。”
　　“好好好，我闭嘴，你继续。”
　　段干御风这才小心翼翼划开大虫茧，随着缝隙的出现，竟隐约有金光从中闪出来。
　　“哈！让我猜对啦！果然是金棺啊。”富贵痞子兴奋地不知所以。
　　段干御风就更是困惑了，将大虫茧的表皮小心割开一片，里面竟真的是金黄的紧紧缠绕的茧丝，如同真金一般。
　　“这是什么，你怎么知道茧棺里面有这个？”段干御风问道。
　　“这大虫茧的真名就叫珞璃缠丝俑，本来以为这东西因为太邪性早就绝迹了了，却不曾想今天竟在这里见到了。”富贵痞公子此时兴奋地不知所以。
　　“就如你所见，这珞璃缠丝俑必得内裹人尸而成形，经历长时间的孕育，才有可能生出金丝.
　　成熟的珞璃缠丝俑的里三寸是如剥了壳的鸡蛋一样,被一层薄薄的膜包裹的暗黑膏体，有恶臭，却是上等的稀缺药材，外三寸是这异常坚硬的白色茧皮，普通刀砍斧劈皆不留痕迹。而中间三寸，就是珞璃金丝。
　　珞璃缠丝俑虽易成，但自来就有‘万颗俑一枚金’的说法，也就是说成熟的珞璃缠丝俑万中难出一个，我踢下的这个虽长了金丝，但也就只有薄薄两层，远远不够三寸，而且丝还很嫩，但已实属难得，虽不确定它最终是否能成熟，这两层金丝还是能值大价钱的，快，帮我剥开茧壳，我要把这两层金丝剥下来。
　　富贵痞子兴奋不已的看着段干御风，段干御风凉凉的看着他，说：“天色这么暗了，你确定我们不应该先找一个安全的落脚地，而要花费时间在这儿剥尸壳？”
　　“天色黑是黑了点儿，但你只管帮我剥金丝好了，小爷分分钟带你找到舒服的客栈。”
　　“客栈？你真觉得我应该信任你吗？信你在这死亡竹林里能找到一家客栈。”段干御风严重怀疑富贵痞子是不是白痴。
　　“你别忘了，我可是花了大价钱买了翠阁儿的地形图来闯关的，虽然我破解奇门巧术着了道儿，可经过验证这地图绘制的的大概布局却是丝毫不差的，看这地界儿，再往前走二三里，就会有一家翠阁儿人开的客栈，到了那儿就能好好睡一觉了。
　　现在快点来帮我剥金丝吧。那儿可真真是个烧钱的地儿，这会儿不回收点成本，到时会悔死的。”富贵痞子循循善诱。
　　段干御风料也是无奈，三下五除二，便手持赤璎珞将茧棺剥了个干净，富贵痞子乐滋滋的剥下了珞璃丝，仔细的缠绕在了手腕上。二人这才向着客栈的方向行去。
　　夜幕中，行路的二人走了约么小半个时辰，中途倒也没再遇见什么凶险，只在夜幕中远远就见到前方有昏黄的光亮，渐渐走近，见是一盏忽明忽灭的纸灯笼斜挑在竹竿上，灯笼的挑杆上还结结实实的斜绑着一面外面常见的酒家旗幌子。
　　“没错，没错，这儿一定就是客栈了！”富贵痞子见印证了自己的话，极为高兴，仿佛之前行路时心里越走越没谱儿的尴尬瞬间得到了救赎。
　　果然，二人转过酒旗幌，一眼就见到正前方有大大的一所宅院，气派的门楼两侧各挂着两盏通体鲜红甚是明亮的纸灯笼，门前的匾额上用苍劲的瘦金体写着“富贵庄”三个大字。
　　富贵痞子乐颠颠的上前敲门：“开门开门，住店、住店···。”
　　“吱吱···啪”富贵痞子话音才落，下一刻，门就被打开了。一个翠衫仆人提着盏灯笼，看都没看二人，转身走回院落。
　　二人面面相觑，对翠阁儿的待客之道感到莫名其妙，但还是尾随着翠衫人进入了正中的大厅。
　　进到大厅里，四周漆黑一片，这是一种深邃到没有边际的、让人有种即将被黑暗吞噬的感觉。只有大厅正中招待客人住店的柜台上亮着两只昏暗的、火苗明明灭灭的蜡烛。
　　依然是身着同款翠衫的仆人，三个同尸体般僵硬冷漠的人，僵立在柜台后面，可怖的是，左边的人自他们进来，就直直的盯着二人。
　　“喝”走近后，富贵痞子被吓得向后一跳。
　　原来这直直盯着二人的翠衫人竟只有眼白，在这黑漆漆的大殿里，配合着两只要灭不灭的蜡烛烘托着气氛，更显阴森不似人间。
　　待二人走近，清澈的声音问：“住店？选哪种房间？”说着推过来一本厚厚的房间等级名册。
　　二人皆是一惊，不由再次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这清灵的声音竟是这鬼魅般的白眼仁发出的。
　　稍稍按下心中的诧异，段干御风拿过册子一看，见上边的房间赫然被分成三个等级，分别为：普通、高等和富贵。
　　段干御风虽然从小也是身为世家公子长大的，离开家时钱银带的也甚是丰厚，但家训森严的他向来不以外界条件的优劣为意，因而，觉得没必要选择太过优越的房间，刚想指指普通等级的房间，就被富贵痞子迅速阻止。。
　　富贵痞子神秘的拢手在段干御风耳边，悄悄的说“兄弟，相信我，我的直觉告诉我，你绝对不会想在普通房间睡上一晚。这样吧，作为对你帮我取金丝的答谢，今晚我请你和我一起睡富贵间，你千万别推让。”
　　不及段干御风回答，富贵痞公子便端着财大气粗的架子，对翠衣仆人说道：“到了富贵庄嘛，我们当然要住富贵间了，挑着风水好的给小爷们来一间。”说着，富贵痞公子洋洋洒洒丢下好几锭金子，摆足了派头。
　　中间对比来讲稍显正常的翠衣仆人立马收回段干御风面前的房间册子，拿笔沾了朱砂在富贵等级的一间房上画了圆圈，然后册子丢给右侧的瘦子，瘦子扫了一眼名册，随即走出柜台，点了盏灯笼，便自顾自地转身上了楼。段干御风示意富贵痞子，这人该是带他们去房间，遂二人便跟他上了楼。
　　这期间，这三个仆人没有再说一句话，受这压抑的气氛所影响，连一直喋喋不休的富贵痞子也是小心翼翼的不敢声张了，段干御风虽没被周遭诡异的环境影响，但长时间孤身一人的他，本来也不爱讲话，所以现在就只听到三人咚咚的脚步声和富贵痞子紧张的呼吸声，而楼下两人，就如同融化在了楼下的黑暗中，没有任何气息般的死寂。
　　终于，走完了长长的楼梯，拐进漆暗的走廊，走了几步，便到了二人的房间。“吱呀”提着灯笼的瘦子推开房门，也没有进去的打算，放下纸灯笼，转身就那么一步步地走回了黑暗。
　　富贵痞子看着这有个性的服务，惊得哑口无言，暗自庆幸幸亏自己选了富贵间，否则更便宜的两种房间会有什么更奇葩的服务呢？
　　话说富贵痞子为什么要邀段干御风同住一间房呢？当然不是纯粹的好心或想当冤大头。
　　他在江湖上也行走数载，当然看得出段干御风是棵大树，进门见到那么恐怖的环境，那么诡异的伙计，机敏如他，当然会找个靠谱的同伴，保护自己的安全。当然，最最安全的方案便是让这颗大树睡在自己身边——的地板上。
　　富贵痞子还在为自己聪明的计划暗爽，段干御风却早已拿起灯笼走进了房间。一个人站在黑暗的走廊里的富贵痞子感觉寒毛直竖，赶紧溜溜的跟进去。在进门的一刹那，他隐隐听到楼下竟有熟悉的声音。
　　“他奶奶个熊，这是什么鸟儿地方，怪渗人的。”一人小声的说。
　　“管他娘的，地图到现在还没错过，门口也如地图上说的写着“富贵庄”了，这里肯定是翠阁儿人开的客栈没错。我们只要砸够银子，就能好好的休息一晚，没准还能找个娘们儿乐乐呢。”生涩难听的声音虽也想小声但貌似还是做不到的回复道。
　　“喋喋喋···你倒还有这心情，那你断腕可还是新鲜的呢，小心你娘的用力过猛染红了小娘子的白肚兜。”有些做作的，仿佛只有气声的猥琐声音促狭的笑说。
　　“嘘，你们忘啦，翠阁儿好像特别反感欺侮女人，尤其是宿妓，你们也忌讳着点儿吧，小心在这暗中有人记上你们一笔，所求之事尚不能成，倒还得莫名丢了性命。”一个稍显苍老的声音力不从心的劝戒着。
　　“住店？选哪种房间？”清澈干净的声音再次响起，相比之下倒是显得好听的很。不过，富贵痞子瞬间就想起那双白色的死鱼眼睛，明明看不见，却仿佛还是紧紧盯着他般，那种不舒服的的感觉让他又是汗毛一颤，他抱臂抚着刚起的鸡皮疙瘩跳进房间，砰的关上门。
　　此时段干御风已经把房间桌子上的蜡烛点亮了，屋子倒是宽敞干净，但也许是过于宽敞，烛光只照亮了桌子周围不太大的范围。
　　富贵痞子跑到桌子旁，拿起段干御风刚倒的茶水一饮而尽。“咦，果然是翠阁儿富贵庄啊，待客还挺周全的么。这沏的可是今季的极品新茶醉仙碧螺，更难得的是这种不见得会有客人来的房间，茶却是刚好出了两遍的，连水的温度都是正好，嗯，富贵间果然不同凡响。”说着，咂咂嘴，又倒了一杯，刚想慢慢品，才想起刚刚这杯是抢来的，今夜万一有个什么动静，自己还得傍着这棵大树呢，遂又慢慢地将手中的茶杯递给段干御风。
　　段干御风示意不用了，自己又重新倒上一杯，慢慢品着，卸下这一整天的疲惫，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额···好像还没请教英雄名号呢，大哥，小弟名叫还谁，可能明天见了翠阁儿阁主才能告诉你我姓什么。”富贵痞子跟段干御风套着近乎。
　　“还谁？名字倒是很奇特，在下段干御风。”
　　“呵呵，既然这么有缘，我救了你你又救了我，以后大家就是兄弟了，有什么事儿你可得罩着我啊。”
　　“嗯，在下必定尽我所能。”
　　”哈哈，好兄弟。”富贵痞子甚是欣喜，豪爽的拍着段干御风的肩。
　　“额···那个···我就是问问，你听到下面刚刚有声音么？”富贵痞子试探的问。
　　“嗯，你是指刚来的四个人也住了富贵间么的事儿么？”段干御风头也没抬，自顾自的品着茶。
　　“咳咳···你听力倒是好，我以为你早就进房间了，他们又那么小声，我都伸着耳朵也只勉强听了个大概，你倒是知道的蛮详细。”富贵痞子有些惊讶。“什么？你是说他们也住富贵间？”富贵痞子刚缓过神，却又对段干御风刚才的话表示了更大的惊讶。
　　“也是，他们怎么可能住别的房间呢。啊啊啊，他们不会住在附近吧，惨了惨了···”富贵痞子腾地站起来，带翻了凳子，也不扶起来，搓着手坐立难安。
　　“怎么？你认识他们？”段干御风抬眼随意看了下富贵痞子，问道。
　　“啊···那个那个···这个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我们尽量躲着点他们就好了。”富贵痞子有些刻意躲闪。
　　“哈哈哈，段干兄弟，这床我就先睡了，你看地板这么大，你就下楼跟小二要床被子，随便找个地方睡吧。”前一秒还仿佛有心事的富贵痞子一下又变得无赖起来，一个箭步冲到段干御风坐着的身后唯一的一张床上，得意的躺下，假装熟睡。
　　“你要是想睡在那你就睡吧，我倒是无所谓。”段干御风好脾气的喝完茶，提起还没燃尽的纸灯笼向着屋子里面的黑暗处走去。没一会儿，里面又点起了两根蜡烛。
　　富贵痞子惊讶于段干御风的好脾气，好一会儿也没听见段干御风下楼跟那三个鬼魅般的伙计要被子，倒也有些于心不忍，忍不住又转头眯着眼睛偷偷看看走到房间深处的段干御风。这一看，差点没把富贵痞子气到吐血。
　　在被段干御风点燃的两根蜡烛之间，赫然是一张柔软豪华的大床。而‘好脾气’的段干御风就安然的和衣睡在那儿，富贵痞子心下很是不甘，但碍于的确是自己不仁，抢床在先，又考虑到在这诡异的客栈谁知道夜里还会不会被招待什么，到时还得靠段干御风来摆平，所以只能默默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绝望的蒙上被子睡觉了。
　　谁道段干御风太容易被骗，太好被人牵着鼻子走？段干御风其实是那种嘴上不说，心下了然的人。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事，他都会睁只眼闭只眼罢了。若真是有人恶意算计，那他的手法绝对在段干御风眼下无所遁形。
　　就如刚才富贵痞子无赖抢床，段干御风经过接触也大概了解了这痞子的个性，心性不坏，只是爱耍小聪明罢了。其实刚刚富贵痞子还在门外偷听楼下动静时，段干御风已经习惯性的将整个房间打量了一番。
　　这房间宽敞异常，且布置得很是华丽，除了正对门口的应该是给有钱人带来的仆人睡的床，最里面还有一张豪华的睡床，足可以体现翠阁儿还是在房间等级区分上下了功夫的。
　　其实，他之所以背坐在离门口的床很近的地方，就是想把里边的床让给富贵痞公子，毕竟住店的钱富贵痞子付的十分豪爽，而且，离门口近的地方相对也更能感知附近的动静，以防翠阁儿人请君入瓮后，再摆个什么杀阵，到时也好有所防备。
　　只是这富贵痞子弄巧成拙，抢先睡了仆人床，段干御风也是想给他个小教训，便没有再进一步说明这屋里的情况，在富贵痞子假装睡熟之际，自己去睡了大床，还故意没有熄床边的两盏蜡烛，段干御风算准了富贵痞子会偷看他在哪睡，这样倒是能让他一目了然，进而反思一下自己的选择。
　　果然富贵痞子很是懊恼，在经历一番痛苦的思想斗争后，终于得出这段干御风绝对没有自己当初想象的那么好欺负的结论后，只能不甘的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