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兰开斯特 ...
-
第八章 兰开斯特
兰开斯特庄园位于毗邻尤卡坦的一处荒原，那里怪石嶙峋，阴风肆虐如坟场。广阔的原野只可怜地攀附着一层半黄不绿的草皮，偶尔传出的声响也是来自于盘旋于天空的乌鸦和秃鹫。
但即便如此，即便如此它亦拥有着这个国家最古老华美的庄园，拥有着王亲之下，身份最尊贵的公爵。
尤卡坦的人民并不知晓这样的一位大人物为什么会远离皇城而居于边境，但这座在荒原上独树一帜，四季如春花开不败的城堡却是打他们出生起便矗立于他们眼前，与更远处的森林，高远的天空和盘桓着乌鸦的荒原，长久乃至永久地停驻在他们的记忆里。
荒原，城堡，森林，与尤卡坦。
这是尤卡坦的人们打心底里割舍不下的东西，他们的眼睛盛着这幅景象从娘胎中落地，也必将盛着这些东西才能安心离去。
不知从何时起，尤卡坦的人开始以在那座庄园工作为荣。
凯尔斯家便是如此。
在至今可数的百年里，他们世世代代为兰开斯特庄园服务，作为家主身边最为信赖的管家与骑士。从祖父祖母到父亲母亲，现在轮到了艾尔比特。
送别艾尔比特的那天，加西娅穿上了绣着精致花朵的衣裙，嫩绿的裙摆像初春鲜嫩的草芽。
艾比也脱下了似乎总浸着汗渍的粗布短衣小褂——他太能闹腾了 ，有时候跳脱的像只无法无天的猴子。凯尔斯夫人实在受够了清洗那些总被汗水经久晕染而发黄的丝绸衬衣，以及心痛地在一件件虽旧却昂贵的衣服上打上足癣般的补丁。
但现在艾比可以进庄园了，这象征着他终于开始成长为一个可以对自己负责的，成熟的大人了。艾尔比特的母亲，金妮·凯尔斯总算松了口气，她欣慰地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即使在公爵的庄园都极为得体的衣服，微笑着看着她的儿子换上，随后拍拍他的肩，催促着他上马车。
据闻曾经的凯尔斯亦是知名的大贵族世家，甚至曾与兰开斯特互为姻亲。这似乎也解释了为何一个普通的农户家会有一般人家都用不起的银器和明显样式古旧却可见用料之好的衣物首饰。
面容严肃，仿佛真的一夜成长，换了个人似的少年在上车前匆匆回头一瞥，眼角瞥到一抹墨绿，登时眼睛一亮。
一切的伪装都在那瞬间脱下，艾尔比特漂亮的绿眼睛闪过愉快的神色，他扒着门，半个身子都探出了马车，抹了发胶的金色小卷毛在阳光下简直能发出圣光——
“加西娅，我在这儿！”
****
马车在稳步前行。凯尔斯夫人看着自己对面，摩挲着袖口笑得一脸傻气的儿子，头疼地扶额叹气，最后还是没忍住一巴掌糊上了傻小子的脑门，听着少年夸张的叫声，伴随在吱嘎吱嘎的车轱辘声里，终是无奈地笑了。
艾比捂着脑门傻乐，抬起的胳膊，洁白的衬衣袖口，嵌着蓝宝石的袖扣光芒一闪而逝。
==========
加西娅在房间里插花。
三两枝初剪仍沾染雨露的百合，星星点点地缀着娇俏的风兰与圆滚滚的风铃草，水蜡叶与七色木俨然护卫般簇拥着花朵。少女眉眼微颦，她静静打量片刻，深蓝的眼眸余光一瞥，纤细的手探向了旁边银质镂空，盛放串串莓果的果盘。
艳丽的红色点缀在了层次不一的洁白中，精致也亮眼极了。加西娅颦起的眉舒缓开来，她欠身坐回了椅子上，手指捻起宝石一样的莓果，漫不经心地送入口中，眼波流转间，思绪随着目光飘往了窗外。
****
尤卡坦称得上富足的人家并不算多，凯尔斯家算一个，加西娅所在的亚特兰特表面看也算一个。
她是在十几年前被她的母亲带到这里的。
那是一个冬夜，刚出生的婴儿在昏黄的路灯下好奇地睁开了她的眼，懵懵懂懂间雪花洒落进那湾深蓝的海……
伊温妮，也就是她的妈妈很快适应了小镇的生活，她开了一家小酒馆，性格开朗大方又活泼，明明已经是个有了孩子的妇人，却偏偏在一些地方仍烂漫的像一个少女。这也让她得到了四邻街坊的怜爱，她们很可怜这个独自拉扯着孩子的小妇人。
小镇本就是个民风淳朴的地方，他们完全相信了伊温妮“丈夫病故，家道中落，只能卖掉原先的房子还上负债，最后带着剩余的一些钱搬到边境”的说法，即使开始时有一些不怎么好听的声音，但也随着酒馆生意的兴旺和加西娅渐渐长大而渐微渐消，最终不见。
但加西娅知道并不是这样。
她曾在雪夜看到过母亲和一个穿着考究的男人拥吻，他们那么热切，急迫，却不知为何又有着浓重的，压抑得人无法呼吸的悲伤，她看到男人将一袋袋的钱财半哀求半强硬地塞给母亲或悄悄地放在门边。
母亲并不瞒她这些事情。
单单是加西娅的梳妆盒，里面就盛满了精致又昂贵，完全不是小镇人该拥有的首饰，漂亮的该属于贵族女孩的衣物也摆在她的衣柜，而这些东西至今仍在逐年增加。
“那是你的父亲。”她的妈妈告诉她，“他有自己的家庭，加西娅，你不能与他相见，我也不能告诉你他是谁，但他是你的父亲，这是事实。”
“我是他的情妇。”说这话时，伊温妮总是笑着的脸上浮现出了难过又难堪的表情，“不要学我，情妇不是个好职业。”她自嘲。
“没有一个真正的好女孩会去做别人的情妇。”
说到这里，她就开始闭口不谈了。
但加西娅却从她零零碎碎的话语中简单地概括出了这个故事——
老套的天真烂漫的年轻乡村女孩爱上成熟稳重的单身贵族老爷的爱情悲剧。
这也不可避免地会是一场悲剧。
年长的贵族老爷需要的是一位门当户对的妻子，而不是一个天真的贫民女孩。
而这个贫民女孩做的唯一错事就是她在后来贵族有了家庭后仍与他藕断丝连。
伊温妮并不限制加西娅穿戴那些来自她父亲的礼物，她喜欢看女儿漂亮又活泼的样子，而又怎么会有女孩子拒绝得了那些精美的首饰？但加西娅却只是把那些镶嵌着珍贵宝石的衣裙锁进了柜子最角落，常年戴着的头饰也仅是一朵珍珠簇成的簪花——那是她收到来自那边的第一个礼物，她穿上小镇女孩的棉布裙子，笑着在伊温妮面前转了个圈。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兰开斯特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