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目无神 (网王同人)》月夜水

3、丑陋的世界(三)

　　从中学毕业再继续读大学，我的怪状带给我的问题只增加，没有减少。以前小学及中学初期，视觉上的颜色效果只会带给我身体上的不适，但是这影响渐渐增强。
　　长大表示无法再避开社会，世界。虽然心里对这怪状没有好感，甚至压恶，我仍然强逼自己过一个正常的生活。
　　认识朋友，学习，交流。不停强逼自己，要忍耐，要无视。幸运时，我能够如一般人一样，能力甚至能够带给我益处。不幸时，我的精神会崩溃，忍不住作呕，发噩梦，甚至失去控制。父母也知道我的状况，却无法帮忙。
　　这根本不是精神病。根本无法医。
　　心里压着无限痛苦, 我非常渴望把它释放出来, 但不知道如何把这些感觉发泄。我只能躲在房里自闭，或者不停画画，希望能够暂时忘记。
　　这点点滴滴的痛苦，积着积着。渐渐，生活下去已经变成一种压力，每天都如挂在悬崖一样惊心动魄。我已经变成一个计时炸弹，只等着适当的时候暴炸。

　　在我从大学毕业那天，炸弹爆炸了。

　　那一日，身心交瘁的我头痛地坐在城里一座高楼大厦的顶楼里。面前桌子上躺着几份夸张的报章。

　　报导！著名女企业家女儿被发现患有精神病！
　　匿名心理报告透露, 证实从小便出现幻想症?
　　同学们的告白: 妖孽! 疯狂？
　　大学中的闹事: 精神崩溃，发疯！

　　“你如何解释这件事情?”　　这次, 连最虚假的笑容都不给我了。
　　“你看到报导吗? 在大学这么热闹得地方被人抓着炒出这种丑事!”
　　“你简直让我无地自容!”

　　不要再说了..我忍不住按着头。
　　昨天的事不停在我脑中重演。

　　满脸泪水的女子疯狂地拉着我大哭大叫。
　　“妖孽!”
　　“都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的诅咒…”
　　“你以为我听不到吗? 你每次看到我和他的眼神奇奇怪怪!”

　　四周乱七八糟的颜色如旋涡不停在女子的上空转着，视觉上的袭击已经令我感到不适。太多混乱的情绪。

　　“你根本就是妖怪! 只会躲在一边诅咒!你以为我听不到？你每次都躲在厕所，咕哝咕哝念诅咒！”
　　“你现在开心了吗? 我们分手了! 他完全变成你说那样!”

　　一边被她大力地摇着，一边被她那些如暴风不稳定的颜色淹没了。那些浓烈的颜色突然渗进我身体。无数情绪如病毒般冲进我脑袋斩断思虑，胸腔犹如被火烧，手脚失去控制不停抽动。

　　顿时失去了知觉，失去自我控制能力。
　　当我稍微重获意识时，却发现自己趴在地上，旁边是一堆呕吐物。四周是一群抿着嘴嚼指指点点低声说话的人。
　　究竟发生什么事…..

　　注意力又回到现实。我无力地用双手揉眼。身体又摇摇欲坠想吐了, 昨天那个女子的情绪颜色又如重归在身内。身边的人却仍然在耳边继续骚扰我已经不稳的神智。

　　“丽华…”
　　“够了!如果当初你跟我一起反对, 镇压这个…这个病, 这样的情况根本不会发生!我现在已经成为商业界的笑柄!”

　　很辛苦, 不要再叫了。我尝试睁开眼睛，想叫他们静一静。

　　太多颜色….愤怒, 憎恨, 不甘，尴尬, 迷惑, 困扰…它们从房间中的人散发出, 然后如磁石往我飘来。

　　我无力挥开它们。
　　不要碰我。走开! 这些呕心的东西！
　　但是，那些散发着罪恶没有听到我的哀求，它们不停地涌进我身体里, 全身随着这些外物的入侵而变得忽热忽冷。全身的神经如被火烧般痛苦。我无力地闭上眼睛, 任由那些情绪撕裂的我神经。

　　“好了。够了。我已经决定脱离母女关系。”
　　“你太过分了!”
　　“我跟你们日本人女人不同, 我要成功, 我的事业不需要她这种负担。
　　“你凭什么来肯定我国女人..”
　　“全世界都知道! 谁不知道你们日本人…”

　　我知道我昏过去，因当我再勉强睁开眼睛的时候，旁边是父亲及他的助手。

　　“晨，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父亲逼切地问。

　　站在远方的母亲哼了一声。 “还不快点把她送到医院算, 我可不想我公司再发生什么事。”
　　“你…” 我看到父亲早已失去笑容的脸染上一层红色。
　　“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你遗传因子，才生出这个怪物出来…”

　　“够了!” 我大声地叫。剩大家呆木地看着极少表露情绪的我时，我便慢慢站起来然后用尽力量瞪大眼睛说出心口中一直如凝块一样困扰我生活的说话。

　　“你们两个….够了…我忍够了.” 我一边深深呼吸, 一边慢慢向后退至后面的玻璃门。

　　我以为心情会稍微平复，脑子却不停闪着无数情景及颜色，全部都父母的样子，他们的表情，散发的颜色…胸膛又涌起一阵呕心的感觉。很痛苦, 但是，我今天一定要把说话说完。

　　“你…” 我对着那女人说。 “简直是…” 我又忍不住喘气, 心口如被针刺穿。
　　“连女儿都抛弃…从来都不尝试了解我…只懂得笑笑笑, 然后逃避! 逃避!” 大声地把最后那一句吼出。
　　我差不多看不到眼前的人，无数色彩淹没我的世界，不停闪着，变化，混合，分开。
　　太乱了。太乱了。
　　我又用几秒时间把仅有的意识集中，然后转头对着父亲的方向用粗嘎的嗓门继续诉叫。

　　“你跟…..她一样! 除了笑之外什么都不懂!你当我是白痴吗？不关你事，没有事，安心吧？除了这些….什么都不会说! 为什么你不尝试了解我？不尝试帮助我？除了躲在那该死的画房之外，你什么都没有做!”
　　手脚不受控制拿起桌子上的报纸然后向前大力扔。
　　“你们除了说谎, 内疚, 什么都不懂! 不懂!” 我用尽力量尖叫发泄心情。
　　我隐约感受到眼泪不停流落。双眼已经迷糊了。一阵阵锥心刺骨的疼痛从眼睛蔓延全身。
　　“啊啊啊啊啊!!” 我痛苦地叫起来。

　　“冷静下来, 你的眼睛…流血! 怎么会流血, 快叫医生来!” 陌生的声音从四周传来。
　　走开! 走开!

　　“不要!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女儿, 冷静下来, 你真的流血…”
　　“闭嘴! 我不要听下去!”
　　一直退后的我撞上冰冷的玻璃门。不要, 我要离开! 不要阻止我!

　　突然, 我感觉无数手指抓住我的身子，想把我拉近。恐慌占领我的神智。
　　全身的痛苦排山倒海般不断袭进心口。

　　“走开! 我恨死你们!” 我用尽余力大声吼叫, 然后那股心口中痛苦如释放一样涌出。

　　嘣！　我感觉到一种热烈的力量从身体暴发出来。
　　四周传出轰隆的爆炸声。我听到人叫声，及玻璃碎裂的声音。

　　心中的痛苦突然减了一般，让我暂时夺回一丝的控制能力。睁开眼睛看，本来站着的人倒下来或者被那奇怪的力量猛撞上墙。桌子及椅子也被破坏变成木条。

　　场面的混乱又让恐惧侵占我意识。这…是我的杰作?

　　我慢慢地向后退。
　　我不是怪物。我不是疯子。

　　我继续向后退，眼睛瞪着慢慢站起来的人。嚓嚓, 脚下传出被我踩上的玻璃声, 我已经站在露台的中间。
　　“晨，不要再走！后面是大街!” 父亲慢慢站起来哀求我, 可惜, 我一句也听不到。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我不停向后退, 直到我的背子轻轻地撞上露台的栏杆。

　　微风吹着我的脸, 我听到楼下微弱的车声。

　　“女儿, 冷静一点..根本没有…” 父亲立刻咽下想说的话, 然后继续急切地乞求。 “是, 是有问题, 我们一定有办法解决, 对吧? 只要你回来, 什么都可以解决…”

　　“晨, 回来。” 那个女人站在父亲后面。全身都闪着代表恐惧的黑紫色, 但她勉强挂上面对客人的笑容来。 “不要给大家再制造麻烦…”

　　这个时候你还能笑出来? 我的嘴勾起一抹惨笑。
　　你们还是不接受我。你们还是害怕, 认为我疯了? 我是怪物?

　　喉咙很痛。心也很痛。眼睛也很痛。
　　苦涩的味道吞噬我全身。心口那股痛苦的力量又涌起来。

　　“不。” 我强忍着眼泪地摇头。我举头望着他每一个人, 却找不到一丝安慰的颜色。
　　“根本没有办法解决。”

　　我仰头望着天空。蓝色的天空。白色的云。这色彩缤纷的世界….
　　“这个世界无法接受我….”

　　我感觉到脸又流下一种温暖的液体。我低头望着地, 却见到一滴一滴的红血从下巴流下溅泼散满玻璃的地面。
　　然后, 心中的力量又再次被释放出来。

　　慢慢地, 如电影一样, 时间迟缓起来。我看到所有人瞪大眼睛嘴巴打开准备大叫的样子。
　　我感觉到脚下的地板渐渐崩溃, 分裂。围着我的地面慢慢, 慢慢地坠落。
　　强烈的自责和排斥感充满了我的心。

　　我慢慢地张开嘴巴, 直直对上大家慌张的眼睛，轻轻地说: “我撑不下去了。”

　　我知道那一刻, 在场所有人都听到我的话。

　　然后, 时间恢复它本来无情的速度。
　　风从背后吹起我的头发，我的眼泪，我的血。

　　我恨你们。我恨你们那虚假的笑容。
　　我恨自己。我恨自己这个不停带给我痛苦的眼睛。

　　我闭上眼睛, 神奇地享受着这从天上坠落的刺激感。

　　然后, 我的世界, 被黑暗吞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