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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烽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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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宋晚晚回到了黑风寨与殷白羽等团聚的时节,殊不知外面的世界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被隔绝在这个犹如世外桃源的山寨,处于乱世,也可算得上是一件幸事了。
庆元-泰安宫
“报--边关急报!”只见一道暗色身影飞速地在泰安宫的主干道上奔过,高扬的手中紧捏着一份文书,各宫各院的人见了这个人纷纷让出路来使他先行,他一路畅通无阻,直到祁元殿前。
祈元殿的守门太监一见此人,赶紧迎了过去,两道身影瞬间交接,那份文书到了守门太监的手中,猛然一个转身,他腾腾腾地往祁元殿的玉阶上奔了上去。而刚才那个一路狂奔的太监立刻气喘吁吁地躺倒在地。
这份急报来的正是时候,东临帝正在祁元殿接见群臣。
文书迅速传到了御前太监的手中。就在那九层琉璃玉阶下方,御前太监颤抖地念出文书上的字:“辰丹上将军武定之,昨夜派出水军五万,夜渡黄河,攻打河东郡廪仓、河西郡黎仓,二仓存粮焚毁者十有八九。继而辰丹出兵二十万,南渡黄河,与我守河将士激战,我军顽强抵抗,然武定之二十万大军与那五万水军合围我军,我军将士皆竭尽全力仍不得突围,大将军施良玉——中流箭……身亡,我军危矣……”
“啪!”只听见那高高在上的东临帝把手中的御笔重重地摔在地上,一张脸布满阴霾。再观底下众臣,皆由起初的窃窃私语变为低头沉默,个个都竖直了耳朵,心惊胆战,等待暴风雨的袭击。
皇帝斜睨着下边众臣的脑门,逡巡了一阵,猛然间暴跳如雷,喝道:“二十万大军!一夜之间就教辰丹给击溃了?!好一个施良玉,当初是谁说的君子如玉,施公存之!又是谁说他品格清奇,尤善兵法啊!?”说完便阴郁地拿目光扫射底下众人。
突然一人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战战兢兢抖得像筛糠,不停地往硬梆梆的金砖上磕头,恨不得磕得头破血流。边磕头口中边念念有词:“罪臣该死,罪臣该死,罪臣不该妄言褒扬施将军的私德。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东临帝看着这个跪在地上的不住磕头的龙图阁学士,冷笑道:“私德?纵是那施良玉有孔丘之圣德,亦有何用?竟教朕二十万大军一夕之间溃破不敌!朕要诛他九族!!”言罢就教身旁的太监给他临了诛杀施良玉九族的圣旨。
及问众朝臣意见,但见众臣皆语出不详,心有戚戚焉,唯恐自己身受牵连。虽说心中明白大阵临前不论功过,灭族之旨唯恐动摇了军心,可皇帝一向独断专行,那圣旨又怎可能是他们能够影响得了的。
就在这一片凝重的气氛之下,突然有一人岿然出列,仰首谓君上曰:“吾皇万岁,此乃动荡之际,两军对峙,切不可戕害将军家人,遑论此乃灭族之罪?昔炎黄二帝大战于赤丘,黄帝杀炎帝妻室、子女于湘水。炎帝泣谓众军士曰:‘吾必报仇雪恨之!’三军军士莫不三振起臂,高呼‘报仇雪恨,报仇雪恨!’一时军心大振,所向披靡。后果灭黄帝于阪泉。今施将军虽不敌于辰丹,却惹来灭族之祸,臣唯恐阵前将士不免有唇亡齿寒之感,一时军心动摇,得不偿失。”
说出此话的人正是御史台大夫粱衡叶。自古御史难为,难于谏言,更不必说是敢于直谏的。虽皇帝多是标榜自己听得劝谏,大设御史台,特许御史台敢于直谏者免罪不杀。
然而那毕竟是碰触逆鳞之事,等于说是把脑袋栓在了裤腰带上,更多的大臣是不愿赴险的。
然而这个粱衡叶,却是与别人很不一样的。
梁家两代为御史,粱衡叶的父亲粱如海就曾是先帝的御史,以直言著称。
史载:“粱公偿与先皇于厩前辩官府收马之事。时值天下初定,大慕统一黄河之南,因连年征战,生产荒殆,农人困顿。先帝临位时,尝颁休养生息政令,免除农税十分之六。二年过后,先帝欲恢复税令,且正值虎骥军建成之时,南军不善养马,故帝欲收天下马匹以归军用。
梁御史直谏先帝切不可为,若如此,必失民心。帝怒而不语,时众臣皆默然埋首,唯恐祸己,唯有梁御史坚持己见,相持不下。帝数次握拳欲呼左右,皆隐忍而住。
又五日,先帝颁布诏令,命休养生息之策再行三年,遂终不提马事。后及帝驾崩前日,与榻上私语太子云:大慕虽人才济济,然只有一人不可杀,御史台梁如海,若求江山稳固则万万不能杀之!”
正是粱如海的敢于直谏,赢得了先帝的赏识。作为老御史的接班人粱衡叶,自小受其父亲耳目熏陶,自然便养成了一副刚正不阿的性子。
然而不幸的是虽然粱衡叶像他的父亲,可东临帝却不是先皇。
皇帝看着这位清峻的年轻人,只见他的漆黑的眼眸中闪烁着一种东西叫做无畏。但是在皇帝的眼里这个年轻人未免胆子太大了一些。
东临帝自小聪慧绝伦,刚愎自用,他最缺的就是气度。他一向都是高高在上的,从太子到皇位,对于他来说都犹如囊中取物。就是那后宫,也是如花美眷济济一堂,这怎能不教他春风得意?
御史之于他,仅是摆设而已,事实上凡事他都独断专行。他所需要的,仅仅是附庸与褒扬的声音,又怎么可能听得进去反对者的言语?
“爱卿有何高见?”皇帝故作气度询问了粱衡叶一句。
“微臣以为,当下应集虎骥之精锐奔赴前线,举全国之力击破辰丹之围。”
“虎骥乃国家之精锐,万不可轻易动之,如若我虎骥五十万大兵皆往前线而去,将置庆元于何地?泰安宫于何地?”一老臣忽然出列道。
“黄河失守,便有虎骥精锐死守庆元亦有何用?陛下,微臣还有一计。”
皇帝面无波澜道:“说。”
“此次辰丹用兵,实乃违约之不义之兵,泰安宫中尚有辰丹质子,此子乃当今辰丹武帝之同母胞弟。臣以为应遣之于前线,喝令辰丹退兵。如若此计不能成,再合以武力击之。”
听到粱衡叶如此说来,东临帝的面上显然已经挂不住了。原来殷白羽出逃一事,并未对外宣布,也只有禁军头领们知道此事,就是宫中,知道这事的奴才们也全让灭了口。
现在粱衡叶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皇帝一听就震怒了,喝道:“辰丹既已出兵,必然早已谋定弃质子于不顾。如今大军业已渡河南下,及到兵临城下之时,卿却说拿一质子之言喝令其退兵,实乃天方夜谭!”
粱衡叶闻言正色道:“臣以为,兵分义与不义,如今辰丹弃誓毁约,出兵攻城烧粮,实乃不义之兵。吾军应挟质子诏告天下辰丹之不义,此必将引发民愤,鼓动士气,介时再遣虎骥军北上一举击溃敌军,天下遂定矣。”
东临帝道:“依卿之见,朕若无质子在手,大慕将士便不能重振士气?此乃荒谬至极!粱衡叶,既为御史,用兵之事又知几分?辰丹区区二十万大军,何必遣我虎骥之精锐,况此去路途遥远。现今之计,不如集结州郡之兵速往河东、河西二郡,攻必克矣。”
粱衡叶见皇帝并不纳谏,心下焦急如焚,正欲辩解一番。却听见众朝臣皆已三呼万岁,大赞皇上圣明,没有一人往他那儿瞟去一眼,只能忍声退步,怏怏不语。
而就在这时,忽然祁元殿外又响起“急报”之声,御前太监赶紧将急报迎了进来。众臣皆竖起耳朵听这上面内容。
这御前太监自幼就跟在皇上左右,是皇帝的心腹,他又有什么东西是不知道的。只见他将那奏报打开一看,脸色大变,呐呐不知言语。
思索了一阵,并没有将上面内容报出,而是俯身对着皇帝的耳朵小声说了一两句。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只见东临帝脸色大变,震惊失色。
众臣皆不知那奏报上究竟写了什么,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见此情景,皇上面色阴霾,沉重无比道:“辰丹国主发来战书,谬言南慕诛杀辰丹质子,属毁约背弃之举,已将朕的允儿当众斩首,曝尸三日于定阳城门……”只听得众臣一片抽气声。
慕朝允与殷白羽一样是从小送去辰丹的质子,他是东临帝的三皇子。其生母位贱乃宫中浣衣妇出身,虽生皇子仍不得晋高位。其子更是尚在襁褓便送往辰丹为质。
东临帝虽说对这个儿子并无多大感情,可一想到自己的亲身骨肉曝尸城门的惨状,不禁一阵心酸。允儿,今年大概才八岁吧。
只是此事蹊跷,当初辰丹皇子出逃之事,宫中知道的人都已经被灭了口,即使那皇子逃到辰丹,也不该说他被杀了。然而所谓兵不厌诈,也许这战书只是个借口吧。
众臣见皇上面色凝重,虽对辰丹质子被杀之事多有疑惑,却不敢当面提出。这回还是粱衡叶,非常不识时务地问道:“陛下节哀,为何辰丹说质子被杀?”
“质子业已逃离泰安宫,不知所踪。”皇帝平静地叙说。
众臣哗然。宫闱之密,自古有之。这就说明了适才皇帝迟迟不肯打出质子那张牌的原因。
粱衡叶道:“陛下,既是如此,臣再谏虎骥精锐,解河东、河西两郡之围!”
在他看来,辰丹此时占了先机。不管那质子是不是死了,既然辰丹已经诏告天下,那么在世人眼里就是大慕首先毁约背信,这实在不是一个好消息。唯有派出精锐之师,背水一战了。
皇帝听了粱衡叶的话却无多大反应,似乎是没有听见一样。他向来自傲,适才又因为失去皇子而颜面扫地,又如何会向区区一个御史大夫低头呢?
在这种紧要关头,慕东临的骄傲倏地窜高,一发不可收拾起来。只见他对众臣问道:“朕欲选一将士前往边关,谁能胜任?”
大家看着仍跪在地上抖成一团的龙图阁学士,俱默而不答。
“臣谏一人!淮安将军仇天韧,有勇有谋,胆识超群,此去必不辱使命。”还是那个粱衡叶。
“仇天韧虽刚猛有余,然智谋不足,恐难以胜任。此次出战请为副使,那前将军,朕令汝安将军杜如海出战。即日领五万虎骥精锐前往昌州、海州、粱如、愍言四郡,集解郡中守将二十五万前往河东、河西救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自此烽烟四起,天下再不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