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共风烟（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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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乔！”领队的将士见匆匆而来的紫衣女子，惊喜道，“真的是你！”
“子忠？”锦乔看着昔年流光宴上识得的友人，一时百感交集。想起晚商，想起帝都中的亲人，她竟不知应该再说什么。
“你们何苦要来这里？”吴子忠叹息道，“赶紧离开吧。”
“真的是要下令烧村吗？”锦乔见身前的两名男子在听到自己问话后皆黯然沉默，便明了了个中真相。
“锦乔，你与揽洲同我一起回晚商吧。”吴子忠道，“你知不知道，晚商里的流言蜚语已经……”
那些早已经和自己无关了，无论帝都里那些评论如何，对苏家，对沐颜，对她是怎样的评说，她都不会再回去。是褒是贬，是留给已经死去的苏锦乔的。
“回去做什么？子忠，再给我几天时间好吗？”锦乔恳切道，“我们还有机会的，大夫正在配药，很快就会有好消息的。”
“可是朝廷下的命令……况且瘟疫蔓延得太快，我们必须把死伤减少到最低！”吴子忠迟疑地看着身后的官兵。
“子忠，如果可以在将来没有死伤呢？”夏揽洲道，“再给我们三天的时间，如果可以找到解药，自然是好事，如果不能，我愿意与你回晚商领罪。”
“揽洲！”锦乔不自握住夏揽洲的手，却反被男子温暖的掌心包裹住。她身子微颤，似能感受到夏揽洲的决心。“带上我吧，我们一起回晚商，如果幸运的话，还能看见姐姐呢。”
夏揽洲浅笑，如是在说“何必”，却终是无声地同意。他与锦乔，也许注定了牵连，却只有他们自己知道，那些有关情与义的终点。
陪伴，是因为彼此早已习惯。
雪儿平日没有午睡的习惯，这几日却不知为什么总是昏昏欲睡，每每用过午膳后便要睡上很久，有时睡到日落便醒，有时就这样一睡到次日日出。而在少数醒着的时间里，女童总是紧紧跟在兄长身后，有时拉着少年的衣角，警戒地看着周围的人。
朝廷官兵到达信安的第二日下午，午睡中的女童突然大声哭了出来，惊醒了窗边摇篮中的女婴。
宝宝在雪儿的哭声中不住地啼哭，两种尚还稚嫩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惊动了在隔壁休息的人们。
锦乔第一个进屋，却在靠近雪儿的半途被一道身影挡开。女子抬头，却见青衣的男子就在自己身前些许的地方，目光重影里，有如同王者的命令——不许她接近雪儿和宝宝。
锦乔正欲错开身，却被二公子按住肩，冷然道：“走。”
“是你吗？”锦乔斜睨着身边的男子，诘责道，“二公子？”
雪儿从床上挣扎着爬起来，不断喊着“娘”，小小的身体突然跌下，女童却依旧固执地爬向门口，惊慌恐惧地叫着。
陵远平从外头冲入，抱起受惊的幼妹，安抚道：“没事的，雪儿，没事的。”
少年的身影依旧萦绕这几日来的迟疑，看着亲人的眼光除了怜惜更有左右为难的困惑。一面抱起雪儿，陵远平一面坐回窗边，任女童直往自己怀里钻去，他也只拍着孩子的背，不断重读着苍白无力的句子。
门口的白衣公子见到屋内对立的一双男女，耳畔是宝宝如同受刑的痛苦哭声，他遂上前，抱起女婴。
“你做了什么？”锦乔逼问着沉默的男子，举起被二公子扣住的手，凛冽如冬季的寒风，质问道，“你用这只手，做了什么？”
“不是我。”二公子平淡如初，沉静地应对这锦乔的诘问，“不用这样。”
“那就是重萦了？”纵然孩子的哭声已经渐渐平息，锦乔却仿佛听见被放大了的声音，和那天易宁远无助的哭泣一起，浮动在身边，“放开！”
“不关萦儿的事。”二公子略送了手，却在眨眼之后又出招，将甫转身的女子定在身前，几乎将她抱住，“萦儿已经走了。”
“你们究竟做了什么！”锦乔见挣脱不开二公子的钳制，遂不再反抗。
“是重萦……”屋外豁然奔来的身影，如同闪电一般出现在众人眼前。霍为安半个身子靠在门框上，不住地喘息着，“是重萦下的毒，她还想通过雪儿挑拨陵远平和悠哲的关系，是她设计的！”
锦乔目光如刺，痛恨地看着身边的男子。现实总是这样毁灭心底最后的一丝希望，不论他们之间存在过什么，生死相赴也好，或者是月夜里他的箫声送暖，横亘在彼此间的长垣就是这样残忍地阻隔开微漠的恩情。
“萧绎则，放开我！”她咬牙切齿地念着他的名字，如同战场上对立的敌人一样。
重萦还是没有坚守住对自己的承诺，其实诸葛悠哲真的没有任何威胁了，他的存在，不过是承袭了狄戎皇室的另一段血脉，不重要的，真的，他不在意，而诸葛悠哲，更加不会在意。
“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二公子叹息之后，依旧冷静。
“解药！”锦乔眉宇间的愤怒将近极点。她长久以来的淡然，对这个男子的漠视，都因为他的回归而不复存在，心底的思想早就脱离开自身的控制。她知道的，情丝束缚不是这样容易就能跳掉的。但是为什么，这个男人要一次次挑战她的极限，分开，难道不是最好的结局吗？
“只有萦儿有。”二公子松开身边的女子，却仍旧阻止着锦乔靠近雪儿和宝宝。
锦乔注视着神情淡漠的男子，他不论做什么都这样淡定，冷然得教人痛恨。决然转身，紫衣女子带着哭声缠绕着的落寞与哀伤离去。
“锦乔……”紧闭了五日的木门终于打开，一身疲惫的女医者面色欣喜地唤起友人的名字，跨出门的时候，脚下不稳，整个身体就此向前倾去，她却将手中的玉瓶死死护在怀里。
夏揽洲抢先扶起倒地的女医者，道：“宁远？”
易宁远狂喜地抓住身边男子的衣裳，将玉瓶拿出，虚弱的神情里有澎湃而来的喜悦，她说：“我成功了，我找到了，我没有对不起师父，我没有让你们失望。”
夏揽洲看着女医者颤抖的手，那只玉瓶在她手里不住的晃着，瓶身莹润有光，如是带来了新的希望。
身旁一阵疾风吹过，眨眼的功夫，女医者便突然惊叫道：“我的药！我的药！”
锦乔赶到时，只见重萦纵身从空中越过，身子方才下落半分便又提气向前跃去。
紫衣女子追去的同时却被另一道身影阻挡，两人在空中过了两招便落了地，对方正是二公子。
重萦已经消失在视线之中，锦乔深知再追不上。
二公子看着锦乔回到惊惶的女医者身边，极力克制自己的同时还要安慰易宁远，他开口想说什么，却根本不知道应该如何再与锦乔说话。
“你可以走了。”锦乔几近驱逐地对二公子道。她抱着痛哭的易宁远，女医者几近疯狂挥舞的双臂打在她的背上，所有的希望，如潮水一样扑涌而来的绝望，都敲打在女子单薄的身上，她却没有一句可以安慰的话。
霍为安看见平地上抱在一起的女子，易宁远更显得憔悴的样子让体力还在恢复中的少年怔忡得无言以对。
“为安。”锦乔望着失神的少年，“找远平和悠哲，带宝宝和雪儿她们离开。”
夏揽洲终是明白了锦乔的意思，一如当日他们答应吴子忠的，在离开之前，能救多少就是多少。
“宝宝……宝宝……”易宁远推开锦乔，跌跌撞撞地爬起身，朝着宝宝的住处跑去，但只是两步，女医者就扑到在地，眼前是沾了尘土的衣角，她抬头，是霍为安迷茫的眼。
“我的宝宝，我的宝宝！”易宁远拉着少年的衣角。
“锦乔……”二公子注视着紫衣站起，看她转过身。
她的双眼，一直是这样纠缠着矛盾，爱和恨强烈却不够清晰，眉头蹙起，怨怼里有对现实的妥协。
“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狄戎皇帝？”锦乔冷笑一声，凄艳地回过身，却也避开了夏揽洲的目光，“揽洲，我们帮他们收拾行装吧。”
锦乔走得慢，每一步都那样艰难，如若拖带着极重的负累。她经过失魂落魄的女医者身边，却没有停下。阳光里，那一头青丝似是然了霜华的凝重，在众人猝不及防之下，倒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第88章 共风烟（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