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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故地重游(一) ...

  •   第46章故地重游(一)
      法印怀抱芙蕖,他手上的那串佛珠轻轻掠过芙蕖的面颊,引来芙蕖一阵娇笑,她呵气如兰,柔顺地贴近法印的胸膛,轻叹一声道:“七年了,没有半点神墓的消息……”
      “法印,你说……如相他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

      法印道:“如相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
      “他的性子我最清楚不过,他要是说谎,瞒不过寺中大大小小这么多双眼睛。”

      芙蕖道:“那你的意思……”
      “如相真的是清白的……”

      法印道:“我可不是这个意思。闵柔死前就见了如相一人,她死前的每一句话都有深意。如相和神墓一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法印微微眯起双眼,“这里面定有什么玄机是我们不知道的。”

      芙蕖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躺在法印怀中,仰着头看着法印轮廓分明的侧脸,“你这么好心帮忙让寒江照拿到飞叶令,目的是为了分开这对师徒?”
      “如果真是这样,那样你一开始就不应该费那么多口舌让如相收下这个徒弟。”

      “让我们白白多了一个麻烦。”

      法印笑道:“我不过是顺着如相的意思罢了。”
      “现在我们都不知道如相背后的秘密,唯有顺着他的心意,才能抽丝剥茧找到真相。他想要什么,我就帮他得到什么。”
      他靠近芙蕖,唇瓣一张一合在她的面颊轻触。
      “越是这样,他越会死心塌地地相信我……那样不是更好?”

      芙蕖弯弯眼笑,“不愧为大昭寺的法印高僧啊。”
      “真让奴家佩服极了。”

      她笑出声来,在法印怀中坐起,又起身落地,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裙,又道:“你这次闭关,拒绝了玄界中所有人的向你求签的请求。”
      “不过这几个人,尊者让你务必要帮他们的忙。”
      她说着,从袖中摸出一张印着莲纹的信件,和往常一样,没有署名。

      芙蕖将这封莲纹信交到法印手中。
      这信封上烙印着属于自己的莲纹符号,但除了写信的尊主和看信的法印,任何人都不知道这莲纹信中写了什么。包括芙蕖在内,她没有这个资格。

      法印接过莲纹信,他神色淡淡,驾轻就熟。
      “那就把宝物给我吧。”

      “莫急,这就给你。”
      芙蕖笑,她抬手摸上自己的高高盘起的云髻,固定发髻的有两支耀眼精致的珠钗,一支双珠,一支单珠。芙蕖的手指按住那支双珠银簪,轻轻拔下。
      双珠银簪放置手中,衬得芙蕖一双手,真如美玉一般白皙细腻。
      而那支双珠银簪,拔出来细看才发现,这一支银簪比起市面上流通的簪子,簪身要粗上一圈。

      芙蕖分别握在银簪的两头,灵力灌注其中,只见光芒大涨,银簪被芙蕖一分为二,从裂口处,出现一个暗棕色的棒状物体。
      随着银簪的分开,终于现出真容——这银簪其实是一个精巧的机关,内里暗藏玄机,银簪内竟然藏有一支笔。

      一支看似普普通通的毛笔。
      只是比寻常毛笔要细上一圈,短了半截。
      这似乎真的只是半截笔,是被人分作了两半,芙蕖手中的,只有下面半截毛笔。

      芙蕖对着法印灿然一笑,将这半截毛笔递在他的面前。
      “诺,给你。”
      这三个字的语气胜过所有的柔情蜜语。

      法印一见那半截毛笔,眼眸精光大盛,竟是把芙蕖这活色生香的大美人都抛在一边。迫不及待地拿过毛笔,道:“好,好……”
      “有了这个宝贝,尊主要我完成的事情我定能办得妥妥当当。”

      芙蕖对法印的激动也不是第一次见,她后退一步,一边抬手捋了捋鬓角稍乱的发,一边笑道:“法印,你的预言之术本就炉火纯青,又何必再寄托于外物。”
      她轻飘飘一句话,法印只当做自己没有听到,大力握住这半截笔,道:“这一次尊主让霓霞笔留在我这里多久?”

      芙蕖思忖道:“尊主的意思,这一次是三个月。”

      “好……好……三个月……三个月……”法印喜不胜收,将霓霞笔贴身而放,确认安全之后,才舒一口气,恢复了正常的神情,道:“你回去可以禀报尊主,我定不负他所托。”

      芙蕖轻笑颔首:“好。”
      只是她垂下如蝶翼般的长睫,完美掩去眼眸中的鄙夷:修真界人人皆知的法印大师,他所精通的求签问卦,未卜先知,十分之九都是依仗尊主的宝物,霓霞笔。
      若没有了这宝物,法印实际上就是一个沽名钓誉的大骗子。
      和凡间那些假模假样的算命先生没有什么分别。

      这般奇异的宝物,霓霞笔,似乎有认主之能,常人不可轻易驱使。霓霞笔原本的主人根本不是杜恒丞,而抢夺这宝物,也确实制造了一场杀戮,但就算死了那么多人,杜恒丞手中的霓霞笔也只有半截,而他这般的能力,也拿这死物没有办法,无法驱动。
      倒是法印因缘巧合之下,竟是能够使用这霓霞笔。

      如此,一个想要保住自己的名声,一个想要探听大昭寺的消息,这愿打愿挨的交易在这二人之间进行了很久。

      修真界中,谁又能想到,衍善方丈门下高徒会是玄野尊者杜恒丞的走狗。

      这实在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芙蕖掩唇,笑出声来。

      阿嚏。
      寒江照鼻子一痒,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吹得桌上的一张墨迹未干的纸张晃晃悠悠,就要从桌上飞走。

      寒江照一手捂住鼻子,一手赶忙按住纸张。
      那白纸上画着一张美人的面孔,五官清晰可辨,一颦一笑,栩栩如生。桌面一侧正摆着文房四宝,这美人也就正是寒江照亲手画成。
      画的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在大昭寺有过一面之缘,却格外眼熟的芙蕖。

      寒江照双手举起纸张,对着日光凝神细看。
      越看越觉得眼熟,他一定是在大昭寺之前就见过这个叫芙蕖的女子……

      到底是在哪里?在什么时候?寒江照想的入神。
      他所处的地方,乃是一间客栈的大堂,这家客栈是这里最大的酒楼,外面的牌匾,写着三个大字:松鹤楼。
      没错,寒江照连夜从大昭寺离开,到达的目的地正是定州。

      是前世身陨之地,亦是一切的开始。
      寒江照来到定州,一是为了拿到天玑奇卷,二也是因为这飞叶令中的任务,就在定州。

      准确的说,是定州附近,一个叫做玄阴石窟的地方。
      他要在玄阴石窟,取来一颗宝珠。

      瀚海学府果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进的。
      飞叶令中的内容看似简单,实际上危机四伏。

      玄阴石窟顾名思义,光听名字便觉得阴恻恻。
      实际上也确实如此,玄阴石窟藏于深山之内,常年阴寒,独特的地理位置,在石窟内灵气下沉,孕育而出一种被称呼为宝珠奇妙之物。
      宝珠有拳头大小,外形如同最普通的石头。一颗一颗镶嵌在石窟壁上。
      但内里却包含着最精纯的灵力,比一般灵石所含有的灵力要纯净百倍以上,据说剖开石壳,内里的灵力已成液态,直接吞服便可化为己用。
      胜过潜心修炼十年,二十年……

      但如此神奇的宝物,按照修真界的贪婪之心,这玄阴石窟里的宝珠,早就被洗劫一空。但实际上,从发现有宝珠的存在,到今日为止,市面上偶有流通的宝珠,和已经被人使用过的宝珠,只有玄阴石窟的三成还不到。
      之所以能保存下来,是因为玄阴石窟不仅孕育出了宝珠。

      这独有的阴寒之地,也栖息着一种叫鬼面赤蛛的妖兽。鬼面赤蛛诞下的蛛卵和宝珠一般无二,只有感触到活物的气息,也就是当有人把蛛卵当成宝珠拿起来的时候,内里藏有的鬼面赤蛛幼虫会迅速长成,咬破卵壳钻出,然后爬到那个倒霉人的手上,一口咬下。

      鬼面赤蛛的毒性堪比赤曼蛇,见血封喉,一击毙命。
      甚至鬼面赤蛛的毒性还有强大的腐蚀性,进入人的身体,会将肌肉皮肉都融化成一滩血水,而这些血水,也就成了赤蛛幼虫最好的养分。

      因此,有这样的恐怖之物。
      玄阴石窟里满是代代积累而出的阴森白骨,混杂着误入其中,其他妖兽的尸骨。

      宝珠和蛛卵肉眼不能相辨,一切都仿佛只能靠运气。

      寒江照抽取到这样的任务。
      好处是就在定州附近,但这坏处也不言而喻,十天内,他要如何在保证自己性命的前提下,能够取到一颗宝珠。

      寒江照正微微叹了口气。脑中还是没有头绪。
      思绪开始翻飞,来到了定州,他脑中无法遏制地想起前世之事,想到过往,想起闵柔,他的爹娘。定州一处就有着他昔日的家。
      闵家老宅就在定州的一条街上。

      离松鹤楼只隔着两条街。

      寒江照来到定州的第一件事,便是摸到了闵家老宅。当年黑衣人突然上门屠杀,父母皆死,上上下下的奴仆也难逃一死。
      热闹的闵家一夜之间血流成河。
      对于当年的闵罗来说,他的仇人除了那个人面兽心的许叶一家,这几个黑衣人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只是这黑衣人来无影去无踪,根本让人无处查起,寒江照只记得黑衣人浩浩荡荡来了十几个,但隐约是以其中两人为首。

      寒江照想破了头,也想不到,到底他闵家得罪了谁,才招致这等灭门惨事。

      若是被寒江照查出真相,他必当以十倍,百倍换之!

      而现在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那原先的老宅也应该转手了许多人,兜兜转转,老宅虽然还在,但门上属于闵家的牌匾已卸,再也不是寒江照心里的那个家了。
      所幸老宅还是那个老宅,当年他把天玑奇卷藏在老宅的一处角落。寒江照自信不会有人发现。
      只等到了晚上,他就一探老宅,拿走所需。

      天玑奇卷到手,他再去完成飞叶令上的任务,那便事半功倍。

      思量妥当,寒江照正准备放下举起白纸的手,又忽然耳一动,外面传来一阵喧嚣,而且声音越来越近,似乎是奔着这个松鹤楼来的。
      “救命啊!救命!有人强抢民男啊!!”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位高人大侠快来救人啊!”

      好一阵的吵闹。

      吵闹过后,一声巨响。

      竟是有人直接撞破了松鹤楼的墙壁,角度位置,正对寒江照的桌前。

      那个人满头的木屑泥灰,不仅看起来狼狈不堪,也遮掩了面容,教人瞧不清样子。
      但他只凭肉身便能撞破墙壁,而丝毫没有受伤,反而还生龙活虎的,竟是有几分实力的。

      寒江照本不欲管这场闲事,起身欲走,可那人来到这大堂之内,四处一看因为受惊扰而逃窜的食客,“对不住!对不住!可外人有人要抓我!我实在没有办法!”

      那人左右一瞧,眼睛又看向了背对着他走了几步的寒江照,他立马就扑了上去,像是找到根救命稻草,“这位兄台别走!快救命啊!有人逼婚!强抢民男啊!”

      寒江照没想到正好被那人抓住了小腿,他皱眉不耐:“你是何人!还不快滚!”

      “不滚不滚!我求你救命啊!”

      那人好似无赖一般,直接赖在地上不起来,力气又是极大,寒江照一时间竟是挣脱不了他的桎梏。
      拉扯之间,寒江照手中画着芙蕖的白纸撕开,那人手中半张,寒江照手中半张。

      寒江照气急,一伸腿终于踢开了那人,“滚!”

      那人在地上果真是滚了一滚,拨了拨挡在眼前的乱发,对自己手上拿的东西也十分好奇,“诶,好漂亮的画,好漂亮的美人!”

      “真是对不起,弄坏了你的画。”当意识到自己撕破了这张美人画,那人满面羞愧,又朝着寒江照的方向爬了几步,“我一定会赔给你的。”

      寒江照又气又无奈,他冷着脸,正打算一脚把那人再踢开。

      突然,透过那被撞开的大洞,可见有一群打扮得喜气洋洋,全身红装的大汉,朝着松鹤楼的方向也来了。

      那地上的人听到身后的动静,一下子跳起,“啊!不好!他们来了!”
      “这位兄台实在对不住,我先逃了,有朝一日,定会赔偿你的画!”

      寒江照冷冷一笑,“等一下。”

      “等?等不了了!”

      那人已经大步一迈,奔出了松鹤楼。

      寒江照忽的闪身向前,挡住了那人的去路,握起拳头,对着那人的肚腹狠狠就是一拳。

      那人应声倒地,身子弯成一个大虾:“啊啊啊啊!不是吧!要不要这样子!痛死我了!”

      寒江照慢步向前,足尖一点,对着那人又是一脚。
      这一脚力度极大,时间又刚好。

      那几个大汉钻过大洞来到大堂,那人也正好被寒江照一脚踢飞,正好落在大汉眼前。

      “这应该就是你们要找的人吧。”寒江照抱臂冷然。

      大汉低头看着那人,喜道:“对对对,他就是我们的姑爷。”

      “多谢这位公子出手相助。”

      “不必客气,不过举手之劳罢了。”寒江照说着,一边带着一丝惋惜地展开了自己仅剩下的半张画,他所画的芙蕖,正留下了上半张面孔。
      那一双含情脉脉的杏眼。

      寒江照展开纸张,与那画中的杏眼四目相对。
      电光火石之间,脑中灵光乍现,记忆和现实交接。
      他终于记起,他在何处见过芙蕖,或者说,见过这双眼睛。

      在漆黑的夜里,在痛苦的哀嚎之中,一个蒙着面巾的黑衣人,杀死护在他和闵柔跟前的仆人,血液四溅,落在他们二人的面上,那个黑衣人俯身下来,似在打量这对瑟瑟发抖的孩童。

      就是这个角度,寒江照和这个黑衣人四目相对。

      好漂亮的眼睛,好残忍的手段。
      要不是后来寒江照的母亲寒星垂杀上前来,揽过这对兄妹,否则当日寒江照和闵柔就会命丧于此,再没有后来的故事。

      芙蕖……杜恒丞的婢女……
      就是……就是屠杀闵家满门中的黑衣人的一个……

      心痛的仿佛正在撕裂,寒江照的呼吸声沉重。
      力量控制不住,他双手颤抖,竟是直接将手中的半张画碾做了齑粉。

      “哇……要不要这么夸张……”

      那人已经被大汉扛在了肩上,手中也正好拿着剩下的半张画。他头一抬,正好见到了这一场景。

      那些大汉正想向寒江照表达谢意,哪知道寒江照突然神色不对,变得极为危险。
      大汉们面面相觑,都不约而同地往后一退,匆匆就要离开。

      那人都被扛在了肩上,也十分不老实,扯着嗓子喊道:“这位大侠,这位高人!快来救命啊!就在白杨街上最大的宅子!你快来救我!”

      大汉越走越远,那人的声音越来越轻。到后面,大汉不敢其扰,直接用布条堵住了那人的嘴巴。

      也不知寒江照听没听进去。
      反正等到寒江照从仇恨中清醒,四周已经没有人了。
      掌柜和小二藏在一角,畏畏缩缩地看着他,唯恐他发狂。

      寒江照抹一把脸,双手握拳,慢慢走出了松鹤楼。
      外头日光还暖,金色的阳光肆意泼洒了一地。这样好的日光,却温暖不了寒江照冰冷的一颗心。他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在街上行走。
      或许撞到了人,或许撞到了小摊。
      有人朝着他骂,但更多的是对他躲闪不及。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已经远离了人烟。
      在一处和缓的山坡,寒江照一个踉跄,直接跪倒在地。

      他双手紧紧抓着野草,指缝间夹杂了泥土。大滴大滴的眼泪忽的落下。

      像是一下子力竭,寒江照仰面躺倒在地。
      他不顾手上的污垢,直接用手捂住了脸。

      他想,他的仇人原来只有一个。
      杀了他的,杀了他父母的,最大的元凶,只有他一个。

      杜,恒,丞。

      我寒江照对天发誓,有生之年定要将你碎尸万段,饮其血,食其肉,不将你挫骨扬灰,我枉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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