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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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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相遇
下午放工时间,家属区许多人家正准备做晚饭,忽然就听到一声很凄厉的惨叫。
好事的人出来瞧,随着人流就到了吴家。吴家院子里现在乱哄哄的,牛惠兰坐在地上一改往日畏缩的愁苦形象,哭的昏天暗地就好似那些蛮不讲理的泼妇一样。
但在大家看来似乎事情没那么简单,因为吴大力还举着他那长满老茧的大巴掌,吴小榆躲进了屋里,吴树木则不知所措的站在两人中间,一会儿看看这,一会看看那,最终憋出了一句,“爸妈,你们...这是干啥?”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结巴,实际他憋的脸红脖子粗,他可从来没说过这么长的句子。
“你问你爸,好端端的他就给我一巴掌,吴大力,你是不是觉得日子过的太顺遂了,不知足,平常你脾气暴躁,骂骂咧咧的我就忍了,毕竟你是孩子们爸爸,可你今天居然学会打人了,我不跟你过了,我要去居委会、去你们厂领导那告你去。”牛惠兰哭天抹泪的。
她在农村时好歹是村里一枝花,那时多少年轻小伙子追求,她却嫁给了其貌不扬的吴大力,不就是为了能嫁到城里,城里的生活虽然比农村强上不少,但她到底没有工作,又被人看不起,这些年她都忍了,没想到这人居然还打他,以前这人可从来没打过她,这事绝对不能善了。
吴大力缓缓的放下大手,其实他打完就后悔了,这媳妇他一直是挺喜欢的,这么些年过来日子还能过的去,但今天真的是着急了,“我问你,你下午不好好在家待着,你跑哪去了?”
王大妈本来也来看热闹,一看这热闹可能跟自己有关,想想今日的不寻常,赶紧闪身跑了。
“我能跑哪去,王大妈说我剪鞋样剪的好,让我去帮她剪。”
“你就知道跟她混一起,她什么名声你不知道,她让你去你就去?”
牛惠兰琢磨出了今日的不寻常,“我天天出去串门你也不管啊?”
吴大力想说点什么又止住了,一转头发现家门口已经围满了人,于是赶紧把人都轰走,然后把门送关上,接着媳妇进了屋,他把那个装钱和票的盒子给牛惠兰看,“你瞅瞅吧。”
牛惠兰一看,钱少了一半,票也少了不少,她登时觉得天旋地转,白着一张脸看向吴大力,“孩他爹,这咋回事?”
“咋回事?还不是你那个好儿子干的!”
一说这话,牛惠兰便知道他指的是谁,夫妻两个还是很有默契的,她这次是真哭了,哀嚎一声,“这天杀的小畜牲啊,我当初就不该把他生下来,他跑哪去了,我去找他。”
“收拾包袱走了,谁知跑哪去了?”
“爸,你确定这事是小二儿干的?”吴树木在边插言。
“我亲眼看见的,还能有假?”
“啥?你亲眼看着怎么不拦着他?”牛惠兰瞪大眼睛,跃跃欲试的几乎想上手揍这男人。
谁知吴大力只是捂着脑袋,“老大,你先出去。”
吴树林出去后,吴大力将门关好才低声说,“你当我不想拦,不过不知那小子是怎么知道咱们卖了他爷爷东西的事儿。”
“什么?她是咋知道的?”
原来当年吴奶奶病重,吴爷爷实在没钱付手术费,便偷偷的拿出两件东西让儿子去卖掉。一件是个古董瓶子,一件就是之前吴树林拿走了很有年代感的收音机。
那年代管的严,吴爷爷也是一线希望的,吴大力拿了东西到了黑市却不敢卖,抱着东西跟做贼一样转了一圈就想打道回府,谁知却被一个古董商拦住,一问之下便看中那个瓶子了,于是卖了两百块钱。
吴大力激动的手都在颤的抱着剩下的收音机就回了家,七八年前,他一个月工资才二十块出头,一下卖了二百块顶他一年工资了,他能不激动嘛。
谁知有比他更激动的,那就是牛惠兰,她抓着钱就不撒手,“你就说瓶子没卖出去能咋地,就说被人抓着没收了能咋地?”
吴大力当时也不知咋想的,没有多少犹豫就一咬牙一跺脚,回去真跟他爸这么说了。
后来的结果,自然是吴奶奶无钱手术,去逝了,吴爷爷的精气神那一年便被抽光了。
“都怪你当时见钱眼开,要不能有个把柄被他知道,这要是传扬出去,咋整?”吴大力拼命指责自己媳妇,好像只有这么做他才能说服自己,这一切都不是他的错,是别人的错。
“怪我?你不同意这钱能留下?”牛惠兰脸突然变色,“他把收音机也抱走了?他咋知道的?”
“肯定是我爸告诉他的,要不然他怎么会知道。”吴大力揪了揪自己头发,“这事不能让人知道。”
“这事要是让人知道,我以后还哪有脸出去见人,那可是我亲妈啊!”
你把钱藏起来时怎么不说那是你亲妈,牛惠兰心内翻了个白眼,但她还是很了解她丈夫的,于是就只说,“那么多钱就便宜那小子?”
“那不然咋整,还不是你没事瞎跑,要不然会让那小子有可乘之机,你平时这个时候不是睡午觉吗?天天闹身子不舒服,这大中午的去串门子就舒服了。”
牛惠兰听了好似终于反应过来一般,一拍大腿,“对,这事肯定跟姓王的有关,要不然好不央的她咋想起让我给她剪鞋样子。”
牛惠兰说着就要往外冲,丢的那些钱和票已经让她几乎失去了理智。
吴大力听了就也要去助阵,谁知门这时外面却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开门一看是邻居,邻居说,“刚才居委会有电话,说是你家小森跟人打架,被抓到派出所去了,让你们赶紧过去。”
夫妻两个晴天霹雳,怎么会这样?牛惠兰拿了钱就跟着吴大力火急火了的赶到了城区派出所
“你们咋才来,赶紧交钱,我要出去。”
吴树森常在街上混,并不是头次上派出所,所以在拘留室里待的仍是一派安然,等父母来了,也是催他们赶紧交罚款,面上并不见多少焦急。
只是他脸上的伤还是引得牛惠兰一阵心疼,捧着儿子的脸就要哭,吴大力不耐烦看,跟公安同志套近乎,奈何人家不吃那套,罚款依然要交30元。
牛惠兰本来因为家里丢了大部分钱而心疼的挖心挖肺,这一听之下简直疼的痛彻心痱,“我们哪有那么多钱?”
吴树森瞪大眼睛,“怎么没有,我爸一个月工资就有了啊!”
“你爸工资养一大家子,哪里够?”牛惠兰这下也不哭了,再问了公安同志,说是不交罚款就要拘留15天,于是更下定了决心,“小森,那你就在这住15天吧,我让你妹天天来给你送饭吧。”
“爸,你说句话啊?你们搞什么啊?这哪行啊,我不在这待着。”吴树森这下傻眼了,再也不复刚才的淡定,赶紧向一直未语的父亲求助。
谁知吴大力只是吼道,“谁让你不争气。”他也心疼钱啊。
吴树森觉得冤枉死了,要是以前他瞎逛闹事进来也就算了,可这次他是为了去上班啊。
今天下午他就去报道了,可是看门的老头儿偏不让他进去,让他出示什么证件,他哪有证件,就说自己是面试通过的,叫吴树林。
那老头打电话问了,终于让他进去了,然后有个漂亮姑娘接待他,给他办入职手续。
他正看着漂亮姑娘想入非非,想着这下有了工作,以后再娶个漂亮媳妇,那可就太美了,不知这姑娘好不好追。
正想的激动,就又来了个主任啥的人物。他也不知道,反正那姑娘那么叫的,于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姑娘就翻脸了,说他是假冒了,让他出去身份证。他们录用的叫吴树林,不叫吴树森。他就说吴树林是他哥,他哥放弃了,他顶上。没想到那些人居然不同意,还让他出去,他不肯,对方就叫保安把他丢出去。
他当然不能就这么走了,好不容易有的工作,就想耍下无赖,谁知对方就报了警,公安就把他抓了。
在派出所待了一下午,爹妈来了,想着终于能出去了,谁知他们竟然连罚款都舍不得给交。
要是搁平时,没准夫妻两个咬咬牙也就给他交了,可是毕竟今天才损失了一百多块钱,家里底子本来就薄,这下还不知道以后咋过呢,牛惠兰都已经打算把家里伙食降到只喝稀粥来弥补了。
于是,吴树森便傻眼的被留在了拘留所,两夫妻含泪回了家,到了家牛惠兰又开始哭,“这以后日子可咋过,这个天杀的哟,”
气愤之下又要找王大妈算总账,谁知还没动作,便得知王大妈已经被他男人打了一顿,已经住院。
吴家那边发生的事,吴树林已经没兴趣知道了,他现在正坐在去往A市清水县大同村的牛车上,摸着生疼的屁/股,听着来接他们的村支书,在前面边赶车边讲他们大同村里风光好啥的。
“我跟你们说啊,我们大同村背靠大山,山里啥都有,全是宝贝啊,那真是山清水秀,你们这些娃娃去了就知道啦。”老支书甩着鞭子讲的兴味盎然,可是听众却只有一人。
只有一个叫邱磊的小伙子坐在离老支书最近的地方,乐呵呵的当着听众,时不时的提一个问题,能让人再讲下去,而其他的五个知青全都有些萎靡不振,包括吴树林在内。
其他也不怪他们没啥精神,早上五点他们就在知青办集合,然后坐二百多里地的汽车到达了A市,又从A市坐了八、九十里地的车到了清水县,县城的知青点麻溜的就将他们打包给了大同村来接的牛车。如今坐牛车他们也坐了几十里地了,前面山连着山,也不知道几时才知道。
离家的愁绪、前路的茫茫,让大家也都情绪不高啊。
“这就是咱们大同村了,你们先在这歇会儿,我叫村民们带你们住的地儿。”老支书将他们带到大队,然后就去广播室通知村民们‘领人’。
原来他们来之前,村里头就已经开了会,商量好了如何将他们这次来的六个知青分别分给六户人家,虽然知青们住谁家肯定就是跟着那家人一块吃住,但是知青们山下乡都会有一定补助,有的人家图那点补助,对此也挺乐意的。
他们六个知青除了吴树林和之前的邱磊,还有冯国栋、刘建民以及两个女同志,于珍和葛津。
分配好了各自去哪家,其中一个知青冯国栋便凑到葛津旁边,扯着笑脸说道,“葛津,听说王大叔家与刘四婶两家挨着,以后有啥事你就找我,千万别客气。”冯国栋长着一乡偏文气的书生脸,再顶个金丝边的眼镜,就特别像斯文败类那种人了。
他刚说的王大叔就是他要去的农家,而刘四婶就是葛津要去的人家。
葛津长的高高瘦瘦的,五官中仅有一张大嘴巴最为突出,但白白净净的姑娘还是挺讨人喜欢的人。
冯国栋说完,邱磊就撇了撇嘴,心想这冯国栋可真不要脸,在车上的时候就时不时的跟葛津献殷勤,肯定没安好心。这姑娘看上去也傻傻的,说起话来就特别直接。
就像现在,葛津疑惑说,“我跟于珍住一块,有事为啥找你。”
冯国栋僵着一张脸说,“嗨,咱不是男生嘛,可以干点力气活。”为了避免再尴尬,冯国栋说完就赶紧跟着王大叔走了。
刘四婶家人口多,房子也多,也是为了方便两个女生的考虑,两人便都被分到了刘四婶家。
刘四婶五十多岁,是个一看就十分精明的农村老太太,这次被直接分到两个知青,她还是挺高兴的,两个女知青能吃多少,她们的补助绝对用不了,而且这两个姑娘一看就是家里条件不错的。
看穿那衣服,料子啊样式啊连见都没见过,还那白的哟,一看就没干过啥活,家里肯定惯着,到时有啥好处还能落了她家?
于珍穿了个白衬衫加蓝色裤子,葛津就打扮的比较出挑了,短款的米色风衣,还有个大大LOGO打在腰带上,一看就价值不斐。
“可惜他找错了对象。”吴树林低声说道。
他记得这个于珍父亲是正军职干部,家里几个哥哥也都是军界的,是个典型的干部家庭,来下乡也是她自己意愿,不过那个葛津却跟他一样是工人家庭出身,而且条件也不怎么好,前世的时候经常闹饥荒,找人帮忙。
“吴哥你说啥?”邱磊疑惑道。
吴树林便道,“没说啥,明天你就知道了。”
两人分到的人家离的也挺近,当天收拾了一通邱磊还热心的跑来帮忙,吴树林也一点没客气,仅半天下来两人便成了好哥们。
第二日,吴树林提议要去大集上看看,邱磊也欣然同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