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前之草》草莓西瓜

23、运动会主持

　　爸妈都回到家里来，家里一下子就热闹了。
　　爸爸除了固定的吃很多种药，每天都会出去锻炼，打一套据说是有助于癌症患者康复的拳。起初的时候爸爸身体非常虚弱，连下楼都困难，在家里来回走走就体力不支，过了好多天才好些，妈妈总是变着法子地做各种有益的东西给爸爸吃，帮助爸爸恢复。化疗这种治疗方法，一方面能非常有效地杀死癌细胞，另一方面却也大量地杀死了有益的细胞，给机体造成巨大的损伤。
　　不管怎么说，爸妈在的地方就是完整的家，小夏和妹妹每天回家跟爸妈说说学校里发生的事情，爸爸总是很耐心地听着，以前他忙，很少有这样的时间。
　　这几天小夏特别容易困，睡眠也好了很多，一挨床就能睡着。躺在床上，小夏伸伸胳膊，闻着被子上散发出来的阳光的味道——妈妈回来之后刚刚晒了被子，心里充满了暖暖的喜悦。爸爸的情况稳定中已经见好转，这个家又恢复了往日的欢乐，妹妹很久都没跟自己拌过嘴了，不都是好现象吗？还有，树叶已经绿了，风也暖了，冬天已经彻底过去了呢。
　　忽然觉得有点口渴，小夏挣扎了一下才从舒服的被窝里爬出来去客厅倒水，却听到爸爸和妈妈还在说话。
　　“咱们的孩子越来越懂事了。”是妈妈的声音。
　　“嗯，我这一病，孩子们也跟着吃苦了。”爸爸的声音不高，却显然很是心疼。
　　妈妈接过话来：“你还真别说，咱小夏真行，我一开始都慌了，一点儿主意都没有，就知道瞎哭，那孩子明明眼眶都红了，就是没掉眼泪，转过身去该干啥干啥，还叫我赶紧准备去陪床的事儿，这不咱这么多天不在家，她连小春都照应得很好，两个人也不吵架了。”
　　爸爸叹口气，“小夏也够不容易的，你看她瘦得，上高中的孩子本来就累，还得这么折腾。”
　　妈妈不语，爸爸接着说：“我这一病啊，好多事儿都看开了，我原来忙，一天到晚不着家，孩子们就靠打个电话，现在病了也不用忙活了，天天看着孩子，多好啊！这人啊，就是要知足，知道珍惜老婆孩子，这可比挣多少钱都要紧。”
　　小夏轻轻地倒了杯水，还是被爸爸听到了，爸爸提高了一点声音问：“谁还没睡觉呢？是小夏吗？”
　　小夏端着杯子走到爸妈房门外，轻轻应了一声：“爸爸，我起来喝点儿水，马上就睡了。”觉得有点不太放心，又问了一句，“爸爸，您这么晚还没睡？是不是又不舒服？喝水吗？”
　　爸爸“哦”了一声，“喝完快回去睡吧，明天还早起呢，爸爸很好，你不用担心。”
　　小夏再次回到床上的时候，脑海里还反复着爸爸的话，知足，珍惜，忽然觉得心中畅通了很多。幸福，不论来得容易与否，关键是要懂得珍惜，懂得知足。懂得珍惜吗？现在的生活其实就是幸福的，不是吗？如果终日对自己的幸福犹豫不解，患得患失，便是身在幸福中也不会真的幸福。只有从生活中发现幸福，努力珍惜自己所拥有的一切，用心去体味生命带给自己的一切，珍爱和陪伴自己的亲人，这才是真的幸福，并且是永远不会失去的幸福。一念至此，顿觉豁然开朗。
　　一年一度的全市初中生运动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周末的时候干爸打电话还说起这件事，说最近正在准备运动会的事情，小夏倒也没怎么放在心上。意外的是，他们才刚刚连着上了两个星期的课就要放两天假呢，还是这个来得实在得多。
　　可是小夏却没有休息的好运气。学生会的老师又来找她了。小夏现在看到他就头痛，他一来准是有事情要让自己当苦力的。果然，老师说，为了展示二中近年来的发展成果，学校争取到了举办这届运动会的机会，所以需要几个学生来做一些会场服务的工作，小夏就是一个。
　　小夏心中暗暗叫苦，刚刚家里的事情轻松了些，好容易盼来个假期竟然就这么飞了！
　　她的工作有两个，一个是播报各类比赛通知，通报运动员成绩，另一个是整理和筛选各个学校的运动员和啦啦队员写来的稿件，选出一部分比较好的读一下，用于鼓舞士气，“当然读稿件的还有其他的几个学生”，老师看出小夏一脸的苦瓜相，忙向她解释，“你主要负责筛选协调，挑出来了让别人读就行了，不过比赛通知和通报成绩的活不能出差错，一定要你来。”
　　小夏撇撇嘴巴，点头答应，心里盘算着明天可要好好“役使”一下其他几个人，读东西读到口干舌燥，她可不想呢，就让我自私一下吧，嘻嘻，小夏在心中没有诚意地忏悔了一下。
　　还别说，今天还真是个好日子，天气不算太晴朗，微微有些云彩，却并不会下雨，风不大，吹在脸上，像妈妈的手轻轻抚过，很舒服。这样的天气，应该是对运动员发挥很有利的吧。
　　小夏是个运动白痴，不过看别人比赛她还是很投入的。当然，如果不用同时做别的工作单纯当个观众的话，就更好了。
　　学校领导们对这场运动会非常重视，尤其是校长，还在运动会简短的开幕式上做了个激情洋溢的发言。除了欢迎广大的初中师生前来比赛、预祝比赛成功之类的话之外，又不失时机的再次介绍了二中的发展和成就，听得小夏头皮发麻，现在学校的主要领导人就像练了什么轮子的功一样，走到哪把这套说辞带到哪。这个时候小夏不知道，再过几个月中考结束新一轮生源抢夺大战就开始了，校长的做法是很有“远见”的。
　　比赛一开始，领导们就撤了，只剩下小夏他们几个学生在体育老师们的指挥下工作。
　　其实看台上的几个同学都不是生人，除了小夏之外还有两男两女，两个男生是李军和孟川，两个女生，一个是这种场合肯定会见到的朱婷婷，另一个是自己不太熟悉的苏雅。想想倒也不意外，放了假可以不用跑远路回家的学生里面成绩相对比较好、做一点学生工作的人统共就那么几个。
　　苏雅的家也不远，每天也是骑车上学的，不过她的家在学校的另外一个方向，和小夏他们完全不同路，所以平常接触得也不多，点头之交而已。苏雅是个个子不高的小眼睛女孩儿，短短的头发，一笑起来眼睛就眯着，非常讨喜。她似乎跟孟川很熟，小夏从老师那里拿了比赛日程表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她在跟孟川谈笑，而李军正在跟朱婷婷说着什么，不过这两个人明显没有那么投机，看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了。
　　小夏过来把老师说的话大致重复了一下，几个人调了麦克和音乐就开始了。小夏读完了比赛须知和大约一个小时内的比赛日程就坐到一边去了，其实一口气读那么多东西不出错也还是挺累的。
　　李军走到小夏身边，磨蹭了好一会儿才说想和她换座位，小夏有点不解，李军只好趴在小夏耳边，悄悄说自己想坐在朱婷婷身边。小夏了然，一通大笑，跟他换了座位。不过这样，她就坐在孟川旁边了。
　　孟川像没看到小夏一样连动都没动。不断有学生送上来稿件，小夏挨个看去，不过是“晴空万里旌旗猎猎，运动健儿显身手”之类的套话，不过这个时候读这样的稿件，对于读到稿子的队员和他们的同学们却真的有很大的鼓舞作用，这个道理其实就和春节晚会上念贺电一样。她便挑了一些书写清楚、文字通顺的，分给朱婷婷他们几个人，让他们尽量读出来。
　　孟川除了跟苏雅聊得起劲，偶尔也跟李军他们说上几句话之外，完全不理睬身边坐着的小夏。小夏当然发觉了这种尴尬，只能装作不察，该分配给他的稿子还是留给他，此外也就做自己的事情，不去理会。其实坐在主席台上向下看比赛的感觉很爽，视野开阔，居高临下，小夏心想。
　　夕阳西下的时候，第一天的比赛才结束。忙碌了一整天，小夏收拾东西要撤，李军又凑过来，向她笑笑：“我帮你收拾好了。”回头招呼其他几个人，“你们先走吧，我今天没事儿，我帮着收拾吧。”
　　转眼几个同学都回去了。小夏把主席台上的纸笔音响等东西收在一起，让李军帮着搬到储藏室中锁好。这期间，李军一直嬉笑着评论白天看到的比赛中的趣事，小夏偶尔插一句嘴，更多的时候是笑笑，静静的听着。
　　事情做得差不多了，小夏伸伸胳膊：“走吧，咱们也该闪人了。”
　　李军却站在原地没动：“再耽误几分钟吧？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嗯？”小夏往前走了几步，跨过栏杆，随意地坐在看台上，招呼李军：“坐下说吧，站着多累啊。”
　　李军笑了笑，跑过来在小夏身边坐下，太阳在西边向他们微笑，把浮云渲染成一片红色，喧闹了一天的体育场安静下来，显得空旷而辽远。
　　小夏把脑袋放在胳膊上，问李军：“什么事啊，这么神秘的？”
　　“嗯，我是想拜托你，不要跟别人说我……”他忽然有一点窘，平常嘻嘻哈哈的笑脸难得的有了一些不好意思的神情。
　　小夏晃晃脑袋，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本着厚道做人的原则，没有开玩笑，只是笑嘻嘻地点头：“放心放心，我不会说的，明天呢，我还是主动让位子，给你创造最大的便利，怎么样？”
　　没想到李军却像吃了苦瓜一样，急忙摇着头：“别别别，我就是想跟你说这事儿，明天千万可别再这么办了。”
　　小夏奇怪了，不解地盯着他。
　　“唉，”李军垂下头，“我上幼儿园的时候就认识朱婷婷了，就觉得这小女孩儿真好看……”
　　“然后你就惦记了人家多年吧？”小夏看着李军的神情就明白了。
　　“嗯，”李军点点头，“不过后来一直分不在一个班里，你信不信，今天是我头一回跟她单独说那么多话，”看小夏点头，他接着说：“可是，这一说话，我才发现，她根本就不像我想的那样……”
　　小夏有点摸不清他的意思，只好带着满脑子的问号接着听下去。
　　“总之，就是，就是我很失望，”李军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反正她跟我是没有任何交集的，我对她以后也不会再有这样的感觉了，拜托你不要跟别人提起，谁都不要说。”
　　小夏点头，这种感觉她虽然没有经验，但是可以理解，所以并没有调侃，认真的看着李军：“你放心吧。”
　　站起来怕拍李军的后背，“走啦走啦，我还当多大的事儿呢，现在该回家了吧？”
　　李军一笑，两个人并肩往外走，其实他们也是同路的，不过大多数时候小夏旁边的是孟川而已。李军像是想到了什么，问：“你跟孟川，是怎么回事？”
　　小夏扁扁嘴巴，蹬着车子：“没怎么回事啊。”
　　“你们不是……”李军显然想知道个确切的答案。
　　“我们是什么？我们什么都不是。”小夏眼神暗了一下，“我原本以为我可以有一个很好的朋友，可他不给我这个机会，所以现在就尴尬了。”
　　李军若有所思，半天才说：“我想我明白了，我就说嘛，你们要是……嗯，也太不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