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合集》程寻寻

31、奇怪的恋爱

　　清晨，简星还在睡觉厨房里便传来了锅碗瓢盆的碰撞声。起初，她还以为是进了贼。神情戒备的起床，把立在门板后面的棒球棒拿在手里，小心翼翼打开门，外面一片漆黑，只有厨房里有盏小灯还亮着。

　　小心翼翼挪步过去，厨房里的碰撞声更加剧烈。

　　简星从磨砂门上瞄到了一个熟悉身影，慢慢起身，伏在墙后往里看。

　　居然是许宁。

　　简星松了口气，把棒球棒立在门口，舒了口气，这才走了进去。

　　厨房里，乌烟瘴气，一口小锅里还在咕噜咕噜的煮着东西。简星好奇的往锅里瞄了一眼，“你在干嘛。”

　　许宁被忽然出现的简星吓了一跳，手里拿着的盐勺不受控制的就多舀了一点。许宁暗道不好。不满的回头看着忽然出现的简星。“哎呀，你怎么走路都没声音的呀。”

　　简星被她倒打一耙，笑了。“你自己说说，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有哪一次煮过饭，不说别的你能把这几个厨具认识清楚我都算你过关。”

　　许宁：“……”她是不会煮饭，好像也没那么差吧。

　　简星见她还很不服的样子，好气又好笑。“所以你在厨房里一大早的干嘛，叮叮咣咣的，一会楼下要投诉你了。”

　　许宁也很无奈。
　　毕竟她只是想煮一份菠菜粥而已。

　　但是她没做过饭，一时拿捏不好口味。于是就对着教程一点一点的学，刚刚才把菠菜放下锅，还在想着要放多少盐比较合适，简星就进来了，害她刚把握好的量又给忘了。

　　“你不会煮就去买一份好了。”简星给她建议。“何必自己在家要烧厨房一样的自己弄，你是真怕周淮早点好起来是吧。”

　　许宁的脸上浮上一抹绯红，不好意思的很。

　　昨天她才说要给周淮一个追求自己的机会，但是呢自己总不能无动于衷吧，作为自己的上司和未来男朋友，她给他煮一份菠菜粥补补血不过分吧。

　　“所以呢，那你还要闹着要离职吗。”简星哼着，她就知道是小孩子的过家家把戏，除非周淮死了，不然她都不会真的离职。

　　许宁脸红红的看了一眼简星，明知故问。

　　真是小孩子过家家。

　　煎熬了好久，许宁才慢吞吞的把煮好的菠菜粥送到医院。为了表示自己心意，她还特意打扮了一番。

　　周淮早就醒了，一直在等她送饭。倒不是因为他有多期待许宁的早餐，主要是昨天她回家之前千叮咛万嘱咐的不能吃别人给的东西，必须要吃她煮好的早餐。

　　于是，这一等，就快十点了。

　　许宁急匆匆的把早餐盒打开，又拿了勺子给他，乖乖坐在他对面。“你快尝尝，我早上现煮的。”

　　饭盒里的菠菜粥粥香浓郁，米粒软烂。周淮看了她一眼，接过勺子，安静的开始喝粥。许宁怕他吃不惯，又开了一小罐酱菜。

　　“味道还可以吗？”许宁捧着脸，满含期待的看着周淮。

　　周淮看她一眼，没说话，继续低下头很老实的喝粥。

　　一勺一勺，周淮吃的安静又优雅。菠菜粥在他手里就像在吃米其林餐，虽然还是很憔悴，可是精神已经恢复了不少。

　　许宁看着看着，就看呆了眼。

　　不说话的周淮才是之前的周淮，他不说话时的神态表情一如从前。即使是住着院，依旧保持着那份矜贵。

　　“味道不错。”餐盒见底，周淮认真的点评。

　　许宁心里一甜。

　　“只是有一点点奇怪。”周淮忽然表情疑惑的皱眉。

　　许宁一怔。

　　“这个菠菜粥怎么是甜的。”周淮又吃了一口，抬眸看着许宁。表情真诚的不像话。

　　？

　　怎么可能，许宁赶紧抢过勺子，自己尝了一口。果然是甜的，许宁暗叫糟糕，早上和简星聊天的时候肯定是聊的太开心把盐和糖弄混了。

　　这甜菠菜粥的味道真的是怪怪的。

　　许宁苦皱着脸，周淮神色如常的接过勺子，把餐盒里的最后一点粥吃完。心满意足的擦干净嘴，然后说道：“现在我吃完饭了，可以提一个要求吗。”

　　许宁点头。“什么？”

　　周淮顺势握住了许宁的手，眼神缱绻温柔。“我没有违反要求吧。”

　　许宁红着脸，当然没，还很守规矩。

　　正温馨甜蜜的时刻，病房门口传来一声轻咳。“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要不我一会再来？”

　　门外，是抱着花的周意。
　　从周淮出车祸开始，除了工作人员以外，她没有看到任何一个有关周家的人出现。她知道周淮不受重视，但是没有想到这么不受重视。

　　“不介意我跟我哥单独聊聊吧，”
　　许宁只好把空间留给他们，但是她还是有点忐忑。周意这个人她也不清楚是敌是友。

　　周意进屋。
　　把带来的花放进花瓶里，清新的百合香味弥漫在病房里。弄好了带来的鲜花，周意这才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了周淮床前。

　　“好些了吗，你车祸这么久我没来看你还请你原谅。”周意还是那一副含笑的模样。周淮的表情淡淡，声音也是淡淡的没有波澜。“我没有期待过。”

　　周意看着他惨白的脸色，人也看起来憔悴了不少。看来这次车祸给他造成的伤害确实很大。“不过你好像看起来并不失望。”视线往门外看了一眼，“你和许小姐的关系进展很快。”

　　听他提起许宁，周淮的视线这下才真正落到周意身上，“什么意思。”

　　周意含笑的看着对面的人。心道自己果然没有压错宝，他对这个小秘书果然不同。只是不知道爸爸知道了这个消息，会是怎样的表情。

　　周意笑笑。

　　周淮如炬的视线看向周意，周意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强作镇定的保持了冷静。进来之前他去医生那里了解了一下他的情况。医生说他伤到了脑袋，但是根据身边的人反应并没有出现失忆的情况，反而有记忆错乱的现象出现，然后就是身体上被玻璃渣割破的伤口，休养一段时间就可以。

　　记忆错乱了是吗？

　　周意看着周淮，问道。“那么，还记得之前的约定吗。”

　　——

　　病房里两兄弟叙旧，许宁闲着没事干，把餐盒拿到洗手间去洗。然而还没走到洗手间，就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

　　本来许宁是没有偷听别人聊天的习惯的，只是她们的聊天时正好提到了周淮的名字。听别人提起周淮，许宁的耳朵就竖的老长。

　　一人说：“刚刚你看见没，有人去303号房了，还拿着花呢，好帅的长相哦。不是上咱们这层楼都需要登记才能进去吗，你有看见他叫什么没。”

　　另外一个人回道，“周意，是房间里住着的那位的弟弟吧，颜值都挺高的，就这长相要是不在这样的家庭里都能直接出道演偶像剧男主角了。”

　　“不是说他们关系不好吗，你看那病房里的人都住多久了，也没见他们家里人来过一个，倒是那个秘书来的挺勤，你不知道之前周淮还叫人家宝宝呢，让张护士长推着找了好几圈，真没想到他们豪门人谈恋爱果然都喜欢找下属，那秘书长的也不怎么样嘛，跟一根豆芽菜似的。”

　　“娱乐圈的那些男明星大部分的都是跟自己的经纪人结婚生孩子嘛，都是朝夕相处下来的结果。”

　　“就是就是，豪门家族和娱乐圈一样乱。有钱又怎么样，你看屋里住着的那位家里来人看过了吗，这要是换了别人家，早就乌央乌央的围满了病房，所以说有钱又有啥用。”

　　“难怪医院外面那么多记者呢，我还以为是挖车祸真相呢，原来是挖豪门不为人知的故事。”

　　“别聊了，一会护士长该找我们了。”

　　听到这里，许宁挺直了背拿着餐盒推门而进。洗手间里的两个护士看见是她顿时就面上一红，尴尬的往外走。

　　许宁倒是面色平静的洗着餐盘，她没想到自己只是洗个餐盘罢了，就听了这么一回关于周淮的八卦。不过八卦还是要听别人聊有意思。她们两个三言两语就把豪门关系给摸的透彻，甚至连记者为什么来采访或者采访真正的目的都给猜出来七八分。就连护士都看出来的利弊关系这些真正周淮的家人却看不明白。

　　上次也是，住了好几天院没有见过周家人现身，这次周淮车祸，他们家的人又是神隐。今天周意的出现完全在他们的意料之外。

　　她想起上次周淮莫名的去墓园，想起照片上那张恬静美丽的女人，如果她还活着，周淮应该不会没人关心没人问。

　　她暗暗发誓，不会让周淮再孤单。

　　周淮在医院住了七天，才低调的出院回家。

　　在他住院的这段期间，博时官宣了几件大事。投资数亿成立博时影视工作室，同时买下数十个热门影视小说影视改编权，其中美人谣投资最大，也是最先开拍的一部。男主定了某个人气很高的男星，女主戏份吃重，为了打好博时的开门红，于是开展了海选。周淮的车祸彻底被大家遗忘，现在网民的重点都变成了美人谣女主花落谁家。

　　周意春风得意，把博时的股票价格再创新高。

　　路上周淮接到周家的电话，是叫他回家吃饭的。许宁震惊于豪门的亲子关系如此令人难以琢磨，别人都是住院时忙前忙后的，他们倒好，住院不闻不问，好差不多了来一句回家吃饭，吃什么饭，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鸿门宴。

　　“你去吗？”许宁偏头问旁边在看邮件的周淮。

　　周淮头也不抬。“有必要吗。”

　　许宁眨眨眼睛。“可是那是你爸爸。”虽然这个爸爸不太称职吧，但是这样直接拒绝的话，好像不太好吧。

　　“礼尚往来罢了。”

　　许宁撑着下巴，在旁边看他批阅邮件。以前也没觉得这些英文难懂，现在看着看着，就完全成了符号。

　　有点困。

　　周淮侧头，看她眼睛慢慢耷拉着，杏圆的眼睛慢慢眯缝了起来，懒洋洋的像只准备小憩的小猫咪。周淮腾出只手来抚她的背脊。“困了吗？”

　　许宁强撑着睁开一条眼缝，声音懒懒的，“不困。”

　　周淮合上电脑，准备把困的不行的许宁抱在怀里，谁料这时的许宁清醒无比，立刻从他怀里挣脱开来，一双杏圆的眼睛警惕的看着他。

　　“你犯规。”

　　周淮怔了一下，随即笑了。“可你挣脱了。”

　　许宁瞪他，要不是她反应快，这人就犯规了。说好的以后亲亲抱抱叫宝宝都是需要答应追求后才可以的。没有答应之前全是红牌操作。

　　“你好好休息吧，过段时间有一个美人谣的剧组活动，导演要定人，估计就是叫你过去看看走个过场，投资那么大好叫你心里也有个底。”

　　“公开的吗？”

　　“不是。”许宁摇头，“导演的意思是有两位女演员都还不错，无论他决定谁都开不了口。”

　　事情的真相是陈飞池的公司也参与了投资，不仅如此，他还塞了一个女演员进去演女一号。导演不敢拍板，只好把这个难题留给周淮。

　　“你跟我去吗。”周淮问她。

　　许宁有点为难，倒不是她不想去，只是这么专业的局都是大人物上桌的，她一个小秘书就算了，再说了那天是简星的生日，她们已经提前约好了一起过生日的。

　　许宁摇摇头，“我跟我朋友约好了，要陪她。”

　　周淮：“男的女的，回来以后你还对我这么好吗，”

　　许宁忍笑。“女的，我不是跟你说过吗，追风杂志的记者，她一直想采访你来着，可是都被拒绝了。”

　　周淮看她，眼神很无辜。“你没有说过那是你朋友，而且接受了采访我有什么好处。”

　　许宁比他还无辜，他也没问过呀。
　　采访他给他提高知名度居然还要好处，这是人想出来的对话吗。

　　“你看，你还说我们没有谈恋爱，我家里连情侣拖鞋都有。”周淮想起这段时间来对她不能亲不能抱还不能喊的行为很不满。“非要重新追求干什么，我得浪费掉我多少的福利。”

　　脚上的粉色棉拖鞋实在太过显眼，许宁心虚的缩了缩脚指头，可是那粉色在他这性冷淡的装修风格的家里实在太显眼，她想辩解都找不到合适的词。

　　涨红着脸努力反驳。“一双棉拖鞋能证明什么，万一我是这双鞋的第一百位主人怎么办。”

　　周淮默默地看着她，听着她堪比泼脏水的理由无奈摇头。

　　许宁在他家待到很晚，才恋恋不舍的起身回家，周淮要把她送下楼，却被许宁按住不许动。

　　周淮只能叫司机来送她回家。

　　自从两人开始了追求之路后，司机小陈的工作量骤然增加了许多。就挺秃然的。

　　回去的路上许宁接到了老妈的电话，毫不意外的就是催她相亲之类的，之前那几个黄掉不要紧，她还有好几个发展的还不错的学生也在H市，许宁吓的不行，赶紧拒绝了老妈的好意。她跟周淮八字快有一撇1了，可不会再去相亲。

　　——

　　结束完工作已经是深夜，周意浑身疲惫的回到了酒店。前台小姐恭敬的问他需不需要夜宵，他回来的晚，已经错过了夜宵时间。不过作为VIP房的客人，他拥有随时吃夜宵的权利。

　　周意摇头拒绝了服务，一路沉默的上楼。

　　电梯里空无一人，他的身影是如此的孤单。周意尝试着对着镜子想要挤出一个笑，可是却发现白天笑的太多，现在再也挤不出来一个浅薄的微笑。

　　到达楼层，刷卡开门。

　　意外的黑暗没有来临，房间里一片明亮。

　　旁边的北欧真皮沙发上，坐着一个女人。周意看着女人的背影，呼吸顿时一窒。那种被遏住咽喉的感觉再次出现，周意的第一反应就是想要转身离开。

　　可是坐着的女人转过身来，罗秋玲的视线一直看着周意，生生制止住了他想要逃跑的念头。

　　周意努力很久，才无比僵硬的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关上门，慢慢朝她走去。开口时才发现他的声音已然带了颤抖。

　　“妈。”

　　罗秋玲厉声。“给我跪下。”

　　周意应声而跪，低垂着头。

　　罗秋玲气愤至极，想起最近听到的新闻，以及他不回家的行为。她坐不住了，他明明答应过她的，永远不会涉足影视，永远不会去那个行业，可是他为什么就是不听呢，为什么不听呢。

　　罗秋玲狠狠一巴掌就扇在了周意的脸上，为什么不听呢。

　　“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会涉足影视吗。”罗秋玲保持了多年的仪态也在此刻丢失，她满脑子，都是那些刺激到她神经的新闻。

　　“为什么就是不听呢，为什么连你也要跟我作对呢。”

　　周意是她的亲生儿子，明明他答应过自己的，为什么要反悔呢。

　　铺天盖地的博时影视工作室的新闻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她的耳膜，她恨。

　　周意捂着脸，动也不动，像一块僵硬的木头。他似乎已经听不见母亲的责骂声。好像这些声音就一直在他耳边回荡一般。

　　周意低着头，声音低哑。“这些都是大哥做的决策，我没有办法去否决。”

　　罗秋玲又是一巴掌甩了过去，“我之前就提醒过你不要提议什么影视，你为什么不听，你明明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这个，你为什么不替妈妈想一想，我努力这么多年到底是为了什么。”

　　周意低着头两边的脸颊已然红肿。心似乎也在这一巴掌一巴掌中碎成了无数片。他早就忘记上一次被她夸奖是什么时候了。

　　小时候他想要长大，快点成长为一个独当一面的大人。

　　可是真的长大了，才发现他失去了更多。

　　他失去的第一件东西，就是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