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藤润二的恐怖世界》我是个好人

2、一、双一的生日·三人生日（上）

　　黄金周5月3日，辻井一家有三人生日。

　　深泽市，在现代卡拉OK商业文化的冲击下仍然保留田野气息的乡下。辻井家住所是一幢传统的两层日式房屋，兼带地下室和庭院。
　　几人合唱的生日歌从和室飘荡到院子里。
　　“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to you~”二楼和室里几人围着一张小矮桌跪坐在座垫上，广濑路菜在她的哥哥广濑裕介、表兄辻井公一、表姐辻井沙由利还有姑姑美佐子的掌声下吹灭了蛋糕上的蜡烛。
　　趁着黄金周，路菜和裕介从大都市坐电车来姑姑家玩，正好路菜生日，于是辻井家便在中午给路菜准备了一场生日会。路菜过了今天便是13岁，她本以为今年生日会像平常日子过去，没想到大家会给自己准备生日蛋糕，这下子倒是大喜过望。
　　当然，辻井家的一家之主，路菜的姑丈辻井修司有事出门，所以未能参加这场小型生日晚会，公一的爷爷散步去了。而最后剩下的辻井双一，小学六年级的他一向神出鬼没，今天也很正常的没有出现在路菜的生日会上，可喜可贺。
　　路菜和小自己两岁的表弟双一的关系实在是糟糕，用路菜的话说就是：“我在偏僻的深山里拿小刀追杀过他，直到今时今日还没有放弃弄死他的机会。”
　　“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to 路菜~”大家高高兴兴地围着桌子上的蛋糕坐在塌塌米上一块闲聊。
　　几人头顶上方传来阴阳怪气的声音，“你们好像很开心嘛！”他们抬头一看，天花板的一块正方形木板被移开，双一从被移开的阁楼洞口探出半个身子来，他吸了一大口气脸颊鼓得像包子，嘴巴对准目标，噗一声把含在口中的铁钉一吐，铁钉飞身插在奶油蛋糕上。
　　“啊！”公一叫了起来，并不是对双一吐铁钉有什么好惊讶，毕竟公一已经因为这件事管教过双一很多次，他告诉过双一那样很危险又很不卫生，然后双一就会露出一脸关我屁事的表情。“双一！你干什么？脏死了！”公一继续大叫。
　　一头海藻一样乱糟糟的黑色短发，加上惨白的脸，阴森的眼睛。不少同班同学都一致认为双一去拍鬼片的话，连化妆师都省了。双一倒是没有听公一的训话，自言自语，“咦...蜡烛怎么已经熄了呢？是谁把蜡烛吹熄的？”
　　公一抬头朝双一大喊：“你问这什么蠢问题！今天是小路的生日，蜡烛当然是她吹熄的啊！”
　　“哦...是吗？”双一盯着那块奶油蛋糕说道。
　　“啊？”沙由利突然想起了什么，她对其它四人说：“对了！今天也是双一的生日啊！”
　　公一和美佐子才反应过来，还愣了一下，在路菜眼中实在是有点搞笑。她心想，这是怎么回事，公一你不是双一的大哥么，还有姑姑，双一真是你亲生？不会是垃圾筒捡来的吧。
　　美佐子放下手中的茶杯，用那种忘记买酱油的语气说：“是啊...双一也是今天生日！”
　　“啊，对...”公一跟着附和，“那家伙总说他是6月6日6点6分6秒点66出生的，害我真以为是那样了！”路菜眼睛直直地盯着一脸突然醒悟过来的公一。
　　“真巧！”裕介有些吃惊，“这么说，双一和路菜是同一天生日啰！”
　　路菜心想，不会吧，我怎么这么倒霉！
　　“双二也是今天生日呢，毕竟跟双一是双胞胎。”沙由利忧伤的说，“每年双二的生日会都举办得很开心。可是今年...我们不能和双二一起庆祝生日了。”说完大家都有些沉默，自从辻井家发生大火灾后，离双二失踪已经过去一年，家里人不管如何寻找都没有一点消息。辻井家年纪最小最听话的弟弟彻底人间蒸发，下落不明。
　　路菜心想，看来双二比我倒霉多了，每年生日都要和双一一起庆祝。
　　“那双一你就下来，我们也顺便一起替你庆祝！”公一对趴在阁楼的双一讨好地说，“有钉子的那一块给你吃！你不是很喜欢吃蛋糕的吗？”美佐子也跟着劝双一下来。
　　“哼！我才不要！”双一嘴巴叼着两三根铁钉十分拽地说，“每年都和双二一起过生日已经够恶心的了，难得这家伙不知在哪里腐烂着呢，现在又要我和路菜一起庆祝生日，做你的白日梦去吧！不过我倒是很乐意给路菜庆祝忌日！”
　　“又来了！算了，别理他。我们自己玩我们的吧！”公一把双一的口出狂言当耳边风，其态度之平常令路菜忍不住想，公一你从小就被这混蛋弟弟逼出境界来了吧，是我的话早就用拳头好好教训他，让这混蛋知道花儿为什么那样红。
　　理所当然地，双一才不会放过这些可恶的家伙，他把木板盖回去后就在阁楼上跑来跑去，弄得灰尘都掉下来，公一只好双手捧着奶油蛋糕和其它人一起离开这间和室。
　　公一第一个出了和室跑在走廊上，旁边敞开门的和室门口突然伸出一只脚挡在公一的小腿前，害他一下子摔倒在走廊上。下一秒走廊头顶上方的木板被移开，双一探出头来大声嘲笑他们，但他的快乐只持续了十秒。
　　大家见公一整个人趴在地上，原以为他已经用蛋糕洗了一把脸，没想到他居然机智得用双手把身体支撑在地面上，结果蛋糕safe！
　　“卑鄙的家伙！双二要是聪明点臣服于我，早就让公一他们吃尽苦头！”双一趴在阁楼上，透过天花板的正方形缺口望着他们离去的身影自言自语，“可是双二喜欢折磨自己喜欢的人，对公一这些傻瓜连动手的兴趣都没有。相比之下我只会欺负我讨厌的人，怎么想都是我比较善良嘛。”
　　在另一间和室里，大家围着中央的正方形矮桌跪坐着，他们把蛋糕切开，路菜用叉子将盘子里的三角形奶油蛋糕勺一口送进嘴里...嗯！好好吃！没过多久美佐子就离开和室，只剩下这些年轻人愉快地聊天。
　　“不过...我刚刚真的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公一想了想说，“好像是一只脚！”
　　“那间和室是爷爷的房间，”沙由利一脸怎么可能的表情说，“爷爷去散步了啊...”
　　“真奇怪...”裕介说，“刚才公一跌倒以后，我就立刻往舅公的房间里看，根本就没有人啊！我想那一定是你的错觉！”
　　大家心想，双一到现在都没有再出现，大概是已经放弃破坏蛋糕的计划了。因为没有双一在一边捣乱，气氛很快就热情起来。他们聊得高兴了，公一还凭自己十几年来的经验总结了双一扭曲的性格，“对他好又不领情，不理他他又不高兴！”
　　路菜倒是对双一的性格有些好奇，她觉得辻井一家所有人的性格都非常好，当然不包括双二，应该说他不愧是双一的胞弟。除了自己和双一知道双二是个怎样的人之外，大家都被双二平时表现出的乖孩子形象所蒙骗，沙由利大概知道一些，但她闭口不谈，保持沉默。
　　“不过，我真想不通...双一到底是像谁呢？”路菜问公一，“你们家根本没有这种人啊...没有人有他那种个性！大家都是那么开朗的人，伯母也很温柔。为什么只有双一是那个样子呢？真是个谜！”
　　裕介劝自己的妹妹说：“喂，路菜，不要再说了。”这里可是亲戚家，身为客人问这种问题真是太失礼了。
　　沙由利和公一对视一眼后，公一有些感触的对路菜说：“我想......他一定是像奶奶！”
　　他接着说：“以前我奶奶还在的时候，就以怪闻名...附近的人都叫她[预言阿婆]，大家都很怕她。其实她的预言根本很少说中，只是她自己一直以预言者自居。
　　说来也怪，她对妈妈怀上的第三胎说了很多可怕又荒谬的预言……但只说中了一点，就是第三胎是双胞胎，奶奶的预言连三分之一的机率都没有，也幸好其它可怕的预言都没有实现。当然喽，这对从妈妈怀孕开始就被奶奶诅咒个不停的双胞胎就是双一和双二。
　　双一从小就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小婴儿，一向讨厌小孩子的奶奶却喜欢得很，对可爱的双二反而视而不见，这大概跟她古怪的价值观取向有关。总之，奶奶一路走到黑的声称双一是6月6日6点6分6秒点66出生的恶魔之子。
　　可是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奶奶突然一夜之间对双二好得不得了，从那时开始，双一就很讨厌双二，大概是觉得双二把奶奶抢走了吧，但是没过多久...奶奶就失踪了。”
　　听完后，路菜倒是明白过来双一的性格是跟了谁，她皱着眉毛问公一：“双二也是失踪的，这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路菜心里十分着急地想，这条间隔了几年的线索能带我找到双二吗？
　　坐在路菜身边的裕介又说：“喂，小路，不要再说了。”他觉得这个问题会令沙由利和公一感到不舒服。我们一开始就不应该讨论这种事，且不说把公一家的伤心事旧事重提，双二的失踪也实在太过诡异。
　　他是在自己家里离奇失踪，凭空消失的。
　　“我想......”公一停顿了一下，“只要你听完整个故事就会明白双二的失踪和奶奶的失踪完全是两回事。这个故事很长，我就先说[预言阿婆]吧，因为这和奶奶的外号也有关。”
　　“这是我从妈妈那里偷听来的。几十年前，在奶奶还在读高校的时候，班上最漂亮的女孩得了不治之症住进医院，病情十分严重。那时年轻的奶奶逢人就说‘让她快点死，留下来的话会有很可怕的事发生！’后来不知为什么有一天她突然身体就痊愈了，连医生也检查不出什么毛病，于是她就回学校上课。
　　很快厄运就降临到这个小村庄，村里有人在水稻田发现了一具古怪的尸体，经医生检查，尸体全身血液都凭空消失。在那个恐慌的夏天，越来越多这样的尸体在各种地方被人发现……其它村的人都不敢靠近这里，说这是被诅咒的村庄，还有谣言说那女孩会变成蚊子到处吸人血。害怕的村里人于是打算把她烧死，少女从疯狂的村民手下逃走，可她的男朋友就…不幸地成了替代品被当众烧死。因为这件事，还很年轻的奶奶[预言阿婆]的外号传得周围几条村都知道。”
　　路菜十分失礼的心想，为什么不是[预言美少女]或者[预言高校生]？算了，我好像无意中明白了些什么。
　　公一喝了口水，接着说：“说起来双一和双二的生日对我们辻井家来说还有另一层含义，在他们四岁生日那天发生了一件大事……路菜还有裕介，你们不知道这件事有多古怪......”
　　沙由利坐在公一身边内心有些不安，光听公一的描述是无法想像当时的场景有多令人不安。她记得自己当时年龄还很小，那些可怕的片段就已经深深烙在她脑海中。
　　距今七年前的一天，小沙由利正在自家后院里跳绳，围墙外传来妇女们叽里呱啦的声音，那些声音一直传到沙由利的耳朵里。
　　[你知道最近又出现了吧...那些吸血的蚊子！那个可怕的女人又回到这条村子里来了！]
　　[她回来干什么？难道…难道最近那些全身血液都消失的尸体是她干的...真可怕！]
　　[听说遇害者头顶上会盘旋着蚊柱，没过一、两天这个人就会被吸干全身的血...呀！快看那个孩子！]
　　沙由利看到被奶奶牵着手从大门进来的双二，她手中的跳绳停了下来掉在地上，漂亮的瞳孔倒映出双二头顶上飞舞的一群黑点，密密麻麻的蚊子吹响血宴的号角，“嗡嗡嗡嗡嗡嗡~”
　　公一的话把沙由利从记忆中唤醒，她也开口道：“虽然当时爸爸妈妈没有告诉还在上小学的我，但是班上同学都知道的事，我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我为了双二头顶上聚集的蚊子担心得一整晚都失眠，结果第二天下午，双一还有双二偷偷溜出去玩，奶奶很担心就跑出去找他们。”
　　没人打断沙由利的话，他们都坐在塌塌米上，全神贯注地听她叙述这个离奇的故事。
　　“双一、双二后来被人发现躺在医院门口，全身上下都是蚊子咬下的红肿包包。倒是不见了奶奶，我们全家都出去找，怎么找都找不到！那一天刚好是双一、双二四岁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