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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暗云 (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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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影中渐渐显露出了身形,才刚刚站稳,就听到另一个轻缓的声音。
“哦呀,你这般,真是吓了我一大跳呢。”
他看了说话的人一眼。
“看来是遇到连你也无法应对的局面了,介意说一说吗?”对方接着问。
他踏出阴影,低下头,摘下斗篷的帽兜,露出银白的头发。
银发金眸的刀剑付丧神,一边脱下用以掩盖身份的斗篷,一边说:“确实遇到了难缠的对手……不过最让我意外的还是这次的任务目标。”
“哦?”
纯然白色,只以黑色与金色点缀的刀剑付丧神站在缘廊的边沿,扬起的金色眼眸似乎正在阳光下煜煜生辉。
他笑起来,十分开心的样子,伸出手在腰间比划了一下:“我没有想到,那个小家伙这么小的一只,却格外能打,差点就要阴沟翻船,真是意外中的意外。”
“真有趣,”他在对方身边坐下,将双臂撑在身后,轻声说,“等到下次见面,一定要给她一个大惊吓。”
“看来你很中意对方呢,”那个轻缓的声音继续说,“不过这样没关系吗?”
“没有完成任务,主君是会责罚吧?”
闻言,银发金眸的付丧神微微眯起眼,他侧眸看向身边,似笑非笑:“你在说什么啊,野鹤可没有什么主君。”
被他注视的青年偏了偏头,他睁开眼,含笑的美丽眼眸中绽放着一轮金色的月牙。
“哈哈哈,抱歉抱歉,开了个玩笑呢。”
*
屏风之后,正对屏风端坐的男人一袭黑衣,眉心因常年紧皱留下了三道印痕,虽然面容俊朗,也挡不住那一身肃穆威严,只是看着,就让人觉得是个十分严肃的人。
他面前办公桌宽大的桌面上堆满了文书,数只狐之助忙上忙下,他将笔下的文件批复过,立刻有一只狐之助将之抽走,递上新的未经处理过的文件。
沉浸在工作中的男人头也不抬:“你遇到咒诅的那些家伙了?”
千羽流砂不置可否:“他们找你做什么?”
月城鸣同样不甚在意的回答她:“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在批复完笔下的这份文件后,男人终于暂且停下笔。他将手中的笔扔在桌面上,向后靠在椅背上,环抱起双臂:“说说吧,你的手臂怎么回事。”
他指的是千羽流砂小臂上那道尚未愈合的伤口。
千羽流砂抬起手臂,衣袖滑落,显露出其下缠裹的纱布与绷带。
看着她包扎完好的手臂,对她知根知底的月城鸣饶有兴趣的挑起眉梢:“哦,居然还知道处理伤口,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你会做的事情。”
“鸣大人。”
原本静立在一边的药研藤四郎无奈打断了他说不清是挖苦还是嘲讽的话,目光落在千羽流砂的手臂上:“队长,您受伤了啊。”
对于千羽流砂受伤这件事本身,药研藤四郎习以为常的说:“虽然这次已经包扎过了,待会儿还是让我看看吧。”
月城鸣嗤笑一声。
“那么说说正事。”
“对于甲之三本丸的调查,你有头绪了吗?”
千羽流砂放下手臂:“有一些。”
女孩低垂着眼眸,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也许突然让她继任甲之三本丸的审神者,并非是时之政府高层一时的心血来潮。那座本丸自接连失去三任审神者后,便一直都是“异常”的。
在前往那座本丸……不,从月城鸣手中接过任命书之时,她就已经知道了。因此在将任命书交给她之后,月城鸣同时追加的调查任务,她也并不感到意外。
那时她所想的,也仅仅只是,任务也好,还是某些人的盘算也好,她其实并不在意这些事情,因为对她而言,无论在哪里都一样。
月城鸣等了半天,没有等来她下一句。他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告诫自己同石头生气根本没有意义。
“隐,报告的时候,可以多说几句话。”
“没什么好说的,”千羽流砂说,“我也仍在观望。”
“好吧,”月城鸣挫败扶额,觉得会在她身上浪费时间的自己还真是无可救药,“既然不是来汇报调查结果,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他单刀直入切入正题。姑且对千羽流砂其人有些了解,月城鸣深知这个不懂寒暄的家伙如非汇报工作主动找上自己,绝对是有事需要他做。
真要说起来,就算是汇报工作,大多数的时候也是让下属或狐之助代劳。
想想这家伙就让他头疼。
“我需要甲之三的资料。”
月城鸣闻言皱眉:“我记得相关资料已经让狐之助已经交给你一份了。”
“我指的是封存在‘笼目’中的那些。”
“……”
月城鸣一时沉默。
该说他就知道能让千羽流砂亲自来找他的事情,果然是万分棘手吗。
所谓“笼目”,是时域秘藏的档案库,其中存放的是对于时域、对于时之政府来说需要严密保管起来的机密文件,那其中甚至有些东西已经涉及到时之政府存在的基础,对于他们来说,是隐秘中的隐秘。
“‘笼目’。”月城鸣重复了一遍,“你还真是会给我找难题。”
要是知道他向隐开放了进入“笼目”的权限,那些本就对她多有忌惮的高层,恐怕会给他施加更大的压力。
不过……也不是什么不能应对的局面。比起上层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于他而言,更重要的是本丸与审神者。
至于甲之三本丸,那座本丸确实很特殊。作为最初的锚点之一,它的正常运作是必要的,那本该是他们重点观测的本丸之一,却因为一些事情走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这本就是他们的失职,也因此,他和来光才要力排众议让千羽流砂继任甲之三本丸,打定主意斩断这段绵延许久的错误。
他叹了一口气,做出妥协:“我会向你开放‘笼目’的权限。”
等到千羽流砂离开,月城鸣仍反常的无法立刻进入工作状态。男人交叠双手,撑在桌面上,低头正在沉思。
“甲之三……十雾……天之一……”
“阿染。”
他低声念着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词语,在念到最后一个人名时,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真难得,工作狂居然没有在工作吗。”
含笑的声音在一片静寂中乍然响起,随之而起的,是扇动翅膀自眼前掠过的纸折蝴蝶。
蝴蝶包裹在灵力的莹光中,翩然翻飞。
月城鸣抬起头,看向不声不响到来的人,眉头深深皱起。
那是一位长发的青年,灰白的长发披散在肩头,他的瞳色极浅,几乎要褪去所有的深色。
自他出现起,月城鸣紧皱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来光,你来做什么?”
被称作“来光”的青年微笑起来:“隐好歹也是我的前队长,作为曾经的队员关心自己的队长,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他和缓的声音带着奇妙的力量,仿佛一直流淌进心田,又轻飘飘好似一片飞羽,让人不自觉沉溺在这份温柔之中。
“她在的时候,你怎么不现身?”月城鸣反问他。
来光轻轻摇了摇头:“还不是时候。”
“来光,你到底在盘算什么?提议将甲之三交给她的也是你,对隐避而不见的也是你。”
月城鸣说:“既然千羽流辉将她交给我,我自然要对她负责,如果你所期盼的事情对她有害,我也不可能继续旁观下去。”
“……”
来光沉默了。
半晌,他才开口道:“月城鸣,我不会伤害她,只是时之政府至今仍欠我一个交代。”
“你如果是指神泽染的事情,那件事已经有了定论……”
来光打断了他,以温柔的语调说出了满是嘲讽的话:“你们所谓的交代,是指斩断所有因缘,将一切真相都掩埋起来吗?”
他将一只手按在胸前,垂落眼睫放轻声音说:“染是我唯一的弟弟,是我深爱的家人。假如遭遇这些事情的是你深爱的萤,月城鸣,你又能比我好到哪里去?”
月城鸣哑然。
“无论你相信与否,来光所求的,从始至终都不过是一个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