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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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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闻聆儿——早饭我给你放在桌上了,一会儿起来记得吃,冷了放微波炉里转一会儿,我去上班了,下午五点回来,有事给我打电话——我号码没换。”
陈晨站在门口,一边穿鞋,一边对着房门口不厌其烦地嘱咐着。
许久,房间里才传来一声拖长了音调的“哦”。
陈晨放了心,将一把钥匙放在鞋柜上,然后转身出门上班。
房间里,闻聆在柔软的大床上翻滚了一圈,不甚滚出来了圈外,急忙在冷风侵袭的瞬间滚了回去,钻进了温暖的被窝。
闻聆舒服地喟叹了一声,然后大张开双臂,仰面朝上,看着天花板出神。
好像一切都没有变。
就像从高中到大学,陈晨每天都会给闻聆带早饭,不管她吃没吃过,雷打不动。到了大学就连晚饭也一起承包了。
每当要分开时,不管去哪里,陈晨也都会告诉闻聆一声。反之亦然。
陈晨总是细心而好脾气,从来不拒绝闻聆的任何请求。
闻聆也总是习惯于陈晨对她面面俱到的关照。
闻聆有时会嘲笑陈晨不知道哪里来的口音,叫她名字时总是带着点上飘的儿化音,
大概再也不会有人比她们更熟悉且习惯彼此了。
所以来找陈晨的时候,闻聆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不过闻聆也不是那种习惯于白吃白喝的人,更何况现在她与陈晨的关系比不起过去亲密——
有什么关系能比恋人还亲密呢?
现在她们只是朋友。
想到这一点,闻聆心里有点闷闷的。
不过闻聆从来是留不住愁的人,于她而言,行动才是第一位的,多想无益。
闻聆在床上赖到了十点,起来简单地吃了一点早饭,然后就开始准备午饭。
陈晨的生活很有规律,冰箱里也常备着瓜果蔬菜,从来不会有空缺的时候。
有时候闻聆也会忍不住觉得,像陈晨这样热衷于“规律”的人,必然也是掌控欲强到可怕的存在,但是在与陈晨相处的那几年里,闻聆却鲜少有这样的感觉。
说鲜少还算过了,是根本没有。
闻聆在漫天乱跑的思绪中做完了一桌菜,然后在瞬间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思想通通打包丢进记忆的垃圾桶。
收拾好厨房,闻聆去给陈晨送午饭。
04.
陈晨正在查看报表的时候,有同事敲门进来,朝她挤挤眼睛。
“你老同学又过来送午饭了。”
陈晨便朝她笑笑,立刻放下手上的事,去门口接闻聆了。
陈晨人一出门,公共区域便立刻传来一阵热烈的讨论。
“这都一周了吧,天天来送饭,真是让人羡慕的友情啊。”这是每天只能吃食堂的人在回忆时留下的口水。
“得了吧,我看那姑娘可精明着呢,一顿饭就换来了住处了。”
“好朋友之间借住一下怎么了,能不能不要把人想得那么黑暗。”
“哼,我可是听说借助的那个身无分文才来投奔陈经理的,人家辛辛苦苦工作赚钱,转头就去养了没干系的闲人了,想想可真够恶心的。”
陈晨在楼下门口接到闻聆,便直接带她去了楼上食堂。
这时候食堂人不多,三三两两的也不吵闹,陈晨和闻聆就在角落里坐下。
刚坐定,闻聆一脸兴奋地把保温桶推到陈晨面前。
“今天新研究出来的,你打开看看。”
陈晨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
“你最近是准备去当厨师了?”
“没有啊,这不是看你工作辛苦,特地给你补补嘛。”
闻聆撇了撇嘴,一副伤心于对面人的不信任的表情。
这样浮夸的表演对于陈晨从来没有什么攻击性。
“你最近是不是又跟谁说什么了?”陈晨一边开盖子一边问。
“什么啊?”闻聆装傻。
“比如在我这儿蹭吃蹭喝长住什么的啊。”陈晨说着又补充了一句,“我听到有人说你闲话。”
“这样啊,可能是不知道哪里的八卦论坛泄露了一下吧——这不是正常嘛。”闻聆撑着下巴,打了个哈欠,“你就是挑个食说不定也会有人暗地骂你呢,然后还不是转头就忘了。”
“我不介意的。”陈晨看了闻聆一眼,感觉她的眼圈有点黑,问,“没睡好?”
“嗯,没有。”闻聆愣了一下答,然后忽地又兴奋起来,“对了,差点忘了跟你说了,我在旁边找了一个工作。”
“嗯?”
“就是你们隔壁的那家花店啊,我找了好几晚,终于找到了这家,正在招店员,我早上就去面试了。”
闻聆往墙壁的方向指了指,陈晨回忆了一会儿,想起来他们公司旁边确实有一家花店,规模不小,生意却不是很好。
但陈晨早就知道闻聆的性格,也没有劝阻,只问了一个问题。
“这个准备做到什么时候?”
“什么啊,说得我好像坚持不下去一样。”闻聆装作不高兴的样子,又伸手比划了一下,说,“这次我决定能做多久做多久。”
“那不是等于没说。”
陈晨埋头喝汤,不去管闻聆“你怎么可以怀疑我”之类的哀嚎,只是微微翘起了嘴角。
05.
结果确实出乎陈晨的预料,闻聆在花店待了三个月的时间。
而且看起来还安安稳稳的,也没有离开的打算。
而大概是闻聆的功劳,那间几乎随时都有可能倒闭的花店竟然也起死回生了。
——陈晨倒是从不怀疑闻聆的能力。
不过也是直到三个月之后,陈晨才得知,为了那一份没什么技术含量的工作的应聘,闻聆熬了几晚背下了花店常用花的花语习性培育方法,甚至还有几本插花的介绍和花的传说故事。
那栋商业写字楼底下的花店里来了个美女,插花特别好看,而且还很幽默风趣,这个消息甚至引来一些城市另一边的人的围观。
花店斜对面有小学和中学,有些等家长的学生路过花店会留下来。
闻聆对于每一个来客都相当热心,孩子多的时候她会给他们讲故事,甚至会教他们写作业。
不管是成功人士还是家庭妇女,闻聆都能跟他们聊到一起去。
每一个跟闻聆交流过的人,都会对她广阔的知识面感到惊讶——她好像真的什么都懂。
这点陈晨倒是可以为她作证。
得益于她短暂又广泛的兴趣爱好,闻聆对很多方面都有所涉及,而且很多并不只是浮于表面的水准。
常年流浪的经历又让闻聆对于与陌生人交流有着特别的心得。
闻聆轻易地结识着新朋友,新朋友就会帮着宣传,人多了,花店生意自然也就好了。
这一切看似夸张的结果其实并不奇怪。
闻聆的适应力本就强的可怕,只要她想,她就可以跟任何人成为朋友,在任何地方活下去。
正是因为陈晨始终深切地明白这一点,她才会时常有不安的感觉。
表面越是热情的人,内心就越可能是冰冷的。
而闻聆,天生凉薄。
她的真心从来不是假的,只是她的真心她的热情总是太短暂。
就像是风,无论怎样紧握,都会悄无声息地从指缝中溜走。
06.
闻聆和陈晨确立关系是在高二。
高二的时候,一股腐气在女生群体里面迅速蔓延,不过这与闻聆和陈晨关系不大。
陈晨的规划一向明确,高二的生活被合理地分为了两块,一块是学习,一块是乐团。除此以外她的生活无趣的像个老年人。
闻聆因为陈晨的缘故,选择留在了乐团,至于学习,暂时还没法出现在她时常变化的计划表里。
在班上女生因为男生互坐大腿而频频尖叫的时候,闻聆和陈晨在乐团排练。
偶尔有空闲的时候,闻聆想得不是两个男生如何如何,而是为什么女生和女生手拉手没有人尖叫。
在女生们还浮于虚假的音画文字的梦幻的时候,闻聆已经开始认真地考虑起跟一个同性携手共度一生的可能性了。
而唯一可实行的对象似乎只有陈晨了。
——陈晨从来不会拒绝闻聆,而且几乎可以理解她每一个举动的含义。
况且闻聆与陈晨关系最好,好到让她产生过就这样一起过一辈子也可以的念头。
“是不是因为很好奇?”
陈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闻聆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
高中本来就是春心萌动的时候,学校明里暗里出双入对的不少,不时让闻聆也有种身为一只狗的虐感。
再加上同性恋情这个禁区,“刺激”二字足以形容。
闻聆喜欢刺激。
彼时虽然腐文化开始盛行,但对于同性相恋仍是批判为主,不少人一边对着图片漫画文字叫着“同性才是真爱”,一边对着现实的同性恋者大呼恶心。
闻聆也没有强迫好友的意思,她还不至于因为好奇去伤害自己的朋友。
而之所以会对好友提出交往的请求,一是因为闻聆确实欣赏陈晨这个人,她觉得就算换个性别,也未必有人能比陈晨更贴心更适合她了,而第二个原因对于提出请求这一行动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闻聆知道陈晨喜欢自己。
什么时候发现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闻聆并不觉得恶心,反而有些开心,她觉得能看上自己,陈晨真是太有眼光了。
闻聆活了十几年,从来不知道心动的感觉,却只有陈晨一个人,在她生命里有了常驻的痕迹。
闻聆觉得,如果陈晨真的跟自己告白的话,她肯定不会选择拒绝。
“我还是很喜欢你的,至少现在最喜欢你了。”
在陈晨面前,闻聆一向坦诚。
“不过你知道我的性格的,长远来看实在是很渣的,你要是愿意我们就试一试,不愿意还是当好朋友。”
“好。”陈晨点了头,她只提了一个要求,“如果以后你要是走的话,不要告诉我。”
虽然对这个奇怪的要求感到不解,但闻聆还是高兴地点了头——
不论什么时候,脱单总是件令人格外骄傲的事。
在接下去的两年时间里,两个年轻的女孩子一起探索着隐蔽的爱情。
她们会在相遇时眼神交汇,然后心照不宣地微笑,她们在比赛结束后用力的拥抱,在并肩而坐时用手指相触碰,最终交握在一处,她们会在上台前,躲在无人的后台偷偷接吻。
闻聆觉得一切都很好,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美好。
她的生活中另外一个人的痕迹越来越明显,几乎占满了她一半的生命,她可以更加肆无忌惮地撒娇,诉说自己的心事和天马行空的想象。
有时候闻聆也会唾弃自己那突然爆发的少女心。
在那段时间里,闻聆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对陈晨产生了怎样的依赖,以及给对方造成了怎样的负担。
——在恋爱关系中,用负担这个词或许不太合适。
但总之,陈晨花费的精力远胜于过去,她对于闻聆的任性总是包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