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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   我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我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睁开眼睛。我的周围一片混沌,没有黑,也没有白,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活着,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死去。
      我要去哪里?我不知道。
      我只听见一阵渺茫的哭声,仿佛隔着千山万水,仿佛在远方的远方,仿佛在我永远触及不到的地方。
      我听到那哭声远了,远了。仿佛将要消失一般。
      朦胧的,朦胧的,我听见一阵哭声,我向着这哭声去了。我不知这哭声在何处,亦不知自己在何处。但是,我想要找到他,想要见到他。
      洛顾蓝睁开眼睛,却发现脸上满是泪痕,仿佛刚刚哭过一般。
      洛顾蓝向外去看时,率先入目一张藏蓝色提花承尘,去往床测看时,又见着一个十三四五的丫头,伏在床边睡着。这丫头觉察着动静,便睁了眼,见着洛顾蓝起身。慌对外道:“小姐醒了。快来人去告诉二奶奶一声。”
      一个婆子慌着进来,见着我,大喜过望,对外道:“你几个,快去告诉二奶奶一声,只说小姐醒了。”
      片刻,门首进来一个妇人,这妇人齿龄三十岁有余。性行淑均,有孟光之品德;举止温柔,有宝钗之态度。身着一件藏蓝色织金起花褙子,下面是藕紫色裙儿,不施脂粉,轻堆花翠。
      这妇人凑到前来,问道:“这怎么样?可识得我是谁吗?我是婶子。”又道:“夏妈妈,你速去请大哥哥来,只说姑娘醒了。”
      那妈妈领了命,便下去了。
      又是片刻,进来一个男子,见着洛顾蓝醒来。微微点头,便问:“可清醒了。也还知晓我是谁个吗?”又向婶子道:“此刻即是醒了,便将她送往宫里,聚一大人早先说过,待要醒了时,千万送去与他一见。”
      婶子听了,便有些犹豫:“这怎么好的?也堪堪醒罢了。现今话也还未有一句的,又乱走,别坏了她。”
      洛荀况叹道:“这也顾不得了。皇命大于天,虽是聚一大人说的,却也没什么差了。这几日里刘公公都在院里侯着,只等她醒罢了。”
      遂抱了我,吩咐套车牵马,又抱了洛顾蓝去见刘公公。这公公堪堪整衣起来,见着洛顾蓝,便笑道:“令爱此刻醒了。”
      洛荀况便道:“长官困居洛某家中多日,只因圣上降旨,请长官在洛某宅中等待小女醒来,携之同去聚一大人处。此刻小女已醒,长官与洛某同道往聚一大人处,可以交长官之负。”
      这公公笑道:“叨扰多日,实为有愧。只是如今天色昏黑,令爱又堪堪醒将过来,不如整备半日,待到天明时分,再将令爱往聚一大人处送去。那时也算周备。”
      洛荀况却道:“聚一大人有命,怎么好耽搁的?洛某已经整备车马,愿长官与洛某同往。”
      于是,这几人顶着漫天黑云,一径往皇宫去了。到了宫门首,交付通牌,撤障放行。洛顾蓝只缩在父亲怀中,半句话也不敢作。
      又是半日路程,到达宫中聚一大人住处,见得殿中灯火通明,又一架华盖立在门首,其余持拂尘,漱盂之者,俱是侍立在殿外。这一等人率见着刘公公下车,还未如何。忽又见洛荀况抱着一幼女下车,思量是前日聚一大人所欲见之女,皆是不敢怠慢。慌忙通报。
      洛荀况见着此般,知是有贵人在内,亦不敢妄动。刘公公便向前打听,问询谁人在内。回来时向洛荀况道:“我两个竟昏了,这时辰敢叨扰聚一大人的,只有咱们主子了。”
      洛荀况听了,亦是惶恐。
      却也是这时。又一个公公从殿中通告,宣了洛荀况进殿。
      洛荀况便抱了了女儿,恐慌进殿。
      殿中之华贵,说不了金鼎玉炉,绸帘香雾。这洛荀况只不敢乱看,侍立在屏风后,跪地请礼。
      只听屏风后转出一个皇帝来,这皇帝行为有风雷之响,言语有龙凤之声。德行高广,有崇祯帝之俭勤;文彩精华,有宋徽宗之知识。着明黄色圆领衮龙服,通身庄重,威风凛凛。
      洛荀况见了皇帝,愈是俯首。这皇帝便道:“聚一先生传话,欲与洛小姐一会。洛爱卿与朕且退一步。”
      说罢,自行向外去了。洛荀况见了,只得抛了女儿,躬身在皇帝身后。洛顾蓝见了这景况,愈不知如何是好。
      却也是这时,只听屏风后有人道:“外那丫头,且过来与我一见。”
      洛顾蓝听了,愈不敢作言,因思量:“左右是躲不过了。如今到了这奇异之地,倒不如破着胆子去闯一回。”
      遂转过屏风,又向前数步,是一张黄花梨月白床帘镂花罗汉床,其上卧着一位老人。老人发须尽白,面容苍老。见得洛顾蓝到近前,笑道:“异地为客,所感如何?”
      洛顾蓝听了,便有些惊喜。道:“老人家知晓我如何来到这里?我只记着我是死了,再睁眼,便到了这里。通不认识半个人,知他们是将我识作了另一个人,可是又如何会出这样的事?”
      老人笑道:“这一个,却是我的因果。”
      原来,这洛顾蓝年已四载,此日之前,无人拉扯不知行走,亦不会作言。惟睁眼闭眼个人所专,其余饮食尚需人投喂。
      所幸他有一个兄长,拜入一位圣贤门下,请的这位圣贤下降施针,奈何这位圣贤也无使洛顾蓝痊愈的妙方。无奈之下,又请眼前这位老人——聚一先生施针。
      而这位聚一先生详推细断,之后吃惊的发现,洛顾蓝生来缺了一半的魂魄。这个疾病,寻常疗法,不过寻几味补益魂魄的草药以固本源。这样草药虽是稀少,却也绝难不倒聚一,只是聚一却对这个疾病起了好奇之心。
      须知,人在母腔之中,魂先形成就,若魂不成,则形难成,必定不能成就胎儿。如何会有半魂之人?聚一欲查因由,遂施圣人神通,按木求林,因口画回,借着洛顾蓝体内一半魂魄,施展秘法,来招另一半魂魄。奈何虽招到另一半魂,却又多招了一个魂魄降临,这一个便是前书中柳晓雅的魂魄。聚一见着这一魂魄,分明不是此方世界之灵,属无名之人,但有人招魂必定降临,本待驱散,忽又聚一一脉神兽——天缺有感,欲择其魂以为主。聚一吃惊,则释其入洛顾蓝体中。又思量:“前人有记,能惊动天缺之人,必有动荡天下之能。我欲使活之,奈何若使之活,则洛家小女不能生。该当如何?也罢,使这二魂同入一体之中,谁人苏醒,便以之为主。”于是,遂施展神通,定二魂同入一体之中。
      洛顾蓝听了,半日里无话。半响才道:“老先生,如此说着,我反而害了一个人?”
      聚一摇头道:“不与你事,只是老朽心私。你还不晓,天缺关系我聚一生死,乃我聚一一脉至关键处。聚一择你为主,若不顺从,则天缺终身再难使用。”
      洛顾蓝听了,因道:“那天缺又是何物?端的又有何神通?”
      聚一摇头苦笑,道:“实论起来,天缺并没有什么神通,只是记言载事而已。我聚一一脉传承九代,历时千载,所有前辈言行,皆收录其中。又兼之许多奇闻古籍,丹方药方。所藏不亚一国。”
      洛顾蓝听了,吃了一惊。这聚一又道:“阁下可有意呢?”
      洛顾蓝道:“这等神物,聚一一脉也舍得吗?”
      聚一笑道:“并不是这等话,倘若宝剑不在剑客手里,对剑也是侮辱。只是你但拿了天缺,老朽却有一事相求。”
      洛顾蓝道:“老先生请讲。”
      聚一一笑道:“此事,姑娘日后定会知晓。”说罢,自己将手腕划开,渐渐流出一股金色血液,焕发金光。照的整个大殿亮如白昼。
      这金色血液漂浮,渐渐向洛顾蓝面前移动。洛顾蓝吓得话也作不出,又听见聚一道:“此乃天缺是也,天缺认主,必得附在主人身上。非如此不能显其能。”
      洛顾蓝向聚一处看时,吓了一跳。将进殿时,聚一已是面容苍老,此刻再去看,聚一全然如朽木一般。聚一见洛顾蓝去看他,一笑,道:“天缺但使有主,非主死不能离体,如今既然有认主之欲,我也成全天缺吧。”
      洛顾蓝吓了一跳,待要上前时,又听得聚一道:“我聚一一脉,薪火相承,一代独有一人,虽不敢言每一代都称圣人,却也都是为世为民之人。我如今托付阁下聚一之名,望阁下心念苍生,拥护百姓。凡事三思而后行……”
      洛顾蓝到了床前,又不知当如何为好,只是守在床前罢了。正在着忙,又听见聚一道:“我还有一句话,于阁下有益,阁下仔细。”
      洛顾蓝点头。聚一道:“如今天下共有九国,不日将是海外离国国君寿诞,各国必将有使者前往,阁下亦随之前去。离国之行,于阁下有益。”聚一说罢,忽地咳了半日,又道:“除此,还有天南,那一处,我曾有一个弟子……”说到此处,聚一咳得止不住,洛顾蓝愈慌了手脚,不知如何是好。
      正说着,天缺忽地动了,自化入了洛顾蓝体内。洛顾蓝只顾关心聚一,那里着意?
      这儿正慌乱着,忽地又见外面几个披甲持刀的侍卫进来。聚一见了,一笑,道:“劳请几位,替我将这孩子送回他父亲处,再替我将贵国国君请来。”
      这几个侍卫不敢怠慢,慌地分做几路。洛顾蓝被侍卫抱了。洛荀况已是在殿外等候,见着洛顾蓝出来,抱了洛顾蓝,又询问那侍卫:“殿中如何?”
      这侍卫却不搭理,径直去了。这时候金鸡将唱,云霞东方。洛荀况抱了洛顾蓝,欲走不敢,欲留又怕家中二弟妹担心,犹豫时忽地见着一列人马拥簇着一顶华盖。再仔细看时,竟是帝轿。
      洛荀况愈不敢回。须臾,皇帝走下华盖,抬步殿中。又是几时,有皇帝身边亲信冯公公来与洛荀况答话,道:“陛下有旨,言是洛大人这一夜未寝,专为劳累。又兼之聚一大人堪堪康复,特准假七日,此刻回府安歇。”
      洛荀况得不了一声,答了一句叩谢皇恩,便抱了女儿去了。
      再说这殿中,冯公公重到殿中,这皇帝便问:“那洛荀况可回去了?”
      冯公公笑道:“那洛家的听了话,得不了一声,狗追骨头样的跑了。”
      “听了我的话。可如何吗?”
      “那洛家的听了话,东西南北都是迷的,更别说领会爷的意思了。”
      皇帝踱了几步路,叹了一声。道:“冯公公,你看朕可似亡国之君?”
      一句话把冯公公唬的脸蜡搽样的黄了:“爷怎么这等说?这九国的几个,谁个如爷这般?”
      冯公公正要向下说时,忽地又被止住了。“罢了。这等话也罢了。”
      皇帝叹了一声,立在殿中,望着殿外一轮宏日,眼中有光芒闪动。
      再说洛顾蓝这里,已是到了车上,洛荀况问道:“你先今可是会作言了吗?我瞧你精神好了许多。”
      洛顾蓝暗自思量:当初那先生言我不出双十,必定流落在外,今日应得也忒奇,竟应到这样一个地方。现如今可如何好?又不知如何回去,能不能回去。唉!回去又能如何呢?我已是死人,回去也是惹人恐慌的,况且父母那里也有哥哥照看。我若回去,省不去伯伯们又是费动心机与我。也罢了,只在这儿守着吧,那位先生又与我大任,将这聚一的名字与了我,我若一个不好,不仅报不了他再生之德,更是污了他这一脉的名声。日后还得仔细着行事。
      洛顾蓝又抬头去看洛荀况,又思道:我如今到了这里,还未做什么,便已先害了一老一少两个。这真是恶事,虽说不是我心所想,却也是我身所致。唉。罢了,我既替了他家女儿,少不了补他家女儿的身份。
      洛顾蓝便道:“爹。女儿不怎么妨了。”
      洛荀况听见女儿作言,又惊又喜,道:“哦!这已是好事了。你如今可还有什么不适吗?”
      这里,父女两个说着,不几时到了洛家门首。洛荀况将洛顾蓝抱了,递与随身一个小厮。嘱咐道:“你将小姐抱着,携与你奶奶,便是说小姐好了,请她宽心。回来时将少爷唤到我这里来。”
      那小厮应了,便抱了我,转去寻婶子。
      这时红云消尽,天地光明,我仔细瞧着宅院。两扇儿乌漆铜环狮子门,入里是一张仙鹤展翅浮雕影壁,转过影壁,再往前几步,又是一道如意门。踏进如意门,便开朗起来,两侧俱是游廊,独正中是一条花埋小径。便从这小径上走,两侧花叶相堆。
      走不了几时,见着右边游廊上跌跌撞撞的过了一个人。抱洛顾蓝的小厮见了,连忙喊道:“可是少爷不是?”
      那人听了话,伏在廊上:“那人,你怀里抱着那个?又唤我怎的?”
      洛顾蓝把那人瞧了,只是乱花迷眼,看不仔细,只看清穿着一身藏蓝色衣裳,是什么衣裳也未看清。
      小厮便道:“少爷快去,老爷回了。唤你哩。”
      那人听了,得不了一声,便向后面去了。道:“只说未见着我。你只做你的去。”
      那小厮也不多说,只是抱着我又往前去了几步。转到院子里。
      婶子正吃饭,见着这小厮来,连忙起身:“你老爷那儿如何?这丫头儿又如何?”
      这小厮便跪了:“老爷请奶奶宽心,想来小姐是没妨碍了。”
      婶子听了,赶忙将洛顾蓝拉了:“好孩子,你可是好了?你若是好了,便唤我一声儿。”
      洛顾蓝便唤了一声婶子。
      婶子得不了这一声,已是泪雨零星,道:“好孩子,好孩子。你娘舍了性命将你诞下来,终是有用的?”
      又大哭了一场,旁边几个老婆子也是落泪。半刻婶子收拾模样,道:“劳苦你,再将这孩子往她爹那儿送去。”
      这小厮领了命,又将洛顾蓝抱着,往外面去了。半刻,到了书房前。
      小厮抱着洛顾蓝进了,只见得洛荀况在书桌前坐着,洛顾夜在面前跪着,面前散了许多书。
      洛荀况这里正训斥洛顾夜,见着洛顾蓝来,便道:“你先起来吧。也是今日你妹妹身子才好,若是依我,跪你三天三夜也是轻的。”
      这洛顾夜这才站了。小厮便道:“方才已经与二奶奶看过了。二奶奶好不哭。”
      洛荀况便叹了一声,道:“这也是难免的事情。”便又拉了洛顾蓝到近前,说了一会儿。
      忽地见着一个婆子进来,对洛荀况道:“老爷,太太方才说了,咱家地方虽是大,奈何一时间收拾不出成样的屋子来,又少几个伺候姑娘的人。不如先把姑娘和少爷安排在一处儿,再把红杏安排到那屋里,伺候姑娘少爷。往后里再细细安排。这里讨老爷的示下。”
      洛荀况听了,看了一眼洛顾夜,道:“你只对你奶奶说,把少爷撵了,将那屋子留着与姑娘住。”
      那婆子只是笑,不动身。
      洛荀况又道:“便依你奶奶意思,再对她说,红杏不消派,只原样人便够了。”
      那婆子领了命,下去了。
      洛荀况又道:“孽障!整日里做些个什么!通不做半些儿正事,只将这些个浑书乱读。正经文章通不看,但问便说是师父安排。我只不信博德先生那样的人物,指令你读这样的书。又是你谷场上扬的麦——撒(黄)谎罢!”
      又训了一阵,便道:“你如今已是什么年纪,莫非自己不晓?唉!我也懒作言了。你将你妹儿领到你那屋儿罢。”
      洛顾夜得不了一声儿,将洛顾蓝拉了,走至外头。
      洛顾蓝这才将洛顾夜仔细打量。这一人七八岁模样,身量纤直,一身藏蓝色衣裳。面色白净,摇头晃脑,浮浪非常。
      洛顾夜觉着洛顾蓝瞧他,便道:“闻说你是愈了。既是愈了,我便有话说在这儿。先前你病着时候,已全罢了。”
      洛顾蓝低了头:“哥哥什么话?”
      洛顾夜便笑:“并不是什么话,只是往后里,有许多日子相处,几句话不说请是不能够的。我不是好性子,日后你只别惹我。日后我读什么书,你千万莫管,便是管了,我也不理。”
      洛顾蓝听了,也无话。
      又走片刻,到了洛顾夜屋外,门外是两棵樟木。窗儿用着葱绿色纱儿缝着,入里便觉空旷非常,只右边床侧邻窗处,有一张书案,案上整齐垒着几堆书。
      洛顾夜到了屋中,只是向书案前坐了。洛顾蓝见着床上被褥凌乱,便觉不雅,上前整顿。岂料得从被子下翻出几本书来。还未细看,便被洛顾夜夺了,道:“这并不是什么书。”说着,随手掷在了书案上。
      忽地又见外面一个丫鬟进来,笑道:“爷今儿怎么?胡乱摔起书来。”
      洛顾夜不言,洛顾蓝亦不言。这丫鬟也不多问,托了一碟点心,笑道:“二奶奶说,姑娘夜半出去,这咱时才会,又未用早饭。怕姑娘熬不过,派我送些儿东西过来与姑娘。”
      洛顾蓝连忙接了:“又劳婶子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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