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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茅草屋旁 ...

  •   既然柳一已经下了逐客令,自己吃饱喝足,微雨也歇了,苏恒匀将那紫玉葫芦系到了腰上,又把那柄折扇收入包裹中,骑上自己的枣红马,晃晃悠悠地走上了下山的路。
      “出了亭子,看到青石阶,先往北走三十步,再向东转,敲一敲松树旁边的石头,然后走过洞穴向前走二十步时,一定要弯腰过拱石……”苏恒匀边走边数着柳一指给他的路子,一边又埋怨这家伙做事情越来越有“格调”,非得弄出这些奇奇怪怪的名堂来,把自己上山时的路给封住了,还说要摆个什么阵法,也不给行个方便,非得在自己要下山的时候故弄玄虚。却不曾想,柳一其实是在使唤他为自己筑阵。只是,柳一忘了一件事,苏恒匀认路从来都是上下左右,对东南西北并不敏感……
      山间气候多变,不到半个时辰便又下起了小雨,苏恒匀的衣衫湿了大半找到一处避雨的洞穴时,已经不知自己身在何方了,“哎,小红啊,看来我们今晚要在这过夜了。”枣红马打了个响鼻以示不满,抬起蹄子想要走出去,似乎想要留他一人待在山间。
      “诶,你怎么这么不讲义气,也不想想当年是谁救了你。”苏恒匀一拉缰绳,把马脸凑了过来,直视着它的眼睛,“我跟你讲!看着我的眼睛,要尊重我!当年我能把你从屠夫手里救出来,你的命就是我的!我今晚饿了便能拿你开刀!你要怪就去怪那个姓柳的,他的路子太深,害了你!”
      小红马依旧是打了响鼻,但头却低低的,眼里还泛起了泪光,看起来颇委屈。“哎……你别哭啊,你可是只公的!男儿流血不流泪啊……好嘛,是我不对,我不该把气撒到你身上……”苏恒匀觉得有些没辙,这马儿好是好,就是脾气太古怪,吓不得骂不得,时不时还要给你脸色看,但最关键的时候它确实也救过自己。“好了,好了,我去给你弄些草,行不?”不看前面的恩情,后面的路还要这马儿驮着,得罪了它可不好。虽然万般的不情愿,苏恒匀还是冒着雨出去寻找干草。
      雨间青草鲜嫩但山路湿滑,何况这小红是最挑食的,只要新草且要软硬适中长度相当,苏恒匀边挑边觉着自己这小红是在被柳一收留的那几年间,染上了强迫症和公子病,明明是穷苦人家出身,这些年越发难伺候。心里不禁埋怨起柳一,又想起柳一自号随性洒脱,这帐也不该算到柳一头上。
      苏恒匀这头正盘算着要如何讨要一些额外的补偿,那头岩石带着湿泥,脚下一滑,加之左右不稳,随手一抓了一把空就掉了下去。可是滚了好几十圈,中途拉拉扯扯的,又不知扯坏了多少花花草草。待会怕是脑门要撞上了岩石,大概会很疼,或许会晕过去,或许性命就这样没有了?想着想着便忽然眼前一黑,而思绪飘忽,最后一个念头大概是——自己算命从来没有这样的准头。
      “你说你,捡个人回来干什么?要是人也就罢了,顶多费点米,之后再问他讨要。可这家伙,身上的伤不足一日便见好了!现在外头不安全!你想过我们一家子老小吗?”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怎得嗓门这般大,吵吵嚷嚷的不得个安宁,怎就没来个人堵上她的嘴?
      “你小点声,青天白日,没那么多怪事!”好温柔的声音,甜甜的,好似流水清风。“哥,帮我扶一扶。”
      苏恒匀感觉自己的身子被扶了起来,靠在了大约是柜子上,嘴边又一丝温暖的触感,接着是一股子药草味,嘴里苦苦的,有点呛。“咳咳……”恩,真的很呛,而且涩的慌,喉咙像有东西在割。
      “诶!你醒了!”听到那个温柔的姑娘的声音,苏恒匀决定要以一个完美的姿态醒来,先是睫毛轻颤,眼睑微动,再缓缓睁开双眼,从声音所描绘朦胧的印象到清晰动人的脸庞——“啊!”这歪鼻子斜眼的人差点让苏恒匀再次昏过去。
      “先生莫怕,我到一旁去……”这男子身后背着大大的驼峰,手臂一根细若枯枝,另一根却若藕节,脖子上层层叠叠的皮肤间夹杂着黝黑粗壮的汗毛,脸色蜡黄而沧桑,左额右上角长出一颗肉瘤把左眼深深掩去,右眼深陷而灰白,似乎没有视物能力,但声音却朗朗如日。
      “你看看你捡回来的是什么人。”苏恒匀听者这尖酸刻薄的声音,便看了过去,却见两个极标志的女子站在自己床边,那个年轻的女孩听闻这样的言语,有些尴尬,便要把另一个支开,“嫂子,你先去看看厨房的药好了没有,给哥哥喝下吧。”,另一个女子又埋汰了几句,便转身出了门。
      苏恒匀想起方才的举动,即便那人长得丑陋不堪,这样的反应也确实让人伤心,更何况从某种意义上,那人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想到这,苏恒匀赶紧直起身子,双手对房内的人一礼,道“方才是在下失礼了,恳请各位原谅!再者也要谢过几位的搭救。”
      那位男人笑了笑,牙齿却是整齐,“先生客气了。”
      另一位姑娘也连连摆手,“先生莫要怪罪我嫂子,她是刀子嘴豆腐心。”
      “岂敢,这位哥哥可否告知在下为何来到这?”苏恒匀环视了一下这个黄泥堆成的小房子,房间不大,摆了几个柜子再约莫站下五个人便转不了身了,房梁上吊着各种草药和干粮,破破烂烂的窗框却整齐地糊上了明纸,炕上的小木桌布满裂纹却被擦的干干静静。
      “可不敢当。日前小妹上山去替我采药,说在山脚下看到一个人浑身是血,但尚有气息,便把先生带了回来。”那个男人依旧不敢走得太近,站在门边缓缓道来。“当时你手里还紧紧地攥着一根蓝色的草,后来大夫过来看了看,似乎是一种很名贵药材,他想收走,小妹不让,把它存起来了。”说完,那姑娘就递上一个小纸包。
      苏恒匀对这个没什么印象,想着约摸是掉下来是随手抓的,打开纸包却发现那是前些年柳一一直在寻找的青莲,没想到竟然跟在那座山上,可惜这草来的迟了些。“这草,值几钱啊?”
      “不知,但据那大夫的说法,至少得有十金之数。”
      “那便赠与恩人吧。以答谢这些天恩人对我的照顾。”
      “哟,还懂得知恩图报啊!”这声音——寻声望去,方才那个年两稍长的女子端着一碗药,掀帘进门,“哼,还以为你是个白眼狼。瞅你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赶紧把药喝了,好了赶紧走,别给我添麻烦!”
      “嫂子……”小姑娘很无奈,看了一眼她的哥哥,那人也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阿莲,对先生要客气点吧。”阿莲没有接话,把药递给了苏恒匀就转过脸去。
      苏恒匀接过药碗,擦得十分干净,温度也刚好入喉,药渣似乎也被精心滤过,并没有什么异物感,故而药虽然苦,喝起来却也十分顺利。苏恒匀一口气饮尽,轻轻用衣袖拭净碗沿,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谢谢嫂子,劳嫂子费心过滤了,这药似乎比方才更好喝了些。”
      “哼,少贫嘴,我可不可怜你。”阿莲结果碗就转身走了。妹妹却笑道,“定是嫂子看先生方才被呛到了,所以给先生滤了滤。”,“死丫头!你别给我乱说话!赶紧过来帮忙!”帘子后又是一阵怒吼。妹妹朝苏恒匀点了点头就离开了,哥哥也觉着伤病之人需要多休息,随后也走了,只留下苏恒匀一人在榻上发呆。

      忽然间听到门外传来了一阵整齐的步伐声,接着便是吵闹——锅碗瓢盆砸地,鸡鸭鹅惨叫,咿呀的木头声响,还有女子的哭声。忽然间,妹妹惊慌地闯进了房间里,神情不安且焦急,“先生,请让我躲一躲!”说着就要去拉柜子。苏恒匀虽然不知具体,却也明白了几分,起身拉住了她,“那儿不安全,到床上去,吃下方才那草,再把被子盖上。”
      “你们不能就这样闯进了,我说了!我妹妹不在了!”门帘外传来那哥哥的声音,依稀能看到冷冷的刀锋,“滚开!丑八怪!”接着又是一阵哄闹,“阿瑾!你们这群没人性的东西!忘了当初是怎么巴结我们的了!你们欺人太甚!你们……”阿莲的声音也渐渐弱了下去,接着是几个穿着盔甲的大汉夺帘而入,“林沁你给我出来!”
      “几位大哥好生粗鲁,这样的情景怎可扰人安宁!”苏恒匀站在床边,双手负于身后,凌厉的目光堪比刀剑。只是这些个军人也是见过世面的,瞧着眼前这人虽高挺,但脸色苍白,衣着却有些划痕和血迹,便断定此人应身上有伤,不足以构成威胁,“你什么人!与你无关的事情不要多管!林沁在哪里!”
      “呵,这位大哥的话倒让我琢磨不透了,你让我不管又问我林沁在哪。”
      “少废话!把人交出来!”排头兵一把拉过苏恒匀,用尖刀抵住他的喉咙,恶狠狠地瞪着他。
      苏恒匀装作瑟瑟发抖的样子,配上他如今惨白的脸,到真如被吓坏了一样,慌乱地摆着手,“我不认识什么林沁,只知道这确实有一年轻貌美的姑娘,但大哥来得不巧,人刚刚去了,就躺在床上!”
      另一个粗汉一把拉开床上的被子,只见林沁仰卧在床上,眼睛似闭似睁,脸色青黄,嘴唇发紫,口微张,却么有气息,“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死的?”
      “就在方才。我是来给这姑娘瞧病的,她病了好几天已经快不行了,方才听见一阵哄乱,活活地就吓死了。”
      “大、大哥……这怎么办,不会是我们吓死的吧?”苏恒匀耳朵及其伶俐,小兵在领头耳边的声嘟囔也听得一清二楚,看来这群人也只是奉命办事,估摸着又是哪个达官贵人垂涎美色,想要强抢民女。看这群人的行事方式,应该不止干了这么几次。
      “真是晦气!走吧!”领头的啐了一口,便把人领走了,顺手还打翻了几个架子上的陶陶罐罐。
      接下来就是哥嫂慌慌张张,连滚带爬地冲到床边,拉起林沁的手就要哭,苏恒匀也没有拦着,只是静静地站在门边,听着官兵们走远。
      “大哥,嫂子,歇一歇吧。”苏恒匀估摸着时间,上前去要把两人拉起来。阿莲却不肯,紧紧地握着林沁的手,还骂道,“你怎么就想不开!什么事情过不去的!现下我哪里去筹殡葬的钱!还有你!她好歹也救了你!她是你恩人!你怎么也不帮她!你怎么就不拦着她!”
      “嫂子息怒,您先起来,姑娘还活着!”苏恒匀多次领教了阿莲的心口不一,也不恼怒,而是把两人扶到一旁,缓缓解析那草药的用途——假死,以及安排后续所需要。
      “姑娘约莫明天早上就会醒来,但戏要全套。拿张草席,捆个泥人,找人多的时候抬出去埋了,再立个碑,香火不断地哭上几日,还能瞒过一阵子。至于以后,就要先听听事情的缘由,我才能给你们想办法。”
      阿莲听后点了点头,便开始去筹备。果真是个厉害的女人,做起事情来有条不紊,还能把情绪把控的那样好,到处去哭一哭,骂一骂,引得镇上的人唏嘘不断。有的可怜他们家,直接免了部分银钱,有的同病相怜,敢怒不敢言的,也纷纷跑来哭一哭,要寻些慰藉。
      天色入黑,明月高悬后,哥嫂才悄悄地说起了事情的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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