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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思解愠(中) ...

  •   未走出多远,锦乔便见如月抱着雪儿心不在焉地走了回来。
      “如月。”锦乔叫她,见如月回了神,便加快了脚步迎上去问道,“发生怎么事了?”
      如月只摇头,解了雪儿的穴道,将还在懵懂中的女童放到地上,遂神情恍惚地离开了。
      锦乔问雪儿,雪儿也只是摇头,说看见如月进了树林,自己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如是这样到了下半夜,人声已稀,锦乔却久未入眠,一直想着如月当时的神色。她记得那种为难的神情是在一切还位揭露之前,如月偶尔流露出来的。那时的她不明白,后来听如月说起二公子的安排,她才了解,那样的眼光代表了什么。然而自从他们离开,原来了当初的一切,如月再没有这样的表现。
      她不得不想起二公子,那个曾经让如月处在抉择边缘的男子。或许是他又出现了,隐藏在某一处角落里。那目的又是什么?有了皇位在手,最后的目的已经达成。
      将从晚商一路带来的那幅画取了出来。夜凉如水,月华投映在半张画上,柔和美好,清寒了画上夏时的景象,画中的紫衣女子也因此显得清冷了几分。就好象隔了很远的距离在看自己。将近一年的时间,那些旖旎就已经离去得好远,她甚至快要认不出画中漫步的女子就是自己。
      这是他留给她唯一的礼物。有些事就是如此,在无所察觉中萌发成长,等真正感受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去抓住。或许在别人看来莫名其妙,但自己知道它存在的原因,只是因为当初的不经意而错过,错过了开始,错过了经过,却错不开结果。
      正自伤感,锦乔听见外头传来的动响。窗边女子当即将画收起,放在枕下就出去查看。
      才出房门,锦乔怼见有黑衣人飞身而过,她只觉得那身影极为熟稔,未及细想,她就追了上去。
      是时诸葛悠哲也出了屋,见锦乔一人追出,担心其安危,便也尾随而去。
      锦乔只见那黑衣人越行越快,自己却渐渐体里不支,山间枝梢纵横交错,她只姑着追人,丝毫没在意衣衫被勾破,手心也因拨开枝梢而被划伤。
      “小心!”诸葛悠哲正追到锦乔身边,便匆忙喊了这句。
      锦乔还未留神,眼角只见有一道人影飞速掠过,一阵枝杈被折断的声音,紧接下“夺夺”的几声,她遂看见有两道人影先后落下,后落下的那个半跪在地上。
      到诸葛悠哲身边时,锦乔只盯着地上那黑衣人看,秀眉渐蹙,最后终于萧瑟地别过视线,道:“你还是做了这样的决定。”
      那黑衣人摘下面纱,站起的身子还有些颤抖。方才听见诸葛悠哲那句“小心”,她便立刻回头,脚下当即就慢了下来,身子微侧,露了肩都的一出空门,被诸葛悠哲用折下的树击中,顿时就打散了她体内原本凝聚的一股真力。之后她有连中两击,彻底没了逃走的机会,这才落了地,也不打算再隐瞒什么。
      锦乔瞧见树林阴翳下,女子逐渐清晰的容颜。她一路追来,虽已多少料得一些,却仍在一切还未明朗时抱着一丝希望没,如今,她只看着那张依旧隐约在暗影中的脸,没有任何反应。
      黑衣女子下垂的手握成了拳,松了紧,紧了松,略低下头去,似在思忖着什么,最后却只听锦乔一句“回去罢”,语调里的落寞让身陷阴影中的她不由身子一震,诧异地看着已经转过身去的女子。她张口想再说什么,却还是只字未提。
      “我真的以为时间可改变一切,不过看来,显然是我太天真。”月光穿过树隙投影在锦乔身上。她本穿着紫衣,颜色极淡,如今被清光一着,几乎只剩下了清冷的白,仿佛凝霜一般。“回去罢,做回萧怡绾,不用再因所谓的主仆情分留在我身边。苏二小姐,早早半年前就死了。”
      锦乔就此离去,直到走了老远,才停下脚步。前头就能看见信安村,她就那样怔怔地望着,仿佛沉浸在回忆里,却能听见诸葛悠哲的脚步声。
      “不听听如月的解释吗?”诸葛悠哲就立在锦乔身边。曾经珞邰的“拟屏节”上,他们一个紫绮罗光,一个佩玉衣锦,不染池畔风流旖旎,现今在这边城苦地,都是染了风霜的辛苦,当真事过境迁。
      “她也有自己要守护的东西,就像我和你一样。”锦乔眼底的伤感沉重却不浓重,“你和宁远,我和揽洲,如月也想去守着萧无望。”
      “是什么让你甘愿离开晚商留在这里?总不会全因为揽洲,你不是这样的人?”诸葛悠哲问道。
      “爹希望我可以回来,姐姐和揽洲都不想我再留在晚商,还有就是当初你带我去白定城外看那些流民。既然我出来了,就想多为边境的百姓做些什么。我不会像姐姐那样指点沙场,所以至少做点力所能及的小事。”那夜陵远平告诉她,沐颜曾在叶子陵受伤之际指挥作战。她可以想象城楼上那女子的英姿,只可惜,她永远做不到像沐颜那样的成绩,因为她从来都不敢面对死亡。
      诸葛悠哲略显惊讶,却仍听着锦乔继续说。
      “婚宴想你出手相助二公子的时候,我还不太肯定。后来在趣宝斋,我看见你取出的那只药瓶,才断定,白定城外的流民居,是你带我去的。你当时用的是腹语。”锦乔淡然地陈述着已成过往的事实,眼光宁静,“我们的相遇都不是偶然,我的一切都被你们掌控着。”
      如此颓然的话,同当初那样风姿绰约的苏锦乔当真判若两人。
      “如果是从前的苏锦乔,一定会心中不怿,也可能一气之下就与诸葛悠哲和易宁远绝交。可是现在……”锦乔缓缓走进眼前笼罩在月光下静谧的村庄。现在的一切都如此平静,整个村子都只是陷在夜晚的沉睡里,“那些都过去了,朋友本就难得,何况是共患难的知己,就算苏锦乔豁出命去,也好象不够回报呢。”
      渐去的女子的身影带着释然,轻逸出尘,又因为脚步的沉重而顿显苍凉。月渐西移,只有女子轻缓的声音回来开来,千金不换生死情。

      锦乔与诸葛悠哲去追黑衣女子的同时,霍为安竟从房中逃了出来。他潜入易宁远转用来配药的房间,开始翻找着什么,最后找到一只玉瓶,瓶下还压着一张纸。他只匆匆看了一眼,眉宇间笑意已现,便将东西都收好,准备离开。
      是时夏揽洲正巧经过,见是霍为安,正要去追,却被暗器阻止。夏揽洲无奈之下只能将易宁远叫出。
      易宁远抱着宝宝出来,见霍为安还未走远,便将宝宝交给夏揽洲,提步追去。
      霍为安并未跑出多远,就被易宁远赶上。此刻他反而比之前镇定了许多,注视着从身后凌空跃出的女子,嘴角微扬,却因为月光迷蒙,这样的表情显得似有若无,有些诡异。
      “把东西给我?”易宁远伸出手。
      “你觉得可能吗?”霍为安将那只玉瓶取出。
      易宁远紧盯着霍为安手中的玉瓶,甚是紧张,道:“那是师父的东西,给我!”
      “你自废双手。”霍为安微松了手,玉瓶下滑了一分,他看见易宁远想靠近却不敢再动的身形,不由笑出了声来,嘲笑,“否则,我会让杨含青留下的这最后一点东西也从世上消失。”
      “你真的只要这样就可以了吗?”易宁远眼底划过凄凉的无奈。
      霍为安微怔,看着逐渐在在易宁远脸上化开的苦楚,他只句的心底刹那间泛起波澜,再随着易宁远取出随身的匕首而演变成巨浪,铺天盖地地涌来。有狂喜,却在短暂的激动之后弥漫开痛苦。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受,听着匕首被缓缓抽出的声音,月下金属的摩擦声仿佛割裂了什么,他额角沁汗,不由握紧了那只玉瓶。
      “是不是等到我终于屈服的时候你反而害怕了?”易宁远右手握住匕首,贴上左手手腕,金属刀身反射着月光,锃亮非常,“这么多年了,自从你知道了师父所做的事就一直这样,爹和师父都死了,现在只有你和我,等我也离开的时候,你一定会后悔。”
      “我只要你自废双手,这辈子都不能再行医救人。”
      “你以为这样的我还能活吗?哪怕我舍不得宝宝和翀,如果再不能行医,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女医者渐渐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你从来都不肯听我说话,今晚是第一次。你听着,霍为安,既然你姓霍,就代表你是霍宇都的儿子,那些所谓的身世,和你无关。”
      “是吗?如果不是怕我报复,为什么杨含青要封住我的大穴道不让我习武?如果杨含青不怕,为什么要你杀我?难道她就是这样对自己的亲生儿子的吗?”霍为安斥责道,“把我留在身边是因为她根本不放心,你们从来都不知道霍宇都是怎么对我的!”
      “你刚出生的时候身体那么差,师父为了你,三天四夜没有合眼,就是怕你以后再被顽疾所累,才封住你的穴道。师父为什么会死,就是为了给你找药引。”
      “你也只是称她做师父罢了。”霍为安冷嘲道。
      易宁远语塞。长久以来,她与杨含青之间始终以师徒相称,忘记的在这层关系之外,她们还存在着联系。
      “你也不想承认你和她的关系,而且你比我更虚伪,分明存着怨念,还装着尊敬那个女人。易宁远,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她从来不说有关爹的其他事?”霍为安看着眼光渐渐暗淡下去的女子,心头就如在那风口浪尖的紧张与害怕,身子不禁大颤,但他却继续道,“因为爹是被她亲手结束生命的。慢慢折磨死的,我问过她,她也承认了。”
      易宁远缓缓抬眼,看着神色怪异的男子,心里只有难以言明的凄苦,又觉得手腕上有温热的液体流下,冰冷的金属逐渐割进身体里,带来清晰的寒意。
      “为什么是你留在峪谷逃开所有的折磨,还有诸葛悠哲陪着,我就要在霍宇都身边?这不公平!”所以从小,他就仇视所有与易宁远有关的人与事。他要报复,从中得到失去的快乐。
      “是你自己放弃被母亲关心的机会。”月意逐渐晴朗起来,映在诸葛悠哲身上。白衣如未染尘一般高洁清逸。他到易宁远身边,又见霍为安神色间的变化,肃容道:“阿远连最想要的都给了你,从来没有一句怨言。为安,你为什么不回想一下,究竟在过去的年月里,杨大夫有多久是不在你身边的。”
      霍为安哑然,脑海中浮现出杨含青的身影,每年,她离开的时间都不会超过三个月。
      诸葛悠哲见霍为安真走神,正要上前抢下玉瓶,却在即将触到瓶身时被暗器袭击,无奈之下,他只好收功,却见有黑衣人出面要将霍为安带走。
      诸葛悠哲正要出手,身后又飞出一道身影,欲将霍为安手中的玉瓶夺回。
      黑衣人正要出暗器,却又顿住,改出掌,将锦乔的手腕扣住。见锦乔另一只手又迅速伸向霍为安,他遂将霍为安抛出,又快速挡住锦乔攻势,再翻转手腕,制住飞身过来的女子。
      锦乔腰间用力,翻身而起,勾了足尖向那黑衣人踢去。黑衣人立刻松手后退,却在即将落地使一记横扫,地上沙尘飞扬,他如游龙一般蹿向霍为安,取下玉瓶。然而未走半丈,就觉有杀气扑面而来。他止步倒退,出手一抓,正挡住一人攻势,左手肘出力,击在来人肋下,再顺势夺下刀,凭借明锐的听力将刀打出去,尘土之中,只听见一声轻微的惨叫。
      霍为安本欲趁乱逃走,却被诸葛悠哲扣住肩膀,强行带到一边。
      锦乔落地之时,只见一名黑衣人已经倒地,腹上中刀。她抬头时,只见不知何处出现的一干给衣人正在围攻之前欲带都霍为安的那人。她无意再做纠缠,遂退到诸葛悠哲身边。
      “你们先回去。”诸葛悠哲将点了穴的霍为安交给两名女子,“我随后再走。”
      易宁远还未开口,就见诸葛悠哲理已经跃起到人群之中。她转看想锦乔时,见紫衣女子正注视着人群中缠斗的身影,遂轻唤了一声“锦乔”。
      锦乔目光转下,听着刀剑相击的声响,下垂的双手微微卷起,黛眉渐蹙,一新沉浸在某种情绪里。
      易宁远忽然将霍为安扑倒在地,“小心”二字还未说完,就听“哒”的一声,直击锦乔的长刀被另一把长刀挡开,而失神的女子终于收了思绪,抬起视线定在半空。
      诸葛悠哲架开来人一记攻势,而先前的黑衣人已经趁机离开,行远之时又再回头,不知在看什么。
      锦乔望着那身影远去,方才涌起的心绪逐渐平复,沉静之下,是莫名浓重起来的伤感。她低眉看着微张的右手,好象曾经留在这手上的余温,又一次强烈了起来。
      那班黑衣人为避免无意义伤亡,也立刻离开。诸葛悠哲未同易宁远汇合,而是追向了之前那黑衣人离去的方向。
      刀光剑影之后,只留下一片机警,锦乔合上眼,似要逃避开什么。
      易宁远上前轻扣住锦乔肩头,觉得女子似有轻微的颤抖,道:“你真的确定吗?”
      锦乔长舒一口起,明显的叹息,带着苦涩,她抬头望月,月意清冷凉薄,铺在地上,像是打了霜一般,她道:“我更希望那只是错觉。”
      转身时,锦乔看见易宁远宽慰里带着怜惜的神色,她轻摇头,笑容虽还显得艰涩,却也很坚强,道:“带为安回去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7章 思解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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