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向前冲》微雨蔷薇

15、第15章

　　每天下班后，我总是不由自主地绕到丰市的新世界商场，而且还会放慢车速，在路边伫立一会儿，我期待见到她，又怕见到她。我反复跟自己说别再来这儿，可是我总是管不住自己的腿，总是不知不觉又绕到这儿来。
　　我不敢进商场去，我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她，虽然负疚的应该是她。
　　有一天，我看见她从商场里面走出来，穿着一件过了时的旧呢子上衣，一脸的疲惫。她走路很快，大约是急着回去照顾她的女儿。我有一种走上去叫住她的冲动，但我的脚立在原地，没有动。
　　我被自己内心的矛盾折磨着，实在难受，真想找个人倾诉出来，好松口气儿。
　　找谁倾诉呢？我习惯性地想到了启东哥。
　　中午，在医院和事务所之间找了个地方，我和启东哥一起吃饭。像以前一样，他还是不喜欢吃油腻的东西，还是用左手拿筷子，还是吃饭的速度有点儿慢。
　　我说着心事，他静静的听，听完问我，“你打算怎么办？”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正是因为不知道怎么办，才来找他呀。
　　“这样的事情，别人没法替你做决定。到底怎么办，你应该问问自己的心。”他说。
　　“我没法原谅她，她走了十几年了，从来没来看过我，甚至现在她人在丰市，也不肯来看我。她可能早就忘了她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孩子。”
　　“或许她有自己的难处。”启东哥说。
　　“她有难处，那别人呢？当年奶奶难道不难吗，我难道不难吗？”十几年的委屈压在心头，压得我难受，泪水夺眶而出。
　　启东哥递过来一张纸巾，“小竹，没有人强迫你原谅别人，你有原谅还是不原谅的自由，既然你心里很乱，那就别逼着自己做决定。”
　　哭了一会儿，我心里轻松点儿了。好不容易和启东哥一起吃饭，我不想一直哭哭啼啼的。
　　“奶奶最近怎么样了？”我擦干了眼泪。
　　“精神还行，就是一个人下不了楼了。她最近一直念叨你呢。”
　　人真是说老就老了，身体的枯朽好像是一瞬间的事情。我最近太忙，加上心情郁闷，竟没有去看看这个一直疼爱我的老人。
　　“快吃吧，饭要凉了。”启东哥把一只水饺夹进我的碗里。
　　吃吧，先吃饭，苦恼的事先放一放吧。
　　启东哥说先不要急着做决定，那我就把这事儿放一边。可是我真的做不到，看到她之后，我无法做到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我偶尔还是会绕到新世界商场，不过只是远远地看看那个地方，没有勇气走进去。
　　这天我正在街边伫立，有车子在我旁边戛然而止，沈林峰降下车玻璃，招呼我，“上车。”
　　我上了车，他说：“刚下班。”
　　“哦，今天天气不好，我坐公交车，正好中途从这边下来转车。”我解释。
　　“天气不好就打车吧，转来转去多麻烦。”他说。
　　一个有钱人，怎么理解老百姓的窘境，动不动就打车，那薪水有好大一部分要贡献给交通了。我说：“也不是太麻烦，天好的时候我就骑电动了。”
　　他说：“你那辆电动车我见过，破成那样，你天天骑着安全吗？刹车还好使吗？”
　　他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那辆电动车婶婶骑了多年，很多零件都不好使了，包括刹车。我说：“我周末去修修刹车。”
　　他说：“您可真行，就刹车失灵的电动车您也敢骑，不会开车不能买车，买辆新电动车总可以吧。”
　　“买电动车。嗯，过一阵再说吧，我实习期工资不高，再说启东哥的八千块我还没还呢。”我不小心说漏了嘴。其实启东哥从未在我面前提那八千块的事，而我也还没有把事情说破。但是我想等我一有了钱就还他。
　　“原来上回你还我的那八千块是他的。”沈林峰的语气里有几分失落。
　　“是他的，不过他当时告诉我是医院减免的。我到现在也还没有把事儿说破呢。”
　　“他对你够体贴的。”沈林峰说话间把车停在了菜市场，说，“很久没有吃你做的饭了，买点菜回去做。”
　　我笑了，“前阵子你住院的时候，我没做饭给你吃吗？”
　　“也有两周了。”他说。
　　我们买了几样菜，一起来到他家。
　　我做饭的时候，沈林峰站在旁边。我说：“想学几招是吧？不是我说你，工作忙归忙，家常便饭总要学着做的，老吃外面的饭对身体不好。嗯，学做菜呢光看不行，得练练。”
　　“我本来想学的，可是不是有你吗，我就不着急学了。”他说。
　　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我说：“我又不能天天给你做饭，可你天天得吃饭，谁会做也没有自己会做方便。”
　　“其实我也不是完全不会，泡面我做得很好吃。”他大言不惭地说。
　　“泡面？七八岁的小孩也会做好吗？那不叫做饭，根本没有任何技术含量好吗？再说，总吃泡面会把胃吃坏的。”我边做汤边说。
　　“怕我吃坏胃就经常来帮我做饭嘛，老同学，这点情意总归有的。”他真是好意思说，倒好像他懒得有理，我不帮忙却没理了。
　　吃饭的时候，我注意到沈林峰家窗台上放着我买的那一扎富贵竹，还用那个绿色的可乐瓶插着。“这竹子，你带回来了？”我问。
　　“是啊。”他边吃边说，“它一点枯萎的意思也没有，我总不能把它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