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藤润二的恐怖世界》我是个好人

4、三、瀑布潭·自杀圣地（一）

　　深泽市的边缘都是一座座山，这些山并不高也不矮，既没有危险的猛兽蛇虫也没有耸人听闻的谣言，而且从山里的小村庄再往里走约一公里的山路就会遇到很大的瀑布，拥有这种自然景观的地方却一直没什么人去爬山或者游玩，原因究竟是什么也无从说起。
　　小村庄里的年轻人大多都跑到都市里生活，剩下那些大叔大婶留在村子里，和那几座山孤零零地等待并渴望其它更年轻的人到来。
　　就在不久前，那座瀑布突然成为自杀者的圣地，据说是在某个男人出现在村里后才发生的。

　　双一背着双肩背包走在通往深山的公路上，开始自己倒了八辈子霉的旅程的第一站。
　　“啊，双一大人好可怜，双一大人究竟为什么会那么倒霉啊~”他哀怨地嚎了几声，又咬牙切齿地骂道：“可恨的双二，你为什么不干脆跳海，对哦...嘿嘿嘿...找到双二后就诅咒他跳海！”话刚说完他就被路菜一巴掌拍在后脑勺，差点把他脑子都给拍出来。
　　“死路菜！我要告诉奶奶，让她把你的手砍下来做‘不求人’。”双一真的很生气很生气，他很想弄死眼前的路菜，但在奶奶的淫威下他被迫和路菜一块踏上寻找弟弟的旅途。
　　“舅公嬷叫我好好管教你...”路菜也背着个大包走在双一身边，幽幽地说，“谁叫你居然敢骗舅公嬷，你还真是活腻了。”她十分正直地说，“你以为骗鬼吃豆腐有那么容易吗？”
　　“那我们又为什么要来这种深山找苦吃！”双一浑身流了很多汗，一脸就快虚脱的表情，“双二怎么可能会来这种地方。”
　　“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只要有双二在的地方肯定会倒大霉，像这种死了许多人的诅咒之地我们一个都不能漏过。”路菜一本正经地说，“这可比一个城市一条街一条小巷的找要轻松多了。”
　　因为深山里的温度比城里的温度要低，而且为了防止蚊虫叮咬，双一和路菜都穿上了长袖长裤。身边都是茂密的大树，他们两人沿着公路走着走着，路菜听到身后传来细微的“咔嚓”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踩到了树枝。
　　她回头一看，心里觉得十分奇怪，一个穿着打扮很普通的年轻男子跟在他们身后，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要不是路菜听到声音回头，大概不会发现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他身上什么都没带，是来散步的？路菜回头盯着那人的脸心里感到不安，他的脸色好差......
　　走到从公路进入山路的那个路口，青年很快就越过双一和路菜走在前头没有看他们一眼，好像在赶着做什么的样子，憔悴的脸带着一股焦虑。
　　路菜心里感到一股不详的预感，她加快速度与走在前面的青年保持三米距离跟上，倒是双一才不管那么多呢，他走在最后面悠然自得。他们三人沿着山路走进小村庄，小村庄路边都长满杂草，路上也没有一个人，现在这个时间大多数人都在干农活。
　　这里并不是那种特别穷的村庄，这个深山里的小村庄十年前就已经通了水电，而且因为这里的农民认真干活，土地肥沃雨水也充足，他们的生活还算丰衣足食。
　　只是人少了，大多数年轻人都到城里奋斗，弄得村子冷冷清清的。
　　村里这个时候有外人进来，在院子里干活或者晾衣服的大婶们，还有几个坐在门口晒太阳的七八十岁老人都目送他们经过，那眼神饱含深意弄得一向神经大条的路菜都背后发凉。
　　等他们三人进到村子入口时双一已经被甩到很后面，路菜回头叮嘱他说：“双一，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很快回来。”便跟着青年从村子的另一个出口离开了。她跟着青年往里又走了大概半个小时来到一处岩石堆上，越往前走那哗啦哗啦的巨大水声便越响。路菜看到他跟着水声走到一处断崖高地，从上往下看那飞流直下似银河白灿灿的瀑布之激流重重落入深潭之中，便死寂般和潭水融为一体。他站在那断裂的崖边，再往前一步就是堕入深潭，路菜注意到有那么十几秒他双眼一直往下盯着那深潭，似乎潭水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召唤他。
　　他终于下定决心，一只脚重心向前踏入空中......路菜猛得从后蹿上前把青年整个抱住向后一倒，砰一声他们落回悬崖边上。
　　倒在地上的男子这时才回过神来，浑身发抖害怕到说不出话。双腿发软的青年在路菜的扶持下勉强站起身，连感激都没有就急匆匆沿着来的路跑掉了。
　　只留下疑惑的路菜蹲下身子望着瀑布下那池潭水，心想，咦，这就是传闻中的自杀圣地——瀑布潭。可是刚才那个男人不像是决心要寻死，更像是中了邪。她望着瀑布下的大潭，似乎是想看出些什么来。
　　这个瀑布潭真的有那么大的魔力？
　　可不管路菜看了多久都没有看出一点头绪出来。
　　她终于放弃继续盯着那平静的瀑布潭，抬头看了看天，漂浮的白云染上一层轻薄的温暖金色，周围的环境变得有点昏暗，她突然叫道：“呀！对了...我好像把双一给忘了，不过他应该不会有事吧。”
　　路菜沿原路返回走了一公里回到小村庄时，夜幕已经降临，除了从屋子窗户透出的光亮外大路十分昏暗。她在村子里走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发现双一的踪影，走到拐角处看到昏暗中一位大婶站在门口背着光像尊石像一动不动，她眼睛倒是像山上的狐狸狡猾地转来转去。
　　心中觉得诡异正想绕开，几步远的大婶倒是一瞧见路菜便朝她冲了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把路菜扯到自己面前。大婶借着屋里透出的光贪婪地盯着路菜的脸说：“好可爱，好可爱......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小美人。”
　　被这番举动吓到的路菜用力把手臂从大婶粗糙的手中抽出，她慌张地说：“你干什么！？”
　　年老色衰的大婶略驼着背脸上布满笑容说，“请问你是在找一个男孩吗？”
　　路菜一下子警觉起来，她问：“你怎么知道，他现在在哪？”
　　还没问完便听那大婶说：“他人在我那里，你跟着我就会见到他。”
　　话说完大婶便转身走向身后开着灯的屋子，拉开门后走了进去。这下就算再怎么不愿意路菜还得乖乖地跟在大婶身后走进屋子里面，但路菜并不害怕，她一只手塞在口袋里握着一把水果刀。她心想，如果情况一不对劲就动手，大不了把双一丢下逃跑，反正他又没那么容易死掉，死掉了就算他自己倒霉。
　　换好拖鞋后，路菜背着背包跟着大婶来到接待室，她一进去就看到双一正在吃草莓豆沙大福，手指握着软绵又有韧性的白色麻糬外皮，馅料是红豆沙馅包着一颗鲜艳的草莓。
　　摆在榻榻米上的圆盘子里还有三色丸子、一叠樱花饭团，和一杯热气腾腾的乌龙茶。
　　路菜走上前把身上的背包放在一边，盘腿在双一身边坐下，拿起三色丸子就啃了起来。她风卷残云的把盘子里的点心都吃光，把双一的乌龙茶也一口气饮尽后才抬头对和蔼的大婶说：“呼...谢谢大婶收留双一还给我们食物，我现在感觉舒服多了。”
　　“不用谢，看到这么可怜的小孩在大路上徘徊我居心不忍便把他带回家，他还告诉我是跟表姐一起来旅行的。”大婶又哈哈笑了起来，“不过双一说他表姐长得很丑，没想到会是这么可爱的女孩子。”
　　“路菜很可爱？”双一把嘴巴塞得满满地说，“我怎么一点都不觉得，她就是个丑八怪，你可不要被她欺骗了哟，否则哭都来不及。”
　　路菜无视双一的话，脸上继续保持微笑。
　　“对了，刚才一时太激动就忘了自我介绍，”大婶说，“我是住在这间房子里的三井和子。”
　　“我是广濑路菜，旁边这位是我表弟辻井双一，我们这次是打算来深山游玩一段时间。总之非常感谢你的招待，不过时间不早了我们要找地方下住，请问这附近的旅馆在哪里？”
　　“这个嘛...”三井和子皱起了眉头一脸为难的样子，“像我们这种小村庄是没有旅馆的，你们就借住在我家吧。”
　　“咦...你丈夫不介意吗？”路菜问道。
　　“其实我老公几年前就去世了，女儿也在三年前去都市生活，家里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她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个杯子给路菜冲了一杯乌龙茶，“虽然每个月都有寄钱给我，但是身边没有孩子陪伴真的是很寂寞。你们就当是留下来陪陪我这个大婶吧，我也不会收你们房租......”
　　“啊...”路菜连忙婉拒道，“在你家白吃白住也太厚脸皮了，我和双一还是交房租吧。”
　　“不用不用，”三井和子说，“你们先住一段时间再说吧。”
　　路菜和双一便在三井家的客房住下，第二天早上就被外面的声音吵醒。睡得正香的路菜睁开眼，迷迷糊糊听到外面有人在喊：“喂~~~又有一具尸体浮上来了。”
　　尸...体...啊...又有人死了呢。她脑海中想了想又闭上眼睛，几秒后又猛得睁开眼皮，一把掀过被子起床......瞄了一眼在房间另一头打地铺的双一，心想这家伙还在被窝里睡得死死的像只猪一样，真是不爽。
　　她跟三井和子打了声招呼便一路小跑来到自杀圣地瀑布潭，瀑布潭岸边堆满大小不一的天然鹅卵石，岸上也已经聚起了不少围观的村里人，他们在警戒人员的叮嘱下不得靠近尸体，只能在三十米外眺望，一双双眼睛盯着那块隆起的白色裹尸布。
　　等路菜走近后，警官这时才从大老远的城里赶到，他挤开人群从黄色警戒带下钻过走到白色的裹尸布面前，把布一掀开，路菜这才看清那具男尸可怕的模样。
　　男尸的脑袋露出一部分白森森的骨头，一部分连着头发的头皮消失得无影无踪，不仅如此，他身上的衣服都不见了，裸/露的躯体到处都是被啃噬过的痕迹，就连肚皮也破了个大洞，连在水里泡到有些发白的脏器也露了出来。
　　“最近来瀑布潭自杀的人越来越多了。”围观的中年男人说，“明明是这么漂亮的景观，为什么不好好欣赏反而要结束生命。”
　　“这些自杀者把美丽的瀑布潭都弄脏了，”忿忿不平的大伯生气地说，“这里可不是垃圾桶，装不下那么多社会淘汰下来的垃圾。”
　　“你说得也太过分了，”阿姨心有不忍地说，“他们应该也只是一时想不开，年纪轻轻就丢了性命，怎么就不再奋斗一下，再努力一下试试，在城市生活就那么困难？”
　　另一位阿姨接着说：“唉，在城市过不下去可以来我家呀，我儿子女儿都不在身边，如果有个干儿子陪我聊聊天那该多好呀......”
　　老人一脸心动的表情说：“就是啊，我们村里的年轻人都跑到城市生活，城里的年轻人却一个个跑这里来自杀，真是......暴殄天物啊~”
　　最近太多人来瀑布潭自杀，村里人都见惯了这种场面，只有路菜感到十分恶心。那个男人，我昨天救下来后他明明都逃走了，为什么又会回来...简直就像是被这座瀑布潭吸引过来似的，实在太古怪了，这潭水究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