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向前冲》微雨蔷薇

17、第17章

　　傍晚，沈林峰送我去妈妈住的地方。她租的地方是一幢八十年代的旧楼，外墙是破旧的红砖。她住一楼，地方很小，只有一个外间、一个里间，一个卫生间。
　　“这房子条件差点儿，不过，够我们娘俩住了。”她边说边拿过两个马扎，让我们坐下。
　　我四下看看，房子墙壁发黑，陈设简陋，外间只有一张桌子、两个椅子，里间就放着两张单人床。
　　她倒了两杯水，对我们说：“喝水吧。”又给我们解释，“琪琪十二岁的时候，腿里长了东西，因为治疗不及时，一条腿就废了，只能坐轮椅。她一直坚持上学，成绩挺好，可是到了中考的时候，很少有学校能接收她，最后丰市有所职业学校终于同意接收她，我们都很高兴，觉着孩子总得学会一技之长，再苦再难我们也要学。因为孩子腿脚不方便，朱校不现实，所以我就跟过来了，在学校旁边租了这两间房。琪琪白天上学，我就去商场找个活干，这样我们娘俩的房租就解决了。”
　　“她，怎么不在？”我问。
　　“你说琪琪呀，她上晚自习呢。她们学校的同学对她特别好，一天里吃饭、上厕所都有人帮她，平时大家伙儿都抢着推她。我只是晚上九点多去接她回来，早上再送她到学校去。这孩子也很懂事，周末我要是上班，她就一个人在家。”
　　“一个人在家？那吃饭、上厕所怎么办？”我问，虽然未曾谋面，但是听到琪琪的情况，我的心还是被牵动了。
　　“这些，她都可以的。她有双拐，在屋里挪动是没问题的。这孩子从小懂事，能自个儿干的事，从不用别人。”她说。
　　“周末，我要有空就过来，可以帮忙照顾她。”我说。
　　“小竹，”她的泪涌了出来，“这些年，妈妈对不起你，你受苦了。”
　　为什么都没说。看得出，她日子过得很艰难，我明白，在这世上，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无奈，很多事，并不是心里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
　　回家的路上，沈林峰问我：“你认了她，是不是心里透亮多了？”
　　我点头，前段时间，这件事一直是压在我心头的大石头，让我纠结苦闷，如今走出这一步，我心里倒是轻松多了。
　　周末，我见到了张琪琪——我从未谋面的同母异父的妹妹。她坐在轮椅上，一张脸儿瘦瘦的，但眉目清秀。她眼角眉梢并没有带着愁苦，很爱笑，一见面就亲热地喊我姐姐，叫得我心里热乎乎的。
　　她说：“姐，妈一提到你就掉眼泪，一开始每次看到妈掉眼泪，爸就说，你去把小竹接来吧。可是后来他在工地上干活的时候受伤了，家里挺困难的，就不敢说接你回来了，怕接了你来委屈了你。”
　　我鼻头一酸。
　　或许因为有血缘关系，我和琪琪很快亲近起来。我买了菜，她帮我择，我洗，洗完后又用电磁炉炒。她的笑容恬淡，“姐，你做的饭真好吃。”
　　傍晚，妈妈回来了，看到我们在一起特别融洽，很开心，皮肤粗糙的脸上露出笑容。
　　婶婶还是知道了我认了妈妈的事情，她最近一直很关注我的行踪。她反应很强烈，“小竹，你真是没良心，我们辛辛苦苦养大了你，你一转身，就去孝敬那个女人了。”
　　叔叔闷着头，小声说：“你不能这么说孩子，孩子认自己的亲妈，有什么错？”
　　“亲妈？她尽过亲妈的责任吗？这些年是谁养大小竹，给她吃，给她喝，供她上学，是我们！她一回来就捡个现成的，我们的辛苦算白费了。”婶婶竟然抹起了眼泪。
　　“婶婶，我认了她，并不代表我就不孝顺您和叔叔，你们放心，我一辈子都会孝敬你们的。”我说。
　　“反正你现在对象也有了，工作也安定了，翅膀硬了，也用不着我们了……”婶婶满心的委屈。
　　叔叔这次一直站在我这边，“素心，你别叨叨了，小竹是什么样的孩子，你心里该有数的。”
　　“有什么数？帮人家养孩子，养到最后，都是在养白眼狼。”婶婶说。
　　我只好低头不语。婶婶这人口无遮拦，唠叨一阵，发泄一番，也就没事了。
　　腊月初八，是婶婶的生日，每年到了这一天我们总会吃顿饺子稍事庆祝。
　　婶婶有好几天不怎么理我了，我知道，她心里的结还没有解开，所以离着腊八还有好几天我就问她想要什么礼物，她冷冷地说：“我什么礼物也不要。”
　　我还是去买了鸡和鱼，奶奶在的时候，总说，吃鸡吉利，吃鱼富裕。我准备了好几种饺子馅，因为叔叔喜欢吃猪肉大葱的，婶婶喜欢吃韭菜的，栋梁在家的时候，喜欢吃芸豆馅的，我习惯于让大家都吃得可口。为了活跃气氛，让婶婶开心，我还特地叫来了沈林峰。
　　婶婶见了沈林峰，脸色果然缓和了些，栋梁在外地上大学不能回来，我们都担心这个生日会很冷场，沈林峰来了，家里倒显得热闹了不少。我喊沈林峰包饺子。婶婶说，“让他歇着吧，大男人，有几个会包饺子的？你叔叔和我结婚这么多年，还没包过一个饺子呢。男人是干事业的，这家务活，就该女人来做。”
　　我撇撇嘴，没吱声。沈林峰还算知趣，说：“我小时候，我们家每逢腊八也包饺子，我不会包，可是会煮，一会儿我来煮饺子。”
　　婶婶笑了，“看人家小沈，又能干事业，又会干家务，真是难得。”
　　沈林峰其实不怎么会煮饺子，要不是我在旁边提醒着，饺子非煮烂了不可。他还挺得意，对我说：“小竹，怎么样，我算是出得厅堂下得厨房的男人吧。”
　　我撇嘴，“嗯，在厅堂里像花花公子，在厨房里像蹩脚厨师。”
　　吃饭的时候，婶婶一个劲儿劝沈林峰多吃，真像丈母娘爱女婿似的。
　　沈林峰又会逢迎，“婶婶，您这手艺，比很多酒店的厨师都好。”
　　难得沈公子吃得惯我们老百姓家的饭菜，婶婶眉开眼笑，“那你多吃点哈。”神情很是得意，其实这些菜多半是我做的。
　　不知道是故意表现还是真的饿了，沈林峰这顿饭吃得特别多，吃完饭还赖着不走，跟婶婶聊得挺热乎，“婶婶，我给您选了两套衣服，您看看喜欢吗？”
　　婶婶乐得合不拢嘴，边比量衣服边说：“小沈，这是你店里的衣服吗？”
　　沈林峰摇摇头，“我店里没有适合您风格的衣服，我从别家店买的。”
　　“你可真有心，这衣服很贵吧？这让我怎么好意思收呢？”婶婶客气着。
　　沈林峰说：“您别跟我客气。只要您喜欢就好，要不然，我怕小竹怪我不会买东西呢。”
　　婶婶收起了衣服，问沈林峰：“小沈，你和小竹的事，你父母是什么意思呀？”
　　“他们？”沈林峰看看我，“他们都很满意小竹，催我快把小竹娶进门呢。”
　　我恨不得掐他一下，这个沈林峰，太过分了，我让他装我男朋友，也没让他装得这么像呀。
　　婶婶很开心，“这就好，小竹都二十八了，不，这都过了元旦了，二十九了，可不小了……”
　　“婶婶。“我小声叫她，她简直像是在求沈林峰娶我。
　　婶婶不顾我的阻止，继续对沈林峰说，“你们年轻人呀，不理解我们的心情，我们这当长辈的，都盼着孩子快点儿结婚呢。”
　　“是啊，“沈林峰点头，”我也想尽快和小竹结婚，这样也省得我一个人回家，冷锅冷灶冷冷清清的。”
　　我这时已经转到了他的身边，悄悄地伸过手去掐了他的胳膊一下，他却很有定力，脸上依然挂着笑，嘴都没有咧一下。
　　一出家门，我就埋怨沈林峰：“你光顾着嘴上痛快，也不想想，你这样让我怎么收场？”
　　“我不管，你是谎言的始作俑者，你自己想办法吧。”他得意的笑着。
　　我真急了，狠狠地掐了他一把。
　　这回他实在忍不住了，疼得叫住声来，说：“白小竹，打死我也不会娶你，你也太狠了。”
　　晚上，婶婶把我叫到她屋里，对我说：“小竹，我这几天想了想，也想通了，你能认你妈，说明你是个心肠软的孩子，心肠软得孩子，对谁也错不了。以后你再去看她们，我也不拦着了。”
　　“婶，谢谢你。”我知道其实婶婶也不是心肠硬的人，只是因为日子苦过，所以太看重钱，太看重利益。
　　不过，婶婶还是有几分担心，“她上班的那个商场有小沈的店，要是小沈知道你有这么个妈，不知道会怎么想？”
　　“沈林峰已经知道了，他不会介意的。”我说。
　　“那就好。”婶婶的眉头舒展了，“小竹，今天小沈在咱们家也表过态了，他愿意早点把你娶进门，他父母也没有意见，你们呢，就赶紧把证儿给办了吧。从这个月开始，你也别再往我这儿交工资了，你自己攒着，买点嫁妆，我和你叔，能添的就给你添点。”
　　婶婶的话让我有些感动，同时又觉得压力倍增，这场戏该怎么收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