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孤僻症》玲珑七靥

70、绑架

　　雪一直下，下了整整三天。
　　从落地窗往外看，屋外白茫茫一片。路灯下，撑不住雪的重压，枫树枝桠颤了颤，扑飒飒抖落一片积雪。
　　“小恒，和外婆回屋睡觉去。”
　　落地窗前站着的小男孩回过头来：“外婆，妹妹呢？”
　　他身后的人定住，脸上裂出牵强笑意：“岁岁在医院呢，明天咱们去看她。”
　　方恒安安静静看着她的眼睛：“那年年呢？”
　　“……你睡一觉醒来，年年就回来了。”
　　然后方恒就醒了。
　　睁开眼，看到的是大学宿舍的床帘。
　　他揉揉眼睛，点开手机，凌晨一点，他没睡多久。
　　手机屏幕还能看到那篇文章。
　　这两年蔺年的变化，方恒都看到了，很难想象，当初幸存下来的小女孩，已经能自己交到全心全意为她好的朋友了。
　　有些事，告诉她的朋友们也无妨。
　　他翻动通讯录，点开一只手托着只猫的头像，发送消息——
　　“我可以告诉你蔺年以前的事。”
　　一分钟后，对方的电话打了过来。
　　*
　　方恒还记得那个冬天，他上幼儿园大班。
　　那时候的蔺年，只是比别的小孩更容易专注于感兴趣的事物、不太爱说话而已。
　　蔺年从小聪明，读书认字只需要教一遍。同样的诗教给三个孩子，蔺年比哥哥姐姐学得更快，她尤其对数字敏感。
　　那年悠岁和蔺年才四岁。
　　那年冬天冷得异常，雪断断续续下了一个礼拜，周末时，方庭科的同学结婚，三个小孩全被选成花童。
　　三只小团子穿着正式的礼服，玉雪可爱，站在一群孩子中格外出挑。
　　整场婚宴，向方家夫妻夸孩子好看的比夸新娘漂亮的还多。
　　方恒到现在还记得那天杜薇君笑起来时眼里的光茫，那是他记忆中妈妈笑得最无忧的一次。
　　在你以为拥有了一切的时候，说不定一个转身，一切成空。
　　方家双胞胎是在婚礼过后的第四天不见的。
　　那天还在下雪，下午四点是幼儿园放学的时间，两点时，幼儿园打电话去方家，说双胞胎午睡起来就不见了。
　　那年代监控还未普及，一大群人疯了似的找，找了一天一夜也没找到。
　　没有人打来电话勒索，所有两个孩子能去到的危险地方也都找遍了。
　　杜薇君一夜病倒，方庭科也一下子老了几岁，方家被愁云笼罩。
　　所有人心里都清楚，生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直到第三天的早上，有人在郊外一处路灯下的报刊亭门口发现一个晕过去的小孩。
　　四岁的小孩不知从哪而来，穿着件脏了的粉色羽绒服，冻晕在了北方的寒冷夜里。
　　方悠岁发了三天高烧，第四天醒了过来。
　　四岁的小孩已经记事了，小悠岁醒来后除了自己的爸妈和哥哥，谁都不能看见，看见了就哭闹。
　　一个孩子已经安全，还有一个不知在哪里，虽然警方已在发现悠岁的那一块调查，可总也没有线索。
　　杜薇君连哄带骗，拼凑出了一个真相……
　　*
　　在双胞胎女儿被绑架之前，杜薇君的人生可以说是一帆风顺。
　　杜家条件好，杜薇君作为独生女，受尽宠爱。她自幼聪明伶俐，学习好，长得漂亮，是真正的娇小姐。
　　杜薇君顺风顺水了十八年，在大学时遇到了对手。
　　对手叫石雯。
　　杜薇君很反感方悠岁被评上校花，并和何水雅合称为“一中双姝”的事也是因此而来。
　　杜薇君俏丽，石雯美艳，两人不分上下。
　　学校评校花，杜薇君第一次被拿来和另一个人相提并论，公主脾气的她怎么可能不气？
　　更生气的是，石雯是方庭科的同班同学！
　　杜薇君喜欢方庭科。
　　方庭科帅气谦和，喜欢他的女孩子多，石雯就是其中一个。
　　两个年轻女孩，都是没受过挫折的，明里暗里较量，在感情方面更是寸步不让。
　　爱情不是考试，不能凭分数分高低。方庭科也只有一个，这场角逐中，终归有个人是要落败的。
　　石雯败了。
　　都是天之骄女，无论谁胜谁负，输了的那个总会受到打击。
　　石雯不缺追求者，在杜薇君和方庭科在一起后，她火速交了个男朋友。
　　在学校其他人看来，就是两对金童玉女，各有各的幸福。
　　婚后的杜薇君，维持着高调的行事作风，似乎想让全天下都知道她的幸福。
　　她嫁了个疼她的丈夫，生了三个可爱的孩子，除了小女儿有些内向孤僻，其他什么都好。
　　幸福这种事情是没有办法比的。
　　石雯一直憋着口气，杜薇君毕业结婚，她也马上结婚。
　　在石雯心里，她一时赌气交的男朋友样样不如方庭科，相处越久，她越发看不上。
　　谁还没有脾气？两人结婚本就是一头热，过了热呼劲，人心总是会凉的。
　　很少有人能在长时间单方面付出得到的都是冷嘲热讽后还能矢志不渝的。
　　结婚两年，石雯的丈夫有了其他可心的人，石雯也另外挑选着其他追求者。
　　一切都想像被油蒙住的沸水，表面风平浪静。
　　打破平衡的是石雯，她意外宫外孕，子宫被全切了去，再也无法生育，男人理所当然地踢了她。
　　一边是婚姻不幸，另一边，杜薇君三年生仨，有儿有女，其中还有一对双胞胎，嫉妒心下，什么都能做出来。
　　不幸的人各有不幸。
　　夏勇是个爱喝酒的穷困汉子，才因喝了酒被工地开除了，想起家里两个小孩还要上学，自己又丢了工作，一个人在路边摊喝闷酒。
　　石雯和夏勇，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在江边相遇，聊了几句，竟然一拍即合要去绑架有钱人家的小孩。
　　石雯为了恨，夏勇为了钱。
　　四岁的小孩已经到了不好骗的年纪，夏勇趁午睡后小孩子闹成一团的时候，翻入幼儿园，抱走了两个孩子。
　　雪大，一小会儿，他留下的痕迹就消失了。
　　孩子被藏在他熟悉的城中村的一栋破败小屋。
　　夏勇绑了人后脑子才清醒过来，绑架可是大罪！尤其还是俩个！
　　他心里生了退意，再看俩小娃娃，和他女儿差不多年纪，两双水汪汪的眼睛盯着他，疑惑多过俱意。
　　孩子太小了，他没有费力绑着她们。
　　“叔叔，天黑了，幼儿园放学了。”
　　表情冷淡些的那个开口说话。
　　“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家？”
　　面对陌生人、陌生环境而一点也不怕，如此反常，不免让夏勇多想。
　　他压根不知道这是谁家的孩子，只知道她们父母有钱。
　　才四岁的孩子，家里要怎么教育才能这么临危不乱？
　　夏勇一时间联想到这家父母可能的身份地位，思及老婆孩子，心里忐忑。
　　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好吃好喝的照顾两个孩子，心里只盼望石雯早点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