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绅士与狼人侦探》栖藤卷堇

1、01-1 墓地、孩子

　　“那位先生，请小心！”
　　关上车门的多诺万转过身。烟尘滚滚的州际公路上，全身铠甲的棕发青年骑马朝他赶来。
　　马匹在距离金发男人仅剩一步时堪堪停下。俊朗的青年跳下马，气喘吁吁。
　　他的盾牌上铸着圣保罗家族的纹章。
　　多诺万朝后小退了步，彬彬有礼地向骑士行了个礼。
　　青年骑士示意他向旁边躲开。
　　“请小心地上那个污秽的狼人！”
　　狼人……多诺万低下头，朝路边看去。
　　公路边的护栏下，有个全身风衣的大块头，正一动不动躺在草丛之中。
　　如果不是黑色外套与白色枯草的反差过于显眼，估计直到断气，这个人也不会被注意到。
　　然而只要看上一眼，就会惊讶地发现——这个满脑袋血迹的家伙竟然长着一颗狼头。
　　“啊，这是什么？”多诺万看样子并不害怕，甚至还试图与骑士搭话。“是你把他打伤的？”
　　男人精致而英俊的容貌、散漫却富有吸引力的姿态赢得了骑士的信任。年轻而缺乏经验的骑士坦白地回答：“啊……当然不是！我还没有这样的实力。”
　　男人迷人的微笑似乎有一种魔力，骑士不由自主地滔滔不绝：“其实是长老院分配给我们圣保罗骑士团的晋级任务——找到一只隐藏在普通人类中的狼人，并把它交给长老院。不过，会在这里遇到我也十分意外……对了，这位先生，您知道什么是狼人吗？”
　　多诺万眨眨眼：“什么是狼人？”
　　见多诺万一脸纯洁的懵懂表情，青年越发骄傲。他稍稍多看了狼人几眼，断定短时间内它绝对不会爬起来，才向多诺万走近几步，带着炫耀的语气介绍：“是很少见的——也许不能称呼它们是人类了，因为狼人是被狼狼妖侵犯后的人类所生下的邪恶怪胎！消灭这种违逆伦常的生物正是长老院交给我们的任务。”
　　多诺万对这种确凿的语气感到好笑。“原来是这样。我可以冒昧问一下，你是从哪里听到这种说法的呢？”
　　“当然是长老院的首席大法师，弗迪罗·范·乌尔班阁下——”青年的表情突然变得错愕。
　　“呃……”他微微瞪着眼睛，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
　　多诺万轻快地拔出刚穿透铠甲、刺入青年心脏处的银色利刃。
　　“真抱歉。那只是老家伙们的满口胡言而已。”多诺万在骑士的脸上擦干净刀上的血。
　　“嗯。不过正好可以用你给他们捎个信。”

　　※

　　尽管大脑仍旧铮铮一片杂音，斯科特还是勉强睁开眼睛。
　　他闻到一种非常不妙的气味。
　　好像是猎食者身上发出的，进食前才会出现的独特体息。

　　“醒了吗？狼人先生？”
　　看上去相当年轻的俊秀男人推门而入。
　　男人将手掌放到他头顶的动作令斯科特相当紧张。多诺万凭藉触到皮肤的微微颤动，意识到狼人先生已经知晓了自己的身份。
　　尽管如此他还是不动声色地微笑依旧。
　　“想吃点什么吗？你的右臂和右腿受伤相当严重，接下来几天还是继续躺在床上静养比较好。”
　　斯科特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以沉默回答对方的问话。
　　多诺万露出可以称得上是狡猾的微笑。
　　“放轻松点嘛。从某些角度来说我们或许正处于同样的立场，所以接下来就好好相处吧。”

　　多诺万向斯科特介绍说，这里是他的住所之一。
　　靠近翡冷河的下游，从外表上看只是幢相当不起眼的古旧别墅。
　　只是房间内的布置充满古典的艺术感，加之一眼看去就感觉价格不菲的油画、高高吊顶的豪华睡床、以及柔软精致的丝绸寝具，斯科特脑子再怎么一根筋，也能意识到面前这位青年的来头不小。
　　加之这家伙的真实面目是……
　　不过斯科特还是不太明白，多诺万救下自己的动机，或者说理由。
　　难道要把自己当储备粮？
　　斯科特打个冷颤。
　　不明白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他干脆合上眼，扔掉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将自己再度沉入睡眠中去。

　　等到他真的有力气从床上坐起，已经又过了两天。
　　金发男人端着华丽的金色盘子，里面只放了一杯水。
　　“感觉怎么样？”他动作优雅地将水递过来。
　　斯科特一脸狐疑地看着他。目光中满满的全是不信任。
　　“多疑是狼人的天赋吗？”多诺万迷人地笑着。只可惜狼人先生并不领情。
　　“我需要离开。”斯科特声音沙哑地开口，说出他恢复意识以来的第一句话。
　　“没问题。”出乎意料，多诺万干脆利落的地允许了。“不过，当然我有个条件。”
　　两人颜色迥异的瞳孔对视着。
　　“当我的保镖。在我需要你的时候，保护我的安全。”
　　狼人呆滞了片刻。在金发男子逐渐恼怒起来的目光中，他很不给面子地开始放声大笑。
　　“保镖……我做你的保镖？咳咳咳……这是我出生以来听过……咳咳，最好笑的一句话了……”
　　伤口的疼痛让他说得断断续续，最后还咳嗽起来。多诺万抛掉作为面具的笑容，沉下脸冷冷看着他。
　　“一个吸血鬼，竟然请求狼人的帮助。我一定要对我的兄弟们说说这件趣事。”斯科特好不容易停下笑容，却向多诺万投以挑衅的眼神。
　　“你这种落单鬼哪来的同伴？”多诺万摁住他的右臂，毫不留情地向上一掰。
　　狼人先生立刻嚎得像是要把房顶掀了。
　　“他妈的快把手松开！”
　　“倒是接着笑啊，哼……”
　　吸血鬼与狼人怒目而视。

　　讨价还价没有任何结果。很快黑夜降临，多诺万化为一只蝙蝠，迅速融入广阔的黑夜。
　　确认吸血鬼已经离开了这间屋子，斯科特撑着身体从床上爬了起来。
　　他似乎被某个不明人物狠狠殴打了一顿。然而被攻击的时间、地点、起因统统想不起来，看上去他因此失去了一部分的记忆。唯一还有印象的只有他会跑去洲际公路的理由。
　　斯科特赤身裸体地在房间里四处晃荡，寻找自己的衣服。别墅很大，却空无一人。狼人先生在吸血鬼的城堡耀武扬威。
　　最后他在一间看上去像是杂物间的地方找到了自己的上衣、裤子以及外套。皱巴巴、脏兮兮，和乞丐穿的没什么两样。斯科特捏着衣服，想了想，还是皱着眉头穿上了。
　　他的手伸到风衣右口袋。一枚硬硬的纸片。取出一看，是个看上去只有八九岁的小男孩的照片。男孩抱着一条狗，在草地上笑得格外开心。
　　这是他这次的任务。斯科特回想起委托的部分。
　　他不再迟疑，迅速离开了吸血鬼的居所，按记忆在南部边界的公路上奔跑。午夜的荒野寂寥空旷，深蓝色的星子在头顶闪烁，野狼的嚎声时远时近地响起，汇聚成连续不断的声浪。
　　斯科特停下脚步，扯开衬衫领口的扣子，对着新月，发出长长的呼号。
　　似乎为了应和他，野狼此起彼伏的嘶吼，在荒野久久不息。

　　清晨。在早餐店买了三个甜甜圈、一个汉堡、两只煎蛋和四根煎香肠的斯科特，除了衣服上擦不干净的灰尘痕迹外，已经恢复成了普通人类的样子。
　　彻夜未眠，他一边啜饮咖啡，一边整理着目前的情况。
　　他被一对焦急的父母委托，寻找他们失踪一周有余的儿子——就是照片上的那个孩子。斯科特凭借狼人灵敏的嗅觉，在奥卡维亚城里游荡了大半个白天，却一无所获。
　　然后，在两天前的傍晚，他被某个人或某个生物袭击，失去意识，倒在洲际公路旁的荒草堆里。
　　接下来，就是为什么醒来后眼前会出现一个吸血鬼这个他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了。虽说狼人的思考回路一向简单明了，可斯科特还是无法轻易将那个吸血鬼抛到脑后。
　　吸血鬼是斯科特最厌恶的生物。没有之一。
　　在他昏迷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斯科特紧皱着眉头思考，一边囫囵吞下又一个甜甜圈。

　　补充了食物、恢复了体力。斯科特活动着身体，走在行人稀疏的步行道路上。天空呈现一种近乎浅紫的灰色，远处高耸林立的烟囱不断排出的废气加深了空气浑浊的颜色。对于普通人类来说，早晨的空气是危险的；心脏病和哮喘患者被禁止在早上10点钟前外出。而对于斯科特来说，带着燃烧后炭粒味道的空气虽然不会对他的健康有所影响，但会让他的鼻子暂时失灵。
　　不管怎样，委托永远是第一位的。快步行走的斯科特决定按照顺序，先将男孩找到，再去解决那个吸血鬼。绕过两个街区，避开连绵不断的排队等待雇主的马车，斯科特来到商业区与居民区的交界地带。男孩的父母住在这里。
　　回应着他的敲门声，曾见过一面的中年女性畏缩着打开门。看到斯科特的瞬间，她的脸上露出被拯救的表情：“谢天谢地！你来了……”
　　“小马丁还没有找到。”虽然残忍，斯科特还是开门见山地说。反正早晚都要失望。
　　女人却没有露出沮丧或失望的样子。她让侦探赶快进门。“我知道。我们知道……昨晚又有小孩子失踪了。”
　　斯科特的脸越发阴沉。“也是住在这附近的孩子吗？”
　　“是的。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女人交握的双手颤抖着，整个人看上去很惊恐。“有人看到了……看到了……”
　　“看到什么？”
　　“看到展开翅膀的巨大蝙蝠将孩子们抓走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