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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恶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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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长的看不到尽头的天然水洞里,光怪陆离的石柱从半月形的洞壁裂缝间攒涌而出,两侧石壁上人工凿出了一排排形状规整的暗孔,里面摆放着晶莹剔透的水晶石,散发出幽幽的光芒,照亮了这一方的天地。
木浆拨动着水流,船身缓缓的从水中划过,层层的水浪被激起,撞击着两侧的石壁,发出哗哗的声响,各色喧嚣的水声充斥在耳边,却越发的衬出一种宁静与幽远。
展怀坐在船尾,怀里是岳玲珑清浅的呼吸声,在这潇潇的水声中几不可闻,却能让他紊乱的心跳暂时的平静下来。
那个名叫裔雪的白衣少女探过岳玲珑的脉象,说暂时无碍,不过也需得尽快医治。
弄潮儿随即将两粒药丸交到了他的手上,与白天里龙意用在乔落落身上的一致。
“这是凝气丹,可保你在这林子里畅行无阻。”弄潮儿如是说道。
于是展怀便也真的随两人走入了这片无人敢进的地狱林,见到了它隐藏百年的庐山真面目。
穿过林子外围层层掩映的灌木林,一条青石板路便出现在眼前,两排一人高的石柱擎着各色的水晶石矗立在两边,照亮了小路。
丝丝的瘴气仿佛顾忌着光亮,只在这石柱外围环绕,留下了一路清明。
头顶上,参天的大树伸展着浓密的枝叶遮住了夜空,不留一丝的缝隙,四周黑夜与瘴气混成一片,静候般的环伺着,仿佛将林子围成了一个密闭的世界。
瘴气之中是浓密的古林,盘踞着各种奇形怪状的树根,纠缠错落的藤蔓挂在空中,仿佛一张天然的蜘蛛网,数不清的植被附着在一些死去的枯枝上,悄悄繁衍,摇曳生姿,看上去犹如一个空中花园一般。
只是这花园却是黑色的!
大片大片的黑色充斥在眼前,在水晶石的映衬下,透出一种幽幽的光泽,这光泽将整个林子染成了一个无比大的黑洞,人置身其中,仿佛洞中蝼蚁,望天不到,触地无门,无路可逃的压迫感逼得人心惊胆战,仿若真的进入了无边的地狱一般!
不仅如此,在这压迫的黑暗之中,几点猩红隐隐的亮了起来,不知是什么发出的红光,匿在黑暗中,又被瘴气所掩,越发的让人觉得怪异。
然而更怪异的是,不消片刻,那猩红的光点就亮成了一片红海,将整条小路都包围了起来,“嘶嘶”的吐信声传来,让人脊背一阵发凉。
这种情形即使是展怀也不禁心底发慌,他自然知道那声音意味着什么,虽然它们并没有靠近,但那一双双血红的眼睛,带着冰冷的气息注视着这里,成片的吐信声仿佛就在耳边,你不知道下一刻这些声音会不会将你淹没,这样未知的感觉才是真正让人恐惧的。
然而领路的两人却仿佛早已习惯了一样,熟悉的在小路上穿行,一直被裔雪的长鞭束缚着且一路随行的了业师太更是没了先前的暴躁,兴奋的东看西瞧,仿佛很开心的样子。
展怀抱着岳玲珑走在这样奇怪的队伍之后,又身处这样一个环境之中,心底不禁隐隐生出一种诡异之感。
小路仿佛没有尽头一般弯曲延伸,也不知要通往哪里,无形的压迫感逼得人喘不过起来,时间也仿佛静止了似得变得无限漫长。
展怀不知自己走了多久,直至眼前豁然出现一片月光,再抬头时才发现已经走出了地狱林。
眼前随之出现了一座高大的山峰,跟诡异的地狱林比起来,实在是再平常不过。
山峰脚下隐约能听见淙淙的流水声,展怀见弄潮儿走上前扒开半人高的草丛,露出一条清澈的河流。
河流顺着山脚流淌,不知流往何处,一条小船停靠在岸边,展怀顺着河流向源头看去,便看到了一个天然的水洞。
小船逆流而上,进入了水洞之中,展怀扶着岳玲珑坐在船尾,弄潮儿站在前方撑桨,裔雪则伴着了业师太坐在了船中央。
了业师太此刻看上去异常的安静,脸上全无表情,只是木讷的坐在那里。
裔雪手中依旧掌着那条束着了业师太的长鞭,那长鞭通身泛着白光,质感柔韧,细细瞧着,竟发现鞭体表面竟全是由细小的白色鳞片组成。
展怀突然想起在哪里见过这条长鞭了,那晚与小夜夜探县令府之时,就是这条长鞭缠住了跌落墙头的小夜。
展怀抬头看向裔雪,却见她正注视着了业师太,脸上的神情复杂,像是在审视,却又仿佛隐着些微的怜悯与不忍。
许是察觉的展怀的关注,裔雪转过头,见他神色凝重,细思了一下,便开口问道:“公子是了业师太的亲人?”
展怀摇了摇头,只回道:“她是岳姑娘的师父。”
裔雪又看向了他怀中昏睡的岳玲珑,展怀终是忍不住心底诸多的疑惑,开口询问:“可否请教姑娘一个问题”
裔雪看他,“公子是想问了业师太之事?”
展怀点了点头,“我想知道今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了业师太为何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二位好像早已知晓了师太的状况?为何会知晓?还有……”
展怀一口气将自己的疑问全部抛出,然后却顿了一下,道出最后一个问题,“二位究竟是何人?”
船头撑桨的弄潮儿这时候叫道:“哎,你不会是在怀疑我们吧?”
展怀没有回话,裔雪却有些了然的说道:“公子若真的怀疑我们,就不会随我们一道入林了。”
展怀看了她许久,见她神色坦然,并无任何躲闪,这才如实回道:“我并不想怀疑二位,只是今夜之事实在无法用常理来理解。”
裔雪点了点头,回道:“我明白。”
其实别说是展怀,就是裔雪自己,在最初见到了业师太的那一刻,也是止不住心惊的。
而他们当中唯一轻松自在的,恐怕就只有弄潮儿了。
裔雪转头看了看前头撑桨的人,想着他先前与自己说的那些话,心情不免更加的沉重。
那边展怀还在等她答案,裔雪叹了口气,压下心头纷乱的感觉,回道:“如公子所言,我们的确是知晓一些了业师太的状况。”
展怀不禁屏住了呼吸,他心中有种感觉,恐怕裔雪接下来说的话会大大超出他的预知。
果然,裔雪说道:“而我们之所以会注意到了业师太,也是因为我们懂得灵术的缘故。”
“灵术?”展怀问道:“那是什么?”
“灵术是天地间最后一支保有天赋异能的族人所推崇的修行术法,它依附于天地万物而生,认为万物皆有灵性,而这灵性又常以气的形态存于自然界中,乃是天地间最纯净的一种灵气,通过一定的方法将这种灵气运用到自身的修行当中,已达到强化自身,并能与万物和谐共存的地步,这种方法,就称之为灵术。”
展怀有些懵懂,问道:“这是……修仙之法?”这是他能想到的最直观的理解了。
然而裔雪却摇了摇头,“灵术所看重的不是最终的结果,而是修行的过程,修习灵术之人虽可长寿,却也没有敢妄自称仙之人。”
展怀似有些明白,或许理解为一种修身养性之法便可,他正莫名的松了口气,然而却又听裔雪接着说道:“不过即便如此,灵术也始终是世间所知的能使人最接近于长生的一种术法,所以纵然从灵术出现到现在的千百年间,它一直都是为正道所用,却也有那心生邪念之人,故意反其道而行之,吸噬天地灵气据为己用,这种术法,就是暗灵术。”
展怀想了一下,问道:“那了业师太的死是不是与这暗灵术有关?”
裔雪点了点头,回道:“人也是万物的一种,而且人的灵气要比自然之灵更为可贵,所以有些人为求速成,便将此法衍伸到了人身上。”
展怀心惊不已,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突然感觉到侧前方有一道视线,于是转头看去,然后就觉得心底一寒,一时全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
只见了业师太身形未动,但一双眼球却以一种诡异的角度转向了他的方向。
裔雪也在注意着了业师太,自然将这一幕看在了眼里,不过她却没有过多的反应,只是继续平静的说道:“其实一开始,我们也不敢确定了业师太的死与暗灵术有关,因为虽然暗灵术杀人之法千变万化,但却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头七之夜的‘尸变’。”
展怀强迫自己将视线从了业师太的那双眼球上离开,集中精力听裔雪的解释。
“所谓‘尸变’其实也是一种灵力的表现,修习暗灵术之人在吸噬灵气的同时,会有一部分灵力残留在被害者体内,而这部分灵力如果遇到头七夜的天煞地冲,便会被彻底的激发出来,可了业师太的头七之夜却并无异常,我们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搞错了方向,直到后来……”
裔雪说到这里便转头看向了弄潮儿,后面的事也是弄潮儿查出来的。
弄潮儿似是感觉到裔雪的注视,于是赶紧放下船桨,回身撸起袖子就准备开说,“后来啊!”
裔雪见状忍不住皱眉,弄潮儿这才意识到自己过于兴奋,于是忙收敛了情绪,换上正经八百的表情,说道:“后来我就在废屋的树底下挖到了那个晶石盒子,也就解开了了业师太被杀之谜了。”
展怀当时也在场,犹记得弄潮儿说过那个盒子便是凶手之类的话。
于是顺着他的话理解了一下,“你是说了业师太的死与那个盒子有关?”
“聪明!”弄潮儿赞了一句,紧接着说道:“那个盒子上有蓍草的味道,而蓍草在灵术中最常用的便是封印之用。”
“封印什么?”展怀问道。
“恶灵。”弄潮儿一语道出,他此刻眼里都透着光,兴奋之情是再也掩饰不住了。
“修习暗灵术之人体内会不自觉的衍生一种浑浊之气,这本是一种无意识的气态,但随着吞噬灵气数量的增长,这浑浊之气也会随之增长,并逐渐转化为一种有意识的恶灵,这恶灵与宿主本是相辅相成的,但也必须维持在一种平衡的状态下才能保证两者相安无事,如果有一天宿主的能力达不到恶灵的要求,便会反过来被恶灵所控制,更有甚者,会被取而代之。”
弄潮儿说到这就忍不住咋了一下舌,“所以说啊,修习暗灵术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困难的多,修行之人必须要有极高的天赋,而且必须要将自身的修为提升到一个很高的层次,只有这样才能确保自己不被恶灵所吞噬。”
他又说道:“可这样的灵术奇才百年难得一遇,大多数人的修为都无法与恶灵的力量相抗衡,所以他们便想出了一种方法,用自己毕生的灵力做引,将恶灵完全封印起来。”
展怀紧跟他的思路,“那个盒子里就是被封印的恶灵?”
弄潮儿点了点头,“没错,那盒子虽然仍有封印之效,但里边却是空的,所以这个恶灵不知道是通过什么方法跑了出来,而恶灵不可缺少寄主,或许是恰好碰上了了业师太,所以便将她当成了新的寄主。”
展怀想到了一点,“那了业师太现在是生是死?如果只是被当成了寄主,是不是还有生还的可能?”
展怀心里存着一丝希望,然而弄潮儿却直截了当的告诉他,“死了,我们现在所见到的,只是一个被恶灵所占据的躯壳而已。”
展怀听后不禁心底一沉。
“可有破解之法?”过了许久,他又开口问道。
虽然所听之事十分离奇,但展怀现在也只能选择相信了,因为实在是没有其他的原因能解释的通了业师太的状况。
不过越是如此,他便越是于心不忍,了业师太已然身故,尸身却还要不得安宁,如果岳玲珑知道了这一状况,她又要如何的伤心。
然而问题问出之后却没有人回答他,弄潮儿倒是看了一眼裔雪,见她没有说话,于是便也闭口不言。
展怀一时也明白了什么,没有再问了。
洞中一下子变得十分的安静,只能闻见那哗哗的水流声,惹得人心头不宁。
弄潮儿向来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气氛,于是说道:“也别那么悲观嘛,凡事总会有解决办法的。”
话音刚落,一道白色的亮光突然透过他的身后洒在了小船上。
三人随即转头看去,却发现原来说话间船已不知不觉行到了洞口附近,光亮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刺眼,展怀下意识的用手遮住了岳玲珑的双眼,见她昏睡的脸上并无异样,这才放下心来。
再抬头时,就见弄潮儿逆着光的身影站在那里。
“欢迎来到守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