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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再次相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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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浑噩醒来的时候,身处一座不知是何处的宫殿,她觉得身体似乎较之从前更轻了些,也更加透明了些,她的灵识也较之之前更为混沌了些,不由得有些伤感,看来真的离消散不远了吧,宫门口坐着一个睡的正香的小仆,耳边传来淡淡的清雅的琴音,头顶上门匾题着三个大字幽冥殿。
她顺着琴音飘了进去,瞬时被这殿中煞气所侵蚀的一颤,转瞬间便看到一株樱花树,枝繁叶茂,繁花似锦,遍地的白色的粉色的樱花瓣,与这满楼的冷色皆不符,她望向屋中紧闭的房门不由得生了好奇之心,以至于多少年后她都会想,倘若此刻她就这样离开了,会不会结局就会有所不同,便不会有那么多的人受到伤害。
她伸手推了下门,身体却是整个穿了过来,她不由得嘲讽的笑了笑,她这样残破的身躯,神族已经回不去了,便连这缕魂魄都不知道能撑到何时。
旁边的一角案台,有一人席地坐于布玮之上,一袭白衣铺散在地上,与这玉石铺成的地面倒是相得益彰,倒也不显得突兀,只是用这千金难求的东钴玉来铺地,未免有些琼及奢华了,案台后的那人正在抚琴,那是一把三玄琴,微微垂着头,手指泛着荧光般的在琴弦上拨动,弹出美妙的旋律,她望着那张琴,不由得眉心深皱,传说中的七绝上玄琴,上古凶器。传说中此琴可编制幻境,乐律美妙无比,却杀人于无形,由于太过邪气,故而被封印在某座神山之中。
“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她听到那人缓缓吟念出的诗句,只觉得他的声音无比的温顺悦耳,她顺着那人跳动的指尖看到他的袖口上绣着的幽静的暗纹莲花,不由得心生好感,此人定不是大恶之人,虽说有七绝,却也决计不是滥杀无辜之人,自己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自信,莫不是因为这几朵莲花,还是仅仅只是因为这好听的令人心跳的声音。
慢慢的向上看去,看到那人垂落在肩头的银白发丝,沁入骨髓的空谷幽香,只觉得记忆中被封锁的被遗忘的那些都将呼之欲出,她突然抓紧了袖口,几乎是亦步亦趋的慢慢的将目光转移到他的脸上,日色有些暗,让她有些看不清楚他的面孔,但那让人过目不忘的惊世容颜,即便是掩藏在暗色下,依旧如此惊艳,被夕阳堵了层金色的面孔,银色的发丝,仿佛尘封于古时的旧画丹青,每一笔每一处甚至每一片衣角都描绘的如此精妙绝伦妙笔生辉。
她眼角不由得慢慢的湿润起来,这个人啊,她怎么能忘记哪怕山崩海枯她又怎能忘记。
他紧缩的眉心,仿佛心事重重,案台的一角,他的印纹面具下压着一叠纸,他伸手翻开,手指敷在上面,面色柔和。她紧紧的捂住嘴,泪水却是无比汹涌的留了出来,那里全部都是她的画像,十岁左右,他们第一次相遇。他将她画的极好,一颦一笑,勾勒的无比完美,他们仅仅相处半日,他居然可以将她的样子记得如此之深。
她突然抑制不住眼中的泪水,明明只见过一面,明明连他的面孔都模糊的几乎淡忘,却依旧在看到他的这一刻认出了他,她缓缓的飘到他的身后,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幽香的气息时有时无的侵入鼻息,她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后便伏在他案旁看着他的那些丹青。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她看着画上题着的字,不由得双手扶住微微发烫的脸颊,这算是在向她告白么,心中微微有些窃喜,转而便眼角一热,他们第一次见面,她还小,第二次见面,她却已经是一缕魂魄,他们此生怕是有缘无分了吧。
“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她不由得看着他俊美的侧脸轻轻地念出声来,她伏在他的桌案上,不由得凑上前去,静静的无比神圣的亲了上去,吻在了他的唇角上,她微微颤抖的张开眼,便对上一双泛着波光粼粼的双眸,如此的蛊惑人心,惑人心魂,她大吃一惊,只见他两道乌黑的长眉下,一双漆黑的双眸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微微轻启这薄唇似是有些惊诧又有些疑惑,“我是在做梦么。”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慢慢的抚向她苍白无血色的脸孔,眉心泛着煞气,云幂感受到他掌心的温热之感,他居然可以看到她,摸到她,她无比的震撼,这些时日她飘荡在六界之中,神族界外她无法踏入半步,人间鬼族六界生灵,没有人可以看得到她,偶尔走在憧憬已久的凡尘街角处,却是看着路人穿梭来往砖瓦宫墙莺歌曼妙,却独她一人而行,谁都看不到她,听不到她,这样孤寂的十几日几乎像是过了百年般,孤寂落寞。
她盯着他恍神间,图帝猛然将她拉起,紧紧抱在了怀中,她伸手遮住了日光的余晖,看到手指依旧被照射的有些透明,不由得有些凄苦之色。
“告诉我,这不是我编制的七绝幻境。”云幂听到他不确定的喃喃自语,不由得心中一软,眼眶不由得红了起来,他每日都会再次弹琴么,就是为了编织幻境么,可是他不知道的是,她比他更是害怕,这是她一不小心,踏入的一场梦境啊。
图帝闻得她身上的鬼气,将她小心翼翼的抱得更紧,失而复得的心情不言而喻。
“真是要我好找。”
前方,一片静寂的湖水里,一艘四角珠帘篷船,静静停泊。
月光的清凉如水照在船身上,珠帘映着水光荡漾,月色柔和,整个小船仿若都笼罩在薄薄的水汽之中,仿若仙境。
她来到这里之时看到的便是这只小船,图帝牵着她的手,柔声问道,“喜欢么?”
她抬头望去,看到他俊美无暇的面孔,他也正低头望着她,倾世绝美的脸无比的美轮美奂,那双眸更加的波光粼粼,灿然生辉。他站在如此美丽的景致中,垂着眸看着她,眉眼生动,魅惑苍生。
她微微一笑,“喜欢。”
他抱着她飞身而起,落到了船中,珠帘响动,她侧目看向那璀璨生辉的珠子,耀目却不刺眼,直觉便知道那是好东西。
“喜欢么?”
她微微点头,侧过头看向他,这个人正睁着一双惊世绝艳的双眼一眨不眨的望着她,“那你喜欢我么?”他牵起了她的手,在她白皙的近乎透明的手背上轻轻的吻了一下,温热的气息拂过她阴冷的肌肤,引起一层颤栗之感,她不由得微微向后退去,那人一把搂住她的腰将她拉了回来,与他面对面站在一起,“还想逃到那里去么?”他秀眉微微颦气,眸中隐隐浮现一股暴虐之气,她并不害怕,却不知为何身体不自觉的微微有些颤抖。
他看着她惊悚的样子,果然慢慢的放开了环在她腰间的手,眸中神色渐渐转于也是一般漆黑,他淡淡的扯了下唇角,“你这样怕我。”
云幂抬头望着他,他的脸比及月色还要明亮俊逸,绝色动人,那双眼睛湛湛生辉,此时也正回望着她,直到他的鼻尖几乎都贴到了她的鼻尖上,温热的鼻息喷洒在脸颊上,她突然反映了过来,猛地向后退了一下,一只手却环在她的腰上,将她向前一拉,她便撞在他的怀中,看着面对面的看着这个男子,她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你果然怕我。”她见他满眼的温怒之色,漆黑的眉眼深不见底,她望着那样一双漂亮的几乎魅惑苍生的双眼,眸中却充满着受伤的神情,她突然心如刀绞。
他突然转过身,长身玉立于船边,突然问到,“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来找我,不是说好的要嫁给我么?”
“这里是我们第一次相见的地方,我想带你带你过来看看。”图帝看着远处静悄悄的山谷,悄然的说道。
云幂环顾了四周,脑中一片空白。
图帝看她一眼,猛然回过然来,面色有些苍白,“你果然不记得了,那你今日又何苦出来见我,有何苦再次给我机会,左右不过是我再寻个千万年,寻不到也就罢了。”
见她面色依旧苍白的毫无血色,图帝几乎是有些仓皇的移开了目光,转身用力的抓住了船浆。
她看着他一身白色素衣,宽大的袖袍飘起时颇有些乘风之感,他画了那么多她的画像,是在思念她,是在找她么,可她居然将他忘得一干二净,如今更加什么都无法承诺给他了。
她对着那个有些倔强的背影走了过去,语境有些苍凉,“你不要对我太好,我活不长了。”
图帝身影微微一颤,心中大惊,什么叫做活不长了,刚刚想要转身,便被她从身后抱住了。她双手环住了他的腰,声音是平平淡淡的,“今日的出现是个意外,我一直以为没有人可以看到我听到我,我一直以为我会就这样慢慢的消融在尘世间。在我以为自己就要死去的时候,可以再次遇到你,是上苍对我的眷顾。”他听到她曾经清清亮亮的嗓音,如今变得沉静温婉,当年不会惧怕他可以在他面前放肆的拽着他的头发趴在他的怀中亲吻他的脸颊的小姑娘,如今早已长大,可是她依旧是他的小仙女,当他听到她最后那句带着淡淡的哭腔的忘了我之时,他终于眯起了双眼,紧紧的抿着双唇。
感觉到了她渐渐松开了环在他腰间的手,图帝猛地转身将她拉住,她的身体依旧背对着他,漆黑的墨发被微风吹起,慢慢的飘着,她一如那日般穿着一身红衣,可此时,图帝却感受到了她身上传来的那浓厚的哀伤之色。
“你放心,我暂时还不会走,我只是想听听这里的声音。”她果然只是转着身,看向寂静的湖面,他突然想起了他们第一次在此地见面之时,那时她的天真无邪,面色无忧。
“在我还在修炼之时,灵识便时常可以听到此处的声音,花开的声音,水流的声音,鱼鸟的声音,”还有你的声音。“虽然看不到此处的景象,可是对于这个地方确实如同家一般的温暖,若是将来有可能,真的希望可以在此盖一间竹屋常住于此。”
“此处乃是我的地界,你便是想盖个水晶宫殿都可以。”图帝看着她单薄的背影面色稍稍的缓和许多。
“想不想看看我的水下皇宫。”或许是离得近的缘故,云幂感觉到他在耳旁突出的气息,耳边气息微热,她不觉的回了下头,便闯进了这样一双明媚的笑眼之中,明明魅惑苍生,深不可测,却黑白分明,如水波般流着纹光,动人不已。
她对着他发呆的样子似乎是取悦了他,这人唇角笑的张扬,眼角的纹光更加深刻,她不由得移开目光,他却抱起她的腰,疾步后退了几步,她猛然长大了双眼,只听‘扑通’一声,二人双双掉到了河中。
她并不会游水。
他拉着她的手,穿行在水中,她看到他在水中如鱼得水,银白的发丝随着水波的荡漾漂浮起落,长长的乌眉下,漆黑的眉眼,正带着笑意的望着她,云幂攀附着他,口中气息已经稀薄,看着他眼中的笑意,觉得这人居然有闲心嘲笑她,突然想起弄菱曾经从南海给她带了一颗乌紫色的佟水珠,含在口中可以闭水,因为她一直不会游水的缘故,她便一直将它镶成了坠子挂在脖子上,想到此处便从怀中拉出佟水珠,含到口中,笑着看着图帝,见他似乎眼中隐隐有些失落,拉着她向着深处游去。
他带她停在了一座水晶宫旁,四周种着五色珊瑚,海草,不知名的小花,那座宫宇闪着晶莹的光泽,每个棱角都用金玉镶坠着浑圆的珍珠,富丽堂皇的立在这深海之中,如此奢华如此美妙。
她踏进这座宫殿,里面居然和幽冥殿的摆设一模一样,只是在床榻旁多了一个很大的乳白色的贝。
“我从前只是听说,羲和族曾经不惜动用了近乎半个部落的兵力只为了夺取魔族一所宫殿,如今看来,却是所言非虚,你这魔妖两界可以用千金难求的东沽玉来铺地,世间罕见的水晶石来搭屋子,却是富有得很。”
“我可以当这是在赞赏我?”
见满眼戏谑之色,她不由得心中怅然,只觉这次的历劫让自己心境变得无比苍凉,仿佛一夕之间长大了许多,猛然看到他的目光只觉让人心动的移不开眼。
他带她行走在深海中,看着美丽的珊瑚,海藻,她几乎抬起手便可以碰到的形形色色的鱼,只可惜偶尔虚无的身体依然无法触碰到他们,却依旧美好的让她终身难忘,以至于许久许久以后,她依然记忆犹新,仿若昨日。
图帝见她抬着手指,几只小鱼环绕在她周身,却无法触碰到她,穿过她近乎透明的身体,她背对着他,他只能看到她衣袖上沾着的几缕海花,以及偶尔垂着的头落下的几丝长发,他在她不远处,他疾步向前走去,看着她面色苍白透着一缕黑气,几乎闭上眼便可以听到的笑声啊。
“你说,我死后会去哪里,是去冥界,还是再也不存在了。”
图帝听她声音因着含着佟水珠的缘故变得有些悠远,她仿佛在碰到自己的这一刻便将真实的她锁了起来,不接近任何人,也不许任何人接近,图帝微微眯着桃花眼,语气变得有些幽冷,“谁想要从我身边夺走什么也要经过我的同意才行啊。”
云幂听到他近乎猖狂的气焰,突然心中大震。
转而她听到他平静的说道,“明日是人间的花灯节,你愿不愿意陪我去走走。”
“我,”
“你现在居然连陪陪我都不愿意么。”他的语气稍稍有些失落,眼神却是寂寂生辉的看着河水中他们的倒影,他的唇角含着动人心魄的笑意,语气却是无比的低沉。
云幂听着他语气低落,不由得的心不由得一暗,点了点头。
花灯节么,她曾经无比憧憬向往,同着神族的那些小仙官一起,还有她的夙夙约好的一同下凡看灯会,可惜她失约了。
城南的六弦河,云幂蹲在河畔的一颗垂柳旁,手中拿着一盏莲花灯,头顶顶着一张鬼纹面具,烛光照在脸上,她没有丝毫温暖的感觉,只有弱小的火苗照射在面孔上形成一缕光色,她许了个愿,便将花灯放了下去,满河的烛色,照射的整座桥都仿佛亮了起来。
左右却不见图帝,寻了半晌,却见那人在桥的那边,倚在桥的一角,戴着张遮着半面的鬼纹面具,正笑咪咪的看着她,也不知何时去的那里,她起身上桥,看到那人一袭白衣纤尘不染,穿梭在凡尘间,一步步向她走来,这样一个卓然不凡的男子,倾世绝艳的让人叹服,他走到她的对面,幽深的瞳眸仿佛笼罩着雾气,却又有着让人无比的让人坚信不疑的决心。
他们一同站在桥上,同着一桥的人看着人来人往,看着满桥灯火通明,河上漂浮着莹莹烛火般的盏盏莲灯,将整个六弦河都染上了一层光晕之色,犹如仙境一般。
“”
“你可知道花灯的起源为何?”她见他一双黑眸水墨般寂寂的望着她。
见她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他慢慢的启唇说道。
“传说是某位太祖皇帝与其皇后在此河相遇,他的皇后为她的某位亲人祈福,而太祖皇帝偶然间拾到了她的花灯,顺着花灯寻来,便对皇后一见钟情,缔结良缘,从此祈福的花灯便渐渐成了寻找姻缘。”
“好美的传说。”
再美的也不过是传说而已,现实是很残酷的啊,他心底不由得显出一丝嘲讽之意,没有再向下说去。
他望向她一脸憧憬的面孔,就连平日的苍白之色都有些退去,心里不由得也稍稍雀跃,突然唤道,“小仙女,我会帮你实现你的愿望。”
云幂不由得有些诧异的看向他,只见他面色沉静,眼底诚然,惊人的面孔此刻更是美的风华万千,他从身后拿出一盏莲花灯,捧在胸前,“我不管你的弄菱哥哥是谁,我保证让他健康长寿。”
他站在她的面前,捧着她许给别人的愿,告诉她,他愿意帮她去实现,那一刻她突然呆在了原地,“为什么。”为什么。
“谛偶然间在凡间听书,得遇许多奇闻异世,最多的莫过于男女之情最为动人,而这白蛇传为其最佳之做,你可知为何?”图帝面色如玉,此时仿佛人世间的翩翩佳公子,目光呈现着爱慕之色,无比深情的看着她。
云幂自然听过夙夙讲过许过话本,这段人妖相恋自然也是听过的,可当日听过也就当成个故事听而已,她呆呆的看着图帝,没有理解他的意欲。
“因为白娘娘愿意为许相公移山倒海。”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我愿意做你的白娘娘。” 他一字一顿,面色悠然的说道。
那一刻仿佛世间只余他二人,她听不到尘世的喧哗,只看得到他漆黑的瞳眸,波光粼粼的眉眼,心中轰然塌陷的声音。
她望着那张天人般的面孔,终于奋不顾身的扑了上去,图帝单手接住了她,环住了她的腰,抱得无比的紧,一只手举着莲灯,伏在她的肩膀上,声音软糯糯,呼吸拂过她莹白的脖颈间,“我还以为你会亲我。”
云幂几乎是瞬间便被他这句话拉回现实,他们似乎还在桥上啊。
“我才不会。”她面红耳赤的说道。
“可是我想…”
她忙推了他一下,可他抱得极紧,她听他在耳旁轻笑一声,只见足尖轻轻一点,已然飞落于半空中,白衣傲然,红衣耀眼,桥下之人早已人流慌动,惊为天人下凡。
第十八章赤炎珠
回到幽冥殿,云幂见到殿门口守着一位穿着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相貌很是英俊,只是脸色不是很好。那位小仆着着淡绿白袍相间的衣衫,抱膝坐在阶梯口沉睡着,无比的乖巧,云幂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小仙女,这是文泰。”图帝对着她说道。
拓跋恒泰微微俯首行了个礼,像是书中所述的某个世家出身的贵公子模样。
“他似乎不太喜欢我。”待走的远了,云幂不由得随口问道。
“与你无关,他是心有魔障。”图帝看了眼云幂手中拎着的莲花灯。
“图帝,你会逼我做我不喜欢做的事情么。”她突然想到自己命不久矣的生命,弄菱哥哥已经为她付出太多了,她不想他在为她牺牲什么。
“你在担心什么。”图帝看着她紧张的神色,俯身将她抱起,抱入自己的寝殿,将她放在床榻上,自己也躺在她身侧, “你说,我还能活多久。”
“自然是与我一般长寿。放心,有我在,冥界不敢收你。”
云幂不由得心中一松,倒也不是为他这狂妄的口气,只是不知为何就是信他。
她侧过头看向他,“哥哥曾经为了救我,每日以他的鲜血喂我,这让我一度觉得自己是一个妖怪,我真的不想他再以各种伤害自己的方法救我,我希望你们都可以健康长寿,所以,你会答应我的,是么?。”
“自然。”图帝淡淡的应声。
“人生在世,浮梦一场,只不过有的人囿于生死,有的人囿于对错,可以来这走一场,我已经很满足了,认识你们我很圆满。”她缓缓的闭上了眼。
图帝侧过身,单手支着头,一只手轻轻地勾画着她的眉眼,看着她紧缩的眉心,他慢慢的凑了过去,轻吻了一下,又亲昵的蹭了蹭她冰凉的鼻尖,他唇角微微浮现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停顿了许久,双手撑在她两侧,呼吸几可不闻的喷在她的面颊上,直到她张开双眼,对上了他眼底幽深一片,幽香的气味萦绕在鼻尖,她几乎可以听到胸口雷鼓般响动的声音,“你…”
“想不想听我弹琴。”她看到他微微启唇,由于离得近的缘故,唇角不知是他温热的气息还是他的唇碰到了她的,她几乎触电般的伸手捂住了嘴,他却在她手背上轻轻地吻了一下,起身将她抱起,放在了桌案旁的椅踏上,他席地而坐,拨动了下琴弦,眉眼之间突然显现出一抹清贵之气,云幂只觉这一刻仿佛置身于桃源世外之中,尘世万千仿若都驾驭不住这个人,如此熟悉,若是从前见过,这样的倾才绝艳之色她又如何会忘记,若是未曾见过,那种仿若沉浸在心底几生几世般熟悉的感觉又是怎么回事。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悦君兮知不知?”
他弹奏了古时的一首音曲,因她此时还并未领悟潇湘律的奥妙,故而也只是觉得此曲比
一般的乐师弹奏的好听,并未做它想,直到后来,她将弄菱送与潇湘律读的通透,又历经了许多六界的音律奇才,却再也未能听到这旷古奇音,她才真正的回味到,此生听到了空前绝响的琴音。
她静静的望着窗外透过的最后一缕夕阳,光色柔和,不由得面色一暖。
“我想出去走走。”
她站在那株樱花树下,看着樱花飘落,却丝毫闻不到花香的味道,看着世间万物幻化丛生,她却再也碰不得闻不到,这便是幽魂的悲哀吧,或许用不了多久,她便会渐渐的消融在着世间之中,便连悲伤都是奢侈之物。
幽冥殿乃是妖族之主之所,自魔妖两族统一后,这变成了魔族的领域,住在这里的曾经的妖皇,人们都称他图君,而他的护卫是一个名叫挞拔文泰的凡人,守护宫殿的门童是一个17.8的少年,而少年平日都是伏在阶梯上睡觉,这也紧紧只是魔妖两族的一个禁忌之谈,毕竟谁也不敢谈论这位幽冷异常的图君。
今日守护宫殿的门童与拓跋文泰一同坐在殿门的石阶上,二人如出一辙的单手撑着下巴,一脸的苦相,这文泰有心事倒也情有可原,近几日是花灯节,图帝带他回来的时候,他的身世魔族许多人自然是听说过的,可这小仆也并不真的是小仆,他只是喜欢守着宫殿的大门,他名唤小卉,平日都是很嗜睡的,今日怎的也这般苦态,话说这小卉是拓跋文泰母亲的陪嫁侍从,可是按照人间的寿命来算,拓跋文泰都已经二十四岁了,他却依旧是17.8岁少年的模样,每日也只是守着他的拓跋,从不说话,见人也不并不理睬,可他非仙非妖非魔,不属于六界任何范畴,似乎只是一个停止了生长了的人而已。
“小卉,我想母后了,你说她在那边过的好吗,你说,她和挞跋叔叔已经在一起了吗。”少年支着下巴,张着圆圆大大的眼,目色无比清澈的看着远方,那里隔着无数的层云山峰,他却看的无比专注,也不知有没有挺清楚他的问话。
“当日他强抢母亲进宫,又害母亲冤死后宫,拓跋一国王族几乎覆灭,他害的我连一个亲人朋友都没有了,他这样心狠手辣,到头来只为了那个皇位,真的值得么。”他手中握着一盏极为普通的莲花灯,眼底印着苍凉之意。
“我会带你回家。”
他抬眼望向坐在身旁的少年,少年英俊的侧脸被太阳照得有些红晕,他却依然抬着头,看着天角那轮骄阳,似乎感受到了他的视线般,他也微微侧过脸,眼角微斜,透着少许顽皮,却是无比认真的一字一顿的看着他说道, “我答应过她,会带你回家,不会丢下你。”
文泰知道那个她指的是母亲,不知觉间眼眶红了起来,他猛地躲开与少年的对视,心中却是一暖。
“你们。。”
云幂从殿中出来便看到坐在石阶上的二人,拓跋文泰回身看到她并不陌生,俯身行礼,且不说这位女子能让图君主子那样孤傲的人茶饭不思,画了百余幅画像去寻访,单是他在蓬莱鸠山的那番巡防便终生难忘了。
在他还没来得急进一步询问,便见眼前划过一阵浅浅的绿色的风影,转而便见小卉扑在那女孩身上,只有风中飞扬的发丝看得出少年的急促,他与云幂双双长大了眼,被这少年的举动着实吓得不轻。
小卉平日见人从来都是不予理睬,除去见了这君临魔妖两族的君主之时躲了起来,其他时候,便是连拓跋这个自出生起便认识了他的人也未曾和他如此亲近过,更别曾看过他对谁如此依赖,可今日他确确实实看到小卉面露丝丝笑意,眼神明亮,抱着一个女子。
怪哉怪哉。
“姐姐,你终于回来了。”云幂本想推开面前的少年,可是突然听到他几乎呓语般的一声轻呼,少年年轻的音调青涩明亮的颤人心魄,如同百灵鸟一般的声音空灵的不似这世间应有。
她几乎是喉咙塞了团棉花般,硬是没能说出话来。
“小卉终于等到你了。”少年紧紧的抱着她。
“我将曼谷守护的很好,可他们都说你不会回来了,我等了一年又一年,姐姐千万不要生小卉的气,小卉出来只是想看看你是否安全。”他似乎从未说过这么多的话一般,气息有些微微的喘,云幂忙抬手拍了拍他的背。
“好点没有。”云幂看着他喘得通红的面孔,只觉得心底似乎对这孩子心生无限怜爱。
少年笑着点点头,双手抱着她的腰却是怎么也不肯放手。
云幂看着少年青涩俊秀的容貌,却是不认识,想了又想,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姐姐,我们回家。”少年转手拉着她便走,云幂被他拉下台阶,随即缓过神来,被他直爽的性子弄得哭笑不得,不由得看向拓跋文泰,见那人站在一旁也是一脸无奈..
“小卉,”云幂拉住了少年纤细漂亮的手指,少年回过头来,一双明亮清澈仿佛婴儿般的漆黑的双眸静静的望着她,云幂看着少年稚嫩清俊的脸孔的不觉手掌间的力道都放轻了些,“小卉是不是认错人了。”
少年几乎是霎时间脸色变得煞白,她听到他问道,“姐姐不认我,是不是还是要丢下我?”她几乎感觉得到他的声音仿佛都是苍白的一般。
云幂看着他几乎寂灭般的眼神,突然心底抽痛了起来,她伸出手想摸摸少年的头,少年却向后退了半步躲了过去,她听到少年冷冷的问道,“这次又要多少年。”
云幂盯着少年的眼睛看着,她几乎可以感受到他掌心的冷意,可是明明她才是更冷的那个。
少年见她迟迟未回答,一脸茫然的样子,眼角有些湿意,突然转过身去,“只一次,姐姐休想再抛下我第二次。”
在云幂还未来得及回答的时候便飞快的回过身来,将她一把抱住,双手紧紧的搂着她的腰,少年的脸埋在她的颈窝中,虽是冷意袭人,却让他觉得整个世界都是暖暖的,温温的,柔柔的,一如从前。
“这一次便是舍了性命,也休想让我离开。”他附在她颈窝之中几乎是呢喃般的呓语,云幂没有听到,只是看着少年乖巧的模样,只觉再不忍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