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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1 ...

  •   话说春纤见鸳鸯送了柳逸、凡白出去,这夜里无事,心中自然无趣。恰又觉鼻中闷塞,头里惟觉隐隐作痛,像是那病症又有些严重似的。原来她自幼就来了府内,又是老太太指派了跟着小侯爷身边,这府里,若是跟着主子小姐的大丫鬟,原是极有体面的,倒比人家小户里的小姐还娇养惯些,故此身子并不牢靠,虽是感了风寒,又服了姜汤,故此将寒气逼了出来一些,终究还有些邪热一直淤积着,这夜里风急,不免就发作起来。于是春纤又取了那药盒来,寻了块缎子角,自拿了剪子铰了两块圆式,又唤小丫头取了蜡烛,就着那火儿将药烤和了,将簪在头上的一枝圆头簪儿取下来,对着镜儿,细细贴上了,才算作罢。

      忙完这些,因鸳鸯不曾回来,春纤便叮嘱监督着那些婆子、丫头将门户皆锁好,一个姓夏的婆子正在院内打扫,见此,就笑着与春纤攀话道:“春纤姑娘,且慢些,时辰也还算早。我们鸳鸯姑娘还未回来,倒是晚些儿再锁门罢。”春纤听了这话,偏偏触到晚饭的事,不由鼻子里哼了一声,就冷笑道:“若是她晚回来,便晚些关门,那日后谁晚了,一例如此,若是屋子里少了东西,又或是出了什么事儿,却算什么?”又冷笑道:“不过是把后边的角门留着,也就是了。”说罢,赌气就回了屋。那老婆子忙忙笑着,便呼那些小丫头去锁门,口里便嘀咕着,“便是小侯爷宠,总归是有个分寸,这屋子里都乱没王法了。”故此,单单留了后门口不锁,预备着鸳鸯回来。

      却说琐事办妥,春纤在屋内,取了前未曾绣完的绣作出来,于灯下绣了几针,惟觉星眼微朦,握着手儿打了一个哈欠,恍惚想起件事来,就顺手抛下针线,先去妥当铺设了柳逸的床榻预备着,又去寻常日用的百合香。三不知怎么竟盒子空了,她想了一想,才自言道,“嗄,却是前儿就用完了,倒叮嘱了那定荃丫头去取,可是混忘记了。”想到了此处,心里又烦躁起来,凝芙正取了扫帚进来打扫,见她如此,忙笑着推她道:“春纤姐姐,怎么楞住了,你可忘了这事情不曾?早前有人打发了送了香来的,因鸳鸯姐姐去了太太房内,故此是定荃放的。”

      春纤这才想起,就笑道:“正是我忘记了,却放在何处?”凝芙一边扫地,一边腾着手儿却掠落下的散发,就道:“嗳哟,我也记不得放在何处,只怕,约略还是放在大橱里了?”

      春纤性急,也不等寻定荃,就自向那大橱前去,一边扭头笑道:“也是。记得玉郎说过此事,前几日九王爷处打发了人送了几盒好香来,说是西域的迷迭香,前几日就听得鸳鸯说问太太讨过。我也记得是应是放在大厨内的,等我来寻。”

      说罢,就走自那大橱前,当啷一声,扯开抽屉,在厨内细细翻检一道,却不想寻出一把扇来,正是去年夏天惯常用的一把红骨细洒金、金钉铰川扇儿,看到,春纤便是一呆,就自言自语道:“却怎么搁在此处了?”凝芙过来,细细在她手上看了一回,笑道:“也不是什么好的,都用旧了的物件。咱们这里什么好的没有?”说罢,就笑嘻嘻的出去了,室内空余春纤一人。

      却原是用旧了的物件……听了此话,春纤便是痴了,迎着光打开扇子,但见那扇上斑斑驳驳,扇骨上多是牙咬的碎眼儿,本是日常随身了的物件,就触动起心事来,只记得去年的夏天里,有一次晚上,自己泼了凉水在地上,就躺在芙蓉花架下的竹床上纳凉,他因外面会客去了,回来的晚,众人皆是睡了。他也悄无声息的,只是挨着坐了过来,自己推他,他也不肯走,于是两个人就一块儿倚着乘凉,自己嫌弃摇着扇儿手酸,他带着酒,就闹着一下一下替着自己摇扇。又因院子里养着无数样花草,故此那花心里总是生出一种小虫子来,极小,便是纱帐子也妨不住,两人又坐在院内,露在外面的胳臂上就叮上一个两个的包来。于是又彼此拍打,两下不妨里,就撞着,自己待要躲开,偏偏他带了醉意,就一把揽了自己过来,两个人觍面而对,自己只觉得彼此呼吸声都粗重起来,一丝一丝听了在心口里,偏偏心口里又生出一股子热来,真真说不清如何心思,只是芳心只共丝争乱,只是芳心只共丝争乱……而待得自己要躲开时,他就轻轻地覆唇过来,先是轻轻凑近,在自己唇上微微擦过,随即软软在自己唇上辗转反复,他口中淡薄的酒意就渡过来,浓淡深浅,而自己终究竟也并不躲开,两人竟是……那事后,那把扇子也被他拢了去了,却不想在这里寻到。

      果然是,浮生悲凉,宛若碎梦。那夏日的事,已经隔着了一层岁月的纱,朦胧而看不分明。思量至此处,春纤如此,一时竟五内沸然炙起,余意绵缠不已,那口中,只是低低的念,失神的念,玉郎……玉郎……

      声音低低的,竟然像是这样的夜,这样的月,这样的风,这样的寂寞。玉郎他——也许自己的爱情,那是并不真实的爱情,然则,然则自己,又如何自持?

      不能,不得,不可。她的眼内,就这般缓缓地渗出泪意,缓慢而滚热,随即被脸上的炙烫化去,无痕。这竟是无可自持的爱情。

      她是全无希望的。当真,全无希望的。她只是觉得,这又是自己的宿命一般,终无结果,这必然是定了的。

      只说那鸳鸯回来,掀了帘儿进来,就看见春纤一人立在橱前,手上握着把扇子正发呆,心头不由好笑,就噤声屏息的走过去,恰好穿着是一双软帮儿鞋子,哪里又半点声音,走到春纤背后,便是一拍。春纤正发愣,哪里想到肩上这么一痛,手上不曾握紧,那扇子就呛啷一声落在地上,忙回头,就见鸳鸯笑道,“小蹄子,发呆作甚麽?”

      她只觉不好意思,就一边抚着鬓发,以手挡着眼儿,只怕被鸳鸯瞧见了,一边借此敷衍道:“促狭鬼,这样吓人?”鸳鸯一壁脱了外衣,一壁瞅着她,打量了一下,方道:“外面怪寒气的,你发什么呆,脸上竟通红通红的,可是又病重了些?”脱罢衣裳,就过来触她的脸。春纤忙退后一步,这时才反应过来,只觉得浑身火热,面上作烧,忙笑着扭身走至镜台,揭起锦袱一照,但见腮上通红,双眼也微微红着,便抚了脸儿解释道:“适才吹了下风,当真有些不适意。”想了一想,将话岔开:“我要寻前儿取回来的迷迭香,说是放在大橱里了,却白找不到。你可知放在何处了?”

      鸳鸯本见她去镜前自照,便自顾自解开束腰的汗巾子,听得说,就道:“嗳,你若是寻那香,便是在大橱里寻上一夜,也是找不到的。”说罢,顺手就从一旁的八宝架上取下一个小小的红木匣子来,递到她手上,道:“这不是?”春纤忙接过来,一看,却是一个小小的红木匣子,攒刻着一朵朵的牡丹花枝,那花心里,又嵌着细琉璃,正是精致无比的东西;于是打开,不想鼻子里一阵发痒,就打了一个喷嚏,忙又将盒子递给鸳鸯,道:“你来熏香罢。”说罢忙捂着鼻子,寻了细纸醒鼻子。

      鸳鸯笑着接过后,自取了取了一把小银勺,小小的挑了一抹,就置在银香球儿里,又顺手将香点了起来,就着手里微嗅,只觉得扑鼻的香气起来,且别致,与日常所用的百合香大不一样,便赶忙放入绣被。手上做着事,却猛地里想起春纤适才的样子,倒像是哭过了的,眼角微红着,心里就登时滞了起来,不知道什么苦涩的意思,就浓浓的堵在心口里,也就顺势坐下,依着那床头的帘拢,凉的绸,衬着脸上,冰砭砭的扎入脸内,刺到了心里,就是一根根的细刺。

      春纤见鸳鸯做着此事,抽空就忙忙将那扇子捡起来,拿到手里时,那扇子却已经折了,就顺手拢在袖内,心里就是一阵发紧,只觉心儿不知为何,只顾乱跳着,于是强自镇定下来,偏偏如什么梗在心口似的,只觉得这扇儿折了,岂非是什么不好的兆头。而口里却不可说,不可说。又转眼看见那灯内的火焰儿,因风忽的颤动了一下,光色就暗了下来,于是无精打采过去剔那灯芯,火星一爆,就见一缕轻烟蜿蜒的升上去,淡青色的烟儿,不过一霎,就是终归了烟消云散。

      鸳鸯站起身来,预备着洗漱,就问:“你还不睡?病还没好,熬夜做什么?”春纤忙笑道:“我是要去睡了。”鸳鸯道:“你去,我守着,等玉郎回来。”春纤道:“我再做会子针线,前儿玉郎还说要做双鞋儿呢。”鸳鸯听得,就冷笑起来,欲拿话儿来刺她,想了一想,又压了气下来,面上还是淡淡的,“你还是早点儿睡罢,费那么多心做甚么。”两人正说着扳扯,就听见廊上有人快步而过的声音,又是低低说话声音,两人便猜度是玉郎回来,鸳鸯即刻淡笑,略提高嗓子扬声道:“这咱晚了,才回来——”说罢,就欲掀帘出去。

      不想鸳鸯还未出去,那帘儿一动,柳逸早已转了进来,灯光下,两人只见他眉头微蹙,脸色一片雪色,唇上一丝血色也无,竟如纸般苍白。那凡白跟在身后,一脸惶急不安的样子。

      两人心里皆是大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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