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明珠》桥夕

4、快刀

　　何欣珞忆起前世里二公子高赞的下场——被斩断了双腿后醉酒溺水而亡，就忙急着撇清道：“娘，您可别胡乱给我做主。二公子现在瞧着是诸位公子里头最得节度大人看重的，但将来谁能继承节度大人的位子，还说不准呢。好了，我要回何府去了，你自己用膳吧。”

　　许氏眼见何欣珞转身就跑，气得不轻，抚着胸口半天才缓过来，半晌才抓着照顾她三十多年的乳娘成嬷嬷的手道：“这孩子，真是气死我了！竟然半点也不似她父亲，更是不似我，我这般做还不是为了她好？都是老太太将她给宠坏了！”

　　成嬷嬷自小看着许氏长大，看着她嫁进何家做四太太，又改嫁进高家做三太太，最是知道许氏的为人的，就算她有些慈母之心，最看重的永远是她自个。不然怎么会将花朵样娇嫩的女儿嫁给人做继室呢？哪怕二公子位高权重，将来可能继承节度使的位子，但满荆南谁人不知，高家的男人最是薄情，不替先前的老使君了，只说现在的使君高雄翟，自十六岁时娶第一任夫人至今，节度夫人已经换了五任了。

　　不过她一个奴婢，再是亲近这些话也不会说出口的，笑着劝道：“咱们珞姑娘还小呢。再说了二公子那位就算没多少时日了，人终归还是在的。太急切了也不好看嘛。”

　　许氏嗯了一声，心里却是想着等丈夫高雄圭回来了，再敲敲边鼓试探一番才是。

　　却说另一头，一夜好睡的陆蓁醒过来时，不但闻到了玉兰花的香味，还听见窗外的鸟鸣声。她掀开浅黄色的纱帐坐起，听到动静的闻夏、闻秋就领着小丫鬟上前伺候。挂纱帐的挂纱帐，端洗脸水的端洗脸水。

　　别说古代没牙刷没牙膏什么的，古代人可比现代人所知道的聪明多了。就陆蓁自己来说，自三岁起就开始刷牙了，便是牙粉也是数种味道任君挑选的，便是清洁脸颊的皂块也是有好几种香味的，和现代的手工皂相比半点也不差。而护肤的脂膏，甚至比现代的掺杂了化学品的好许多，她觉得自己现在的肌肤也可称得上肤如凝脂了。

　　她在巴掌大的琉璃镜前臭美了片刻，这才绕过屏风，让闻秋替她梳头。

　　闻夏则在一边放下一叠春衫，一边禀告道：“一大早，二奶奶身边的春晓姐姐就让人送来了脂粉玫瑰、茉莉、秋桂各三种香味的各三盒，她说是三和斋今年进到节度府的，每种只有一百盒。节度府送到何府的，如今全都送来姑娘这儿了。同时送来的还有春衫料子各色十匹，春晓姐姐说是府里才做了春衫，老太太发的话，二奶奶挑的最好的料子给姑娘您，还有二姑娘、灏哥儿三人的，如今前头正厅的都堆成了小山了。”

　　陆蓁闻言长眉挑了下，他们姐弟三人离开洛阳，银票和金银等带得不少，脂粉啊料子什么的，就算没有了也可以去买的。没想到何府待他们姐弟这般上心，倒是让她有些意外了。

　　老太太舍弃大舅母，让二表嫂执掌中馈，同意四舅母许氏改嫁高家老三等事上，可以看出老太太绝对不是只讲究含饴弄孙的老妇人。便是最疼爱的女儿，在家族利益面前也会忍痛牺牲。这样的老太太，会因为愧疚和怜惜而对才见面的外孙们疼爱有加吗？

　　陆蓁摇了摇头，这可能性真是太小了。

　　“你们这些小蹄子，还不快让来？我可是姑娘的乳娘，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来拦我了？”宁嬷嬷愤懑的声音从屋外传来，让坐在梳妆台前的陆蓁皱起了眉头。

　　恰好闻秋已经麻利地替陆蓁梳好了垂鬟分髾髻，墨绿色的宝石镶簪子被发髻绕在头顶，细看下，也不知是黑亮的头发更亮些，还是宝石更亮些了。陆蓁很是满意，听外头宁嬷嬷的声音更大了些，才想开口让人去请宁嬷嬷进来，就听见了陆萱和陆灏的声音。

　　宁嬷嬷已然快气急败坏了，见了陆萱和陆灏，就苦着脸道：“二姑娘、灏哥儿，你们可要替嬷嬷我做主啊！也不知这几个小丫头是得了谁的挑唆，一大早就将我拦着外头，不让进去伺候大姑娘。我是大姑娘是乳母，对大姑娘最是忠心不过的，太太在世时可是得了太太的嘱托的。”

　　陆萱圆圆的脸蛋看了看宁嬷嬷，又看了看那拦着宁嬷嬷的丫头，丫头叫盼秋，忙朝着陆萱陆灏行礼后分辨道：“二姑娘、灏哥儿。不是奴婢自作主张，而是得了闻夏姐姐传下来的话，说是嬷嬷年纪大了，这一路定是劳累异常，为了她的身子骨，这些日子便不让嬷嬷进屋伺候了。”

　　陆萱知道闻夏是最得姐姐陆蓁看重的丫鬟，当即就对宁嬷嬷道：“既然是闻夏姐姐那儿的吩咐，那定是我姐姐的意思。嬷嬷就好生歇着吧，别在这儿闹了。”

　　宁嬷嬷不敢置信地呆愣了片刻，眼见陆萱牵着陆灏的胖手踏上门槛前石阶了，方回过神，慌急中竟然伸手去拉陆灏。

　　“灏哥儿小心！”几个丫鬟惊吓不已，纷纷高声喊道。

　　陆蓁偏头看过去，和姐姐陆蓁相似的凤眼里头闪过冷芒，一手用力拉起白胖的弟弟，一手握成拳头朝着宁嬷嬷挥出，“砰”的一声巨响，宁嬷嬷被一拳打倒在地上，后退了三四步远方才停下。

　　“哇！二姐你好厉害呀！”灏哥儿半点儿也不知危险地在陆萱手里拍着巴掌叫道。

　　而宁嬷嬷不曾想自己会被打倒在地，待臀部和挨了一拳头的肩膀剧痛传来时，才哀叫哭嚷了起来，“我的太太啊，我对不住您啊！我没能帮你伺候好姑娘们和哥儿啊，让他们被人挑唆着是非不分，还对老奴动手啊！老奴我真是愧对太太您啊……”

　　这番动静这么大，陆蓁自然不可能安坐屋中的，当看到陆萱一拳头就将圆润的宁嬷嬷给打倒滑出去，她都有点儿羡慕妹妹的天生神力了——这以后若是嫁了个渣男老公，只要挥动拳头，看他还敢不敢渣。

　　收回放飞的思绪，她轻咳一声，挑起长眉，装作一脸疑惑的样子道：“这是怎么回事啊？一大早就吵吵闹闹的。”

　　“大姐，宁嬷嬷差点都对灏哥儿动手了，我这才动手的。”陆萱放下胖弟弟，小心瞅了瞅了陆蓁的神色道。

　　陆蓁失笑，伸手点了点陆萱的圆脸，真是个傻丫头，宁嬷嬷是乳娘是下人，别说是古代了，就是放在现代，那就是一个请来的保姆或者帮佣。她总不可能为了个保姆而生自家妹妹的气，尤其是在妹妹并没有做错什么的情况下。

　　陆蓁看向还在地上哀嚎的宁嬷嬷，脸上的不耐烦之色半点也不遮掩了。若说在到何府之前是厌烦了宁嬷嬷的倚老卖老的话，那么昨夜宁嬷嬷和何府的下人包括许嬷嬷在内之人说话口无遮拦的，以及今早这一闹，让她彻底不想给宁嬷嬷留颜面了。

　　“宁嬷嬷起来吧，萱儿不过是个八岁的孩子，她的力气能有多大？还是说，你这是不依不饶的要追究二姑娘了？你是不是忘记了你的身份啊？”陆蓁没好声气地说，见宁嬷嬷呆愣不甘地看向自己，她继续道：“你年纪大了，越发糊涂了，莫说这儿不是洛阳陆府，只是我外祖家里，也不该做出这般泼妇状来。这只会让我认定你是想拿着从前的情分来拿捏我姐弟。好了，你从前说你儿媳生了孩子不知是男是女，这儿离樊城不远，一会儿在闻夏那儿领一百两银子和你当年的卖身契，这就家去吧。”

　　宁嬷嬷本就是荆南人，嫁的男人家里穷得很，一连生了四个孩子，夭折了三个，最后迫不得已只得卖身进了何府里头做粗使活计。也是她的机会，何凝当年因为种种原因要远嫁洛阳，何府的家生子们个个躲得快，最后还是老太太发怒了才定下陪嫁的丫鬟婆子陪房等来，宁嬷嬷便在其中。

　　若说挂念丈夫儿子孙子，也是真挂念，但是要她舍弃这十来年的好日子，她更是难以舍弃，当即就朝着陆蓁苦苦哀求起来。

　　“嬷嬷看着我长大的，该知道我从来不拿大事开玩笑的，嬷嬷早些收拾东西吧。”陆蓁淡淡地道，随即转向陆萱和灏哥儿，笑道：“我们去鹤鸣堂给外祖母请安去，顺便在外祖母那儿用早膳。”

　　灏哥儿和陆萱都应好，随着姐姐高高兴兴地出了留芳苑，留下宁嬷嬷满心地失望和不敢地瘫软在地上。

　　鹤鸣堂东厢前的小花厅里头，老太太并高杏云已经知道了陆蓁对宁嬷嬷的处置，这一老一少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一丝郑重来。她们都从此事上看出来陆蓁是个撂得下脸面，行事乖张之人了。

　　半晌老太太才道：“这荆南虽不如长安洛阳，但是形形色色的人，也见得不少了。一个十三四岁的黄毛丫头罢了，我们也不是全然的算计没有半点真心，担心什么？总之，一切按照之前我说的去做，不会出什么意外的。”

　　高杏云点了点头，听到外头丫鬟迎陆家三姐弟的请安声，朝老太太行了礼就出屋去迎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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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快刀斩乱麻，女主的性格真是一点儿也不软呢~~~四章啦~~继续求看过的小仙女们多多支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