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西行记》虚名

23、分离

　　对喔，她要回国了。她不是要陪玄奘西行的。她是来女儿国出使，任务完成后就应该回国了。那西行呢？
　　关你什么事呀，那是玄奘皇子的任务吧。
　　还有谁会陪他呢？
　　八戒呀。
　　八戒来女儿国泡妞的。
　　悟净呀。
　　悟净是跟着我的。
　　白龙！没话说了吧！神派来保护玄奘殿下的。比你厉害吧。
　　可我回去还要帮他与女王做媒耶。
　　做呗。那又是一桩功劳呀。再说他也不一定能娶上，说不定就顺便成佛了呢。
　　那无论如何都见不到了。
　　是呀。

　　“你精神倒好，不用睡觉了。”从回到译馆之后，不对劲的人就换成了圣心。她坐在院子里大半天了。
　　“您没喝醉呀。”她瞧着他在一边坐下，心里想着之前他还说头晕呢。
　　“睡不着。”
　　“不会是在想和女王的婚事吧。”她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是。”他居然承认！“你帮我分析一下。哪边比较好？”
　　“西行的话，还会碰上恶山恶水，妖魔鬼怪，也可能再有新的朋友，没准还可以成佛。娶妻的话，会得到这个充满美女的国家。不再只是皇子，而是和您父皇一样伟大的君主。”她很客观，不随便夹杂私人感情。
　　“那么娶妻好。”
　　“但是，可能再也见不到您宫里的亲人，情人。”
　　“那些都是旧人。”他倒说得满不在乎。
　　“皇后呢？”
　　“父皇母后让我去西方的时候，就想过可能再也见不到的问题吧。”
　　“可是，可是您不是很喜欢旅行吗？白龙怎么办呢？如果去天竺，也许能去西天能成佛呢？”她又气又急，难道就丢下大家不管吗？可是好像在劝他向比较危险的路上走呢。
　　“若我在那之前就挂掉了呢？”他转头看着她，语气认真。
　　“不要说不吉利的话。”她愤然起身，恶劣的玩笑！
　　“我问你，真死了怎么办？”她从头到尾都知道那种可能是存在的，却全然不担心吗？那她何苦来一遭！
　　“佛祖会保佑您平安归来。”虚弱的理由。
　　“你呢？”他几乎是逼到她的面前，抵住她的额头，刑求她的答案。
　　“圣心，圣心会回宫中祈祷。您的西行——功成名就或功德圆满。”
　　“回宫？祈祷？”敷衍的话，又是敷衍的话。“跟在我母后身边，随她上上香，然后快快乐乐的做自己的事，将我抛在脑后？”
　　他好可悲，完全不被放在她生命的盘中！
　　“皇子请自重。”她左右看看，四处无人，却止不住地羞惭。
　　“闭嘴！”她的话明明不多，可是在他听来，那张小嘴吐出的都是不中听的咒语，令他头痛欲裂，两眼充血。离别带来的压力令他心痛，情绪象是甭断的丝弦。应声而裂。他忽然伸出手去，扼住她的脖子。
　　“是你对不对，是你终于讨厌到看都不想看见我，所以在母后面前陷害我对不对。让我死在外面，你就可以不再心烦对不对？假心假意地跟着来，走了一半又把我甩掉。为什么，为什么！”设局来骗他接旨。设局让他以为她会陪他走下去。结果不过如此！他勒住她，拼命摇晃，好想掐死她，好想拖她一起死掉。
　　“皇子，”她不提防，已是呼吸困难。
　　“和尚哥哥，你要弄死孙姐姐了！”悟净的喊声撕裂黑夜。但玄奘如同中了魔般，不肯放手。
　　暴躁的狮子要怎样才能安静下来，如何唤醒一个失去理智的笨蛋。即使痛苦万分，她也极力伸出手去，抚摸他滚烫的眼睛，吃力地唤到，“江，流，江流”
　　她纤细的手指带着淡淡的紫斑，冰冷的蜇到他的眼睛，象是被人点中软筋，他瘫软地松开手，放她滑坐到地上。
　　“圣心姐姐？”悟净很怕，急忙扶住她。
　　“呼，呼。”她沉重地喘息，扯住他的袖子。“这是，你身为皇子的义务，不要任性，走下去。”这是她的私心吧。如果不能停留，就别为任何人停留。
　　“哼。”他嘲笑她狼狈的样子，此时此刻，她还不忘向他灌输所谓的忠孝仁义，“省省吧，孙中将。你还没有资格教训我。”他甩过头去，背对着她。
　　“皇子，在离开京城的时候，皇后对我说，‘圣心，这一次的主意我帮你拿了，下次呢？’，是的，皇后帮懦弱的圣心决定跟着你，但这次，圣心要自己拿主意，我要回家。”
　　她看着他的背影，不停地颤抖，坚决得说，
　　“我要回家！”
　　即使跟着走下去，命运也不会改变。半路杀出的程咬金，那个十三岁的女王是预先埋下的地雷。他再也不会回大唐了。
　　“随便你。”他终于拂袖而去，不再回头。

　　他的决定是先去取经，但女王的求亲文书已经塞进她的行囊。在她带悟净回到大唐之后，就可以为他的婚事向皇上请示。玄奘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和女王倒是玩得很开心。今天是送他出关的日子，一群人浩浩荡荡来到女儿国国界。两对女兵开路，他和女王坐在銮御上俨然是一对夫妻。
　　“可惜，女王怎么不选我呢？我们年龄还比较配呢。”八戒一直在唠唠叨叨，可惜他的好姻缘。
　　“你不在女儿国呆着，跟来做什么？”圣心牵着悟净，强打精神。今天早上起来，她就觉得头浑浑地，大概是吹了冷风外加没有睡好。
　　“因为他们说天竺有波霸呀。”他立刻露出一副色咪咪的样子。
　　“喔。”她翻翻白眼，默默捂上悟净的耳朵。
　　队伍停下了，玄奘从銮御上走下来，金色的袈裟步步生辉，搅得众人心神浮动。
　　“玄奘哥哥，您一定要来娶我喔。”女王真得好喜欢他。
　　“那要看孙中将会不会办事了。”他没有正面做答，也没有看圣心。
　　“属下一定不辱使命。”她拱手弯腰。心里却想，自从那夜的暴怒，他便吝于他的笑容。
　　“对呀，中将，我和殿下的幸福就靠你了。”
　　我的荣幸。客气的话在喉咙里溶掉了，对幸福的人说什么都不重要。分离就在眼前，却默默无语。一起走过千山万水，到头来，她看见彼此之间的深壑仍然不能跨越，难道一切都是徒劳，难道就此分道扬镳——

　　“那么，女王您就送到这里——”
　　“杀——”如雷的呼声从两旁的山坡上响起，紧随而来的是黑压压的马队！豪无预警的卫队慌了手脚，一群人呆若木鸡。
　　“是山野的妖人！”宰相拉起女王躲回銮御。笨蛋，那样有用吗？
　　“保护三藏法师和女王！”一个嘹亮的女声平地响起，打入卫队心中。细长的银剑夹着寒光出手，发出清脆的鸣叫。大家开始各自行动，站到自己的位置上。
　　“大姐，我就管悟净喽。”八戒飞快地甩出飞镖，护在吓呆的女孩身边。
　　“随便你！”真会找清闲，她的头好痛呀。这些家伙行动鬼魅，全无章法嘛。
　　“孙圣心，要不要我现身？”白龙在乱阵中嘶鸣。
　　“你先找个没人的地方！”到底是谁出主意让他变成马的，大家都没有帮手了。她再次挥开一个不要命的阻击者，发现那些女儿国的卫兵正在节节败退。包围圈越来越小。金色的身影从红纱中飞出，利落地解决躲在圣心背后准备偷袭的家伙。
　　“殿下，您干嘛跑出来？”她一剑劈开左侧的敌人，冲他大吼。其实心里是高兴的，突然发生的事件让他无法一直闹别扭。
　　“搞得好像你多厉害似的，还指挥全军呢！手下败将！”他不客气地吼回去。她的脸色苍白得像鬼。
　　“下手轻一点！”看他那狠匿的样子，哪有和尚的修行！
　　“保命要紧吧！”什么时候都讲究排场的臭女人！
　　“那起码要爱惜袈裟呀。”她的杰作呀，被他弄的血淋林的。
　　“没办法，我是热血男儿嘛！”血的红色浸染着袈裟，辉映出另一种美丽。在刀枪剑鸣中，两个人背靠背战斗着。西行并不是太平的郊游，这样的事情稀松平常。但管它是劫匪强盗哪方妖魔，大家都会很自信取得胜利！人厉害就是没办法！

　　“好无聊呀。”帐下的女王睁着大眼睛，看两人华美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散去危机。好相契，两个人就像一个人，却又是两个不同的个体。明明不会看着对方，中间却满地没有一丝空隙。
　　“不行！”
　　“什么，女王陛下，您说什么不行？”抖成一团的宰相惊地无法思考。
　　“你不觉得他们太亲密了吗？”她嘟着嘴巴站起来，“玄奘哥哥是我的未来夫婿吧，为什么要和中将一起战斗呢？”
　　“啊？”因为他们两个最厉害吧？别的人都支持不住，摊坐在銮御四周垂死挣扎了，只有他们还在左一个右一个地砍呀杀，将銮御保护地滴水不漏。
　　“站在那的女人应该是我吧。”
　　你能打吗？宰相有非常不好的预感，“殿下。”
　　“我来帮忙了！”说话间，娇小的女孩从帐子里跳出来，象只小熊一样向地面摔去。
　　“小心。”玄奘一把将她抱住，“添乱的小鬼！”
　　“好棒，好——”不待女王喝彩，他将她倒夹在腋下，又左右拼杀起来。“女王，没有请援兵吗？”这些家伙杀也杀不完。
　　“没，好晕呀！”
　　“殿下，您不能那么对待女王娇贵的身体。”小孩又不是麻袋。
　　“是她自己跳出来的。”他委屈得大叫。
　　“那也不能……”她的头好晕，圣心实在是吃不消了，该想个对策，不然大家都得完蛋。白龙怎么还不来……
　　“圣心？”即使是激烈的战斗中，玄奘也注意到越现她苍白的脸色。
　　“没事。”口头上的承诺是没用的，她快没力了。但是，那些黑衣客仿佛也发现了她的退缩，层层叠叠地拥来，将她和玄奘隔开。
　　不可以，她心里越发着急，她不可以再让玄奘一个人——
　　“目标齐了！”在黑衣客中有人尖锐地发笑，黄色的迷烟顺着风势迅速扩散。等圣心意识过来，已经昏昏欲睡。她朦胧中看见玄奘在倒下的时候被黑衣人团团围住。谁是目标？女王还是玄奘殿下？带着不尽的疑问，她不甘心地陷入昏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