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出一个渣徒弟[重生]》莫多愁

39、赔罪（二）

　　第39章赔罪（二）
　　寒江照足足昏迷了三天才醒来。
　　他一睁开眼就发现自己身处小青峰中，朦胧中，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就坐在自己身边。
　　“师父……”他下意识地就抬手去抓，可浑身使不上劲，只能微微抬了抬手指。而如相见他醒来，喜形于色，眉头舒展，主动就握上他的手。“阿照。”

　　如相手掌温暖，一凑近，寒江照能闻到微微的檀香混合着一股清冽的味道，让他无比心安。

　　可下一刻，如相眉头一动，却收回了手，肃了神色道：“你违背师命，擅自出山，惹祸上身。”
　　“阿照，你可知错。”

　　寒江照道：“私自下山是我不对。”
　　“可师父，彩云山出事，我不能不管”

　　如相抿唇，叹气道：“做错事就要受罚，你暂且安心养伤。”
　　“等你好了，我再重重罚你。”

　　说着，如相转身便走，毫不停留，不管身后寒江照如何高声挽留，也没有回头。

　　他这一走，之后的十来天便再没有回来。

　　寒江照知道，如相是真的生气了。
　　这十几天里，寒江照除了见到为自己换药的陌生和尚，就没有见到任何一个熟人。他旁敲侧击，才打听出，这彩云山一事，如相还有大昭寺其他人后怕之余，都大发雷霆。
　　常净和乌炎都受到了处罚，根本抽不出时间来探望自己。

　　而那杜合昱杜合沉俩兄弟，也被收拢在寺中养伤。
　　衍善连夜给襄平府杜恒丞送去消息，说他教不好儿子，那便让大昭寺来教。硬是让这俩兄弟伤好之后便封了灵力，逼着他们在大昭寺里打杂做粗活，说是什么时候那被咬伤的猎户伤好，那便什么时候让杜恒丞亲自接这二人回去。
　　那杜合昱娇生惯养，是叫苦不迭，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被衍善亲自出马教训了几回，才老实了不少。

　　寒江照听后，只觉得自己这伤反而成了自己的护身符，伤势一好，等着自己的又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处罚。但他还是盼着伤势快些好，实际上，见不到如相，对他来说才是最大的惩罚。

　　那来换药的和尚一来二去，终于和寒江照混熟，每次寒江照喝药时间，也都会闲聊几句。
　　这日子一天天过去，突然有一日，那和尚慢慢悠悠收起寒江照喝干净的汤碗，忽的从袖中摸出一块酥糖，交到寒江照手中。

　　“这是小师父你给我的？”

　　和尚道：“只管吃了去去苦味，何必问这么多。”

　　寒江照捏着糖块，笑吟吟道：“药我每日都喝，可糖却只有一块，今日吃了是甜的，若是明日吃不到了，那便还是苦的。”
　　“今日的甜，反而衬得往后的药更加的苦。”

　　“所以，这糖我是万万不能吃啊。”

　　和尚道：“怪不得大伙儿都说你巧舌如簧，能言善辩，小僧是说不过你。”
　　“这酥糖你不吃，可是会后悔。”

　　“后悔？”
　　他眉一挑，猛然醒悟，急切道：“这是……这是师父给我的……”

　　和尚笑：“小僧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没说。”他笑着退下，只是往后的日子，每每寒江照服药之后，都会送上一块酥糖，寒江照心领神会，不再追问。
　　而这每日的一点甜蜜，是他养伤过程中唯一的期盼。

　　终于到了伤势痊愈那日，寒江照活动活动筋骨，运转灵力，归心似箭，回到了梅花坞中。

　　尚在春日，梅花树下，石桌旁，如相面前一盏香茗，茶香冉冉。他闭着眼，转动着自己腕上的佛珠。四遭安静极了，可以听到叶子被风轻拂的声响。

　　寒江照按住自己砰砰乱跳的心，一步一步走上前来。他瞳孔里的如相随之放大，清晰——消瘦清隽的面庞，出尘无瑕的气质。寒江照在心中曾经勾勒出无数遍，但心中的绮念又怎么比得上真人的半分。

　　不假思索的，寒江照膝盖一弯，跪在如相面前，他沉声道：“师父，弟子知错。”

　　如相这才缓缓抬眼，“你的伤……可好了？”

　　寒江照道：“已经好了。”

　　如相道：“你叫我这声师父，可你心里却不当我是你的师父。”

　　寒江照道：“师父，你为何这样说。”
　　“我心中当然是把你当做我最重要的人看待，谁都比不上你。”

　　如相道：“那你实话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瞒着我下山？在彩云山上又发生了什么？”

　　寒江照早就准备好了说辞，他任旧低着头，推说自己是在梅花坞中实在无聊，因为贪玩才下山。
　　又说自己是看到雷齿虎伤人，怕彩云山出了什么妖兽伤及无辜，才决定去山上一探。
　　只是还没能见到雷齿虎，便在彩云山上遇见了带着幼崽的六尾雪影，六尾护崽心切，才咬伤了自己。

　　谎话是半真半假才最令人信服。
　　寒江照一番话，怕雷齿虎伤人是真，带崽的六尾雪影也是真，但为什么会下山，为什么会被六尾咬伤，这些就统统都是谎话。
　　可寒江照说得无比真挚，字字真心。
　　他再次道歉：“师父，弟子知错了。”
　　“弟子不该贪玩享乐，也怨自己实力不济，才被六尾雪影咬伤。”

　　如相道：“那你没有在彩云山上没有见到杜合昱杜合沉两位施主吗？”

　　寒江照道：“没有。”
　　他微抬起头：“弟子疗伤途中又听别人提起，他们二人当初也在彩云山中，也被雪影狐咬伤了。”
　　“他们的伤势如今怎么样了？”

　　如相微微皱眉道：“你无须担心。他们已经痊愈。”
　　“只是……”

　　“只是什么？”
　　寒江照故作不解。
　　他心中再明白不过，杜合昱和杜合沉这一次吃了暗亏，绝不会就这么算了，他们一定会想要找出这个彩云山上的第三人。

　　如相摇了摇头，“罢了，此事与我们无关。”
　　他看着寒江照，看他略显苍白的脸色，终于还是心软。他缓了语气，道：“彩云山一事错不在你。”

　　“万物有情，六尾雪影为了保护幼崽，才误伤于你，对它来说，也没有错。”

　　“猛虎伤人因为忠心护主，主人懈怠，无法管束，猛虎亦是无辜。用剑伤人者，剑是工具，是没有错的。所以那两只雷齿虎已经被送回了襄平府，重新调|教。”
　　“重伤的猎户也已经得到最好的照料，性命无忧。”

　　“而你贪玩下山……”如相自嘲一笑，“或许对你来说最大的错，便是这梅花坞太过无聊了。”
　　“天地广阔，有谁不想出去闯一闯，有一番新的历练，去见一见世面，结识更多的人。”

　　“阿照，我今天还在想……原来，你也已经十四岁了。”
　　“原来，都已经七年了。”

　　如相越说声音越小，好似喃喃自语。

　　他挥手示意寒江照起身，“所幸此事无人伤亡。”
　　“阿照，你自去戒律堂领罚，得到了教训此事才算了结。”

　　寒江照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才缓缓站起。
　　他道：“师父，弟子会去戒律堂。”
　　“但临走之前，弟子有一个问题想问一下师父。”

　　如相侧过脸看他，道：“何事？”

　　“这块糖是不是很甜？”
　　寒江照弯弯眼笑，冲着如相伸出手来，掌心里正躺着一块酥糖。

　　“今日的汤药我已经喝了，但糖我还舍不得吃。我担心我的伤好了，就在也吃不到这么好吃的糖了。”

　　红霞从如相的双耳开始，一点一点蔓延至脖颈，面庞。
　　如相的整张脸都泛着微微的桃花色，他一下子站起：“莫要玩笑！”

　　他哪里想到寒江照会问这件事，像是被抓包一样，如相想要做出一个师父的派头，可声音低低，毫无威力：“阿照，你快去戒律堂！”

　　“为师……我……”他有些语无伦次，他垂下眼，竟是不敢看寒江照的眼睛，只匆匆甩下一句：“方丈找我有事，我先行离开。”
　　说着，便急忙离去，只是脚步匆忙，半点没有平日的稳重。

　　寒江照轻笑，将那块酥糖往上一抛，张嘴接过，喜滋滋地含在嘴里。
　　“这糖果然很甜。”又低头一看，见石桌上如相留下的半杯残茶，便上前取来，一饮而尽。冷茶的微苦混着酥糖的甜蜜，混杂出一种奇异的味道。

　　寒江照摸了摸杯壁，又摸了摸自己微湿的唇瓣，他转身走向戒律堂，笑意愈浓，耳边有风吹过。

　　他心中不由想到自己伤好之后，那换药的和尚私下跟自己说，虽然养伤期间，如相一次都没有来看过自己，但每当那和尚送药之后，如相禅师都会亲自过来询问，问他伤势如何，药苦不苦，睡得好不好，事无巨细，处处都要问个明明白白。

　　说完，那和尚拍着寒江照的肩膀感叹：“从来没见过比如相禅师更好的师父。”
　　“你要知恩图报，要好好报答如相禅师，决不能再惹他生气。”

　　这确实是个很好的师父。寒江照想。
　　如果前世的他不让如相离开，执意三人共同进退，或许很多的事情就不会发生，有很多的人就不会死。人啊，总会期盼无数个如果，无数个若是还能重来，只是世上是真的没有重来一次。
　　寒江照想着酥糖的甜蜜，也无时无刻都在想着，作为寒江照的这一条命背后，凝结着闵柔斑斑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