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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除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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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为还要在王府里长期抗战,如今看来,这出戏码已经发生了翻天的变化。
坐在摇摇晃晃的轿子上,被打扮地齐齐整整的宋晚晚正微微闭着双眸,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之中。
“你的双亲在我手中,你应该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
耳边回荡起上轿前殷无恤那冷冰冰的语言,没由得又惹来她的一阵心惊肉跳。
“你究竟想做什么?”她那时气急败坏地质问他,“不许伤害他们!”
“啧啧啧,我就知道你没有那么听话。”
殷无恤露出一个胜券在握的表情,“你如果够聪明,就不会把这事告诉你的义弟,要知道,就算你救出了他们,或者杀了我们,他们也一样会没命。”
“你对他们干了什么?”宋晚晚陡然明白宋氏夫妇此时已然陷入了危险之中。
“不仅是他们,还有你!”殷无恤斜斜地看着她,“服了我独门的绝命散,半月不用一次解药,三日便会毙命。而全天下也只有蒙山公子我才能做出这解药。”
说着他交给她一枚银色的小药丸:“这一枚保你这半个月无事。”
宋晚晚很难相信自己居然在悄无声息的时候被下了毒药,但是蒙山公子的名号她毕竟之前便领略过,若不是有十足的把握,他不会把她送进宫的。
“怎么,害怕了?”殷无恤伸出手捏住宋晚晚发白的脸,“是不是有些后悔了?现在想改变主意,还来得及。”
她甩开了他的手,一口吞下那枚药丸,“你最好保证我的双亲无事,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放心,只要你听话,他们在王府里就能吃香的喝辣的。”
殷无恤敛去阴郁的眼神,“乖乖听我的命令,你若胆敢另有图谋,我会一个一个要了他们的命。”
随后,她被送上这顶华贵的轿子,跟随者王府的进宫队伍浩浩荡荡往皇宫进发,她知道,自己很快就会与白羽重逢,但是想起还被关在三王府的双亲,她始终也高兴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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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三十,雪霁天青。
永安宫华美壮丽,矗立于定阳北原之上,其势上指紫薇君星,下瞰定阳全貌。
这里不同于南国的婀娜,处处皆透露出一片雄壮凌人之态。
亭台宫室更是恢宏端严,白玉作基,栋梁为骨,飞檐高耸,瑞兽百姿。
偌大的广场,高耸的雀台,如若一人在上行走,便似蜂蚁之于巨柏,渺无形矣。
每年除夕,永安宫从里至外便张灯结彩,不仅宫人欢喜,宫外的贵戚也没有不高兴地来沾光的。
按照旧制,凡国中殷族皇室,必会来宫中与九五之尊一同过年,而内眷便去拜谒慈安殿,太后掌宴,以叙天伦。
然而今年却与往常有很大的不同。
毕竟永安宫的主人坐上他的宝座才三个月而已。
举国初定,南疆不稳,几十万大军滞留南慕,更糟糕的是,刚刚获知,武定之反了。
皇帝很不高兴,一道圣旨抄了武定之的九族,押入大牢,本想这位与自己一同长大的上将军还会顾忌自己的亲眷,却没有想到,消息放出去之后,得到的回应是一束斩断的青丝。
他该不会忘了,自己登上帝位伊始,也是背弃了祖宗皇父,逼弑太子于东宫。
如今却偏以为这个手足一般的下属会对自己忠心耿耿呢?
年轻的皇帝心情阴霾,原本就寡情的心绪,此时又蒙上了一层浓雾。
他始终不知道,武定之确实对他一片忠心,那个远在天边反抗他君权的人,根本就不是与自己情同手足的人了。
这个事实的真相,根本无望在今年的除夕被他获悉。
看看张灯结彩的永安宫,明明是一片喜气洋溢,与此格格不入的是宫人们的脸上却充斥着惶恐不安。
皇帝甚至考虑,今年除夕不再举办内筵,若不是考虑到太后想在皇族面前展示与她刚刚重逢的小儿子,连着一片灯火都不会有了。
无论外头面临怎样的凝重气氛,慈安殿却丝毫不受影响。
在一位普通母亲的眼中,无论他的儿子做不做皇帝,日子还是要过的。
宋晚晚跟随三王府的车马进了永安宫,又被殷无恤指定跟着老王妃去慈安殿,在外人眼中她便是老王妃的亲眷,连带王府的郡主贵妇,三王妃带去拜谒太后的人并不少的。
被太监领着,众人走到一处雍容华贵的院落里。
只见这儿遍种了寓意长寿的松柏,大雪皑皑下依旧是苍翠欲滴。
另外正门旁边分别摆了鎏金的仙鹤、寿龟、麒麟以及神鹿这四样瑞兽,寓意仙寿延年。
那五彩卵石漫成的小路组成各种图案,有三羊开泰、麻姑拜寿、仙女下凡等等祥瑞喜气的图案,人走在上面便不由自主地被沾染了喜气,越发觉得这个宅子是处福地。
宫里面的规矩,宋晚晚多少也知道一些,眼见队伍里都是女眷,看来要拜谒的必然是当今国母了。
她虽然没有心情去观赏这四周的精致,然而想到很快便会与白羽会面,还是有些儿欣喜的。
“王妃稍后,容奴才进去通报一声。”那太监细细的嗓音轻轻柔柔地落下帷幕,便往大门槛后头迈了进去。
才过了片刻,便从里面传来通报声:“三王妃觐见!”
宋晚晚跟着一堆都是第一回见面的女眷,在三王妃的带领下,有序地迈入慈安殿的偏殿慈心堂。
跟着大家囫囵磕了个头,又请了安,还不敢抬头四处乱看,更不要说想端详端详太后究竟长得是圆是扁,这都不能了。
宋晚晚心里暗暗想,不知道白羽在不在屋子里。
不知道白羽见了她,又会是怎样的反应。
“快快平身。”脑门上传来一个慈祥的声音,很意外的是,这声音听起来似乎非常年轻。宋晚晚趁着众人起身的时候,迅速地抬眼往上头一瞟,就这一眼,便是吓了一跳。
竟然有这么年轻貌美的太后?那太后身着一身碧色软烟罗裳,外披一件白毛裘,那身段一点也不像已经有了两个孩子的母亲。
头上那金光闪闪的差点儿教人炫目的可不就是凤冠,长长的碧色玉带垂落在头下,将一张精致的脸庞衬得是红光满面、愈显年轻。
依稀可见她五官深刻,深目高鼻,还有那异于常人的白皙肌肤,初初一看便是一个异域美女。
“哀家这也不是第一回见你了。”那太后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如今王爷的身体怎样了,还硬朗吗?”
“回太后,王爷的身子骨还算硬朗,不过他往年落下的风疾时时都犯,这看来什么药都用了一遍,却还是一点起色都没。”三王妃一脸忧心。
“我们殷家的男人多有这个毛病的,”太后说道,“哀家记得先皇在时,便也是如此,莫不是因为年轻的时候征战沙场的缘故,没有一个悉心的人在身边,大意了就落下了病根。回头哀家让御医给王爷瞧瞧,这病不可大意,非要调养好了不可。”
“是,奴家多谢太后天恩。”
“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么说来,你们家的这些女眷,哀家还是第一回见着,往常宫里面都是一些太监宫女,皇帝又刚刚登基,后宫空虚,这还是第一回见这么多年轻的女儿家,都给哀家说说,这都是谁的媳妇,什么郡主,不然下回见了认不出来,就该笑话哀家了。”
“奴家福薄,不像太后多子多福,就无恤一个男丁,偏偏有五个女儿。”
三王妃先是抱怨了一番,便轮番开始介绍她带来的这队娘子军。
先从殷无恤的侧室开始介绍,原来是朝上原来的中丞的千金,虽不是正室,却始终是有头有脸可以带进宫来的。
之后便是一溜儿的五个郡主,最小的才十岁。
一直到她们各自都请了安,宋晚晚还不知道她们究竟长了什么模样儿。
最后便只剩下了宋晚晚一人,就连晚晚也很好奇老王妃究竟会怎样介绍她,可是左等右等也没有等到王妃的说辞。
过了一会儿她才领悟过来,莫非这么带着她来,是当自己是老王妃的贴身侍女么。
正当宋晚晚暗暗松了口气,便听见太后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真没想到王府里的女儿,都出落地这么齐整,我是见过世子一次的,那模样忒是俊俏,莫怪他的五个姊妹,也出落地这么好了。”
“太后过谦了,要说模样儿,哪家的孩子又有太后的一双儿子生的好的,奴家听说十七皇子也回宫了,真想好好看看那孩子啊。”
这时,太后发出一声轻轻的笑声,可以感受的出,她是由衷地觉得快慰,因为曾经是让她生命中最遗憾的一件事情,如今也圆满了。
“白羽随着皇上去宴客了,晚些儿便会来的。今儿除夕,大家都热闹热闹,千万不要生分了。”
宋晚晚听到了殷白羽的名字,心中陡然一跳。也就是说,等一会儿便能重逢了,也不知道郎琨如今怎样了。
她的思绪很快被通报五王妃的家眷觐见的太监给打断,于是一干人等便又请安暂离了慈心堂,移步主殿。
原来那边的各座上已然坐上了各府的女眷,而他们三王府这一家,来的不算最晚,也绝不是太早。
既是奴婢,宋晚晚自然没有坐的份儿,她识趣地站在了王妃的身后,一边庆幸暂时还没有人关注到她,一边在心中预演待会儿与白羽重逢自己究竟该怎么说。
又过了许久,一些人又陆陆续续从偏殿过来,宴席上的位置已经满了。
在中庭还有乐师奏起钟磬丝竹,更有宫娥翩翩起舞,一时间让人有些错愕,似乎是到了瑶池赴王母的蟠桃宴。
那位堪比仙女的太后也移驾此殿,笑态可掬地下令开宴,各种山珍海味流水般地被一队队宫娥自□□端出,彩蝶一般分发到各人的坐席之上。
一时间香气四溢,令人食指大动。
当然了,在座的各位不是皇亲便是国戚,自小便是被这些东西喂大的,如今也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
案上的自斟壶里是西域来的葡萄美酒,嫣红欲滴的颜色恍如鲜血一般。
酒过三旬,外头已然繁星点点了。
宴席热闹是热闹,不过就算是初进皇宫的宋晚晚,也感受到了席间众人寒暄的生硬,众位贵戚彼此间的每一句奉承都很到位,绝不会太过火,也不会反而让自己没了气焰。
而对那才刚刚登位三个月的太后,却似乎没有特别的敬畏,甚至于有几位年长的贵妇,对于太后的询问并不热情,这里面似乎有什么不寻常的意味。
尔时,殿外响起太监的通报:“皇上驾到……”
顿时,万籁俱寂,乐声戛然而止了,众人皆伏地拜谒。
数个脚步声在殿上的甬道上响起,跟随着众人的口出一致的请安,宋晚晚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心里暗暗想,总算是等到白羽来了。
就好像,这么多的波折,如今总算有了点消息。
她强忍住擂鼓般的心跳,迅速地抬起头往原本空着的龙椅瞥了一眼,却看见了一双与白羽一模一样的碧绿眼眸,精准地攫住了她的视线。
宋晚晚心里一惊,迅速又低下头去。
竟没有白羽!然而比这更糟的是,她刚刚的逾矩,似乎被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