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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水犹寒(下) ...

  •   “二公子急什么,苏沐颜既然一起去了,叶子陵势必还要照顾她,况且陆湛的消息都在你手里,一个牵着一个呢。”安净辰指腹摩挲着杯身,眉间露出寒光,煞有凌厉之态,他本就比安净持更要锋芒,如此神情除却那一身皇家气度的威严,更有丝丝杀意透出,“我倒是想看看晚商城里会有什么事发生。”
      “三殿下一手操控了苏汛之事,接下来的一切,不都在殿下料想之中吗?”二公子走过几步,将酒杯原封未动地放下,“除了苏锦乔居然结识了诸葛悠哲。”
      安净辰冷笑一声,却握紧了酒杯,指上骨节凸起,分明就是压制了情绪的。
      “一个玉器商人,一句话,却能让珞邰城令封城搜物。苏锦乔能认识这样的人,看来三殿下这次,是要好好斟酌了。”二公子言辞间有着袖手旁观的轻松,他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支箫,却只执在手中。他一身夜行衣,不是普通的束身之装,有些宽松,离远来看与平日的黑袍并无二异,是以他如今动作,大有轻惬出尘之态。“不过我听说苏锦乔和夏揽洲关系更要密切些。夏少的父亲是三殿下手里的,说来,也能有些作用吧。”
      “二公子对这些事何时如此关心了?今日前来,不是为了那个人的吗?”安净辰眼中也有挑衅之意——政治场内,并没有绝对的朋友,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
      二公子默然,等着安净辰继续。
      “我手里有的消息,只是尹落伊被下了套,这会被老九囚禁着,至于他们这唱的是哪一出……”安净辰冷哼一声,“苦肉计!”
      “始终是九殿下更心细呢。”二公子眼中也有赞许之色。
      尹落伊是跟着萧无望来容朔的,论亲信也不过是萧无望一人的。如今尹落伊被囚,萧无望等于是孤岛之势,身边都是安净持的人,生杀大权都在他一人手中。
      “老九不会动萧无望,否则二公子也不会找上本王了。”安净辰嘴角笑意带着些许琢磨不定,他又斟了一杯酒,却不饮,在二公子身前站着,“本王这好酒是不少,但就少了真能醉人的酒,二公子下次若有机会,替本王带些好酒来吧。”
      二公子看着桌上那杯酒,饮着四下灯光,折射出光华来,他眯起眼,意透微寒,道:“三殿下知道的,可是比我想象得还要多。”
      “紫魅告诉我的,我觉得也是件美事。”安净辰朗声笑了出来,带着快意,算是还了方才二公子那一番讥讽,“尹落伊像是被囚禁在老九书房的密室里。”
      “有劳三殿下。”二公子抱拳,飒然而去。
      安净辰却有些不解,略显茫然地叫了声“二公子”。
      二公子顿住身形,却不回头,语调甚是随意,却在不觉间带来隐约的威严——同方才安净辰说那句“我倒是想看看晚商城里会有什么事发生”时一般的气态。
      “不打扰三殿下,告辞。”二公子就此里离去。
      安净辰仍有些发怔,难道二公子来就只是和同说上大半无关紧要的话,再问过尹落伊的下落——还是猜不透他的心思——有这样的盟友也非幸事。
      “紫魅。”安净辰收了神,转身间便是叫了紫魅进来,“酒都喝光了。”

      三更时分,相府寂然一片。
      锦乔本已睡下,无奈到了这个时候却突然转醒,也说不上什么原因,只觉得心里像堵着什么,展转间睡意全无,她便披衣而起,站在秀阁二楼的栏杆下。
      日间那些事乱如麻线,她如今也不想多思,只这样望着庭中花草,却也静不下心来,一手扶着栏杆,又突然想起沐颜来——重山远别,千里之外的姐姐终于为了自己的意愿活了一次,也多少该有庆幸的。
      忽听见一旁有动静,锦乔当即肃容,喝道:“什么人!”
      目光转过时,只见丛中闪过一道人影,踏着青瓦琉璃而去。
      锦乔认得就是那个一路尾随她回晚商的黑衣人,于是不及多想,她遂追了出去。是夜月华如霜,她跟着那黑衣人竟是到了到了晚商城外的桃花坡。
      这里……锦乔落足在小坡之上,那黑衣人就在身前不远处。
      “小乔姑娘是想起令慈了吗?”黑衣人转身,那眼光在月下显得朦胧,锋利中又带了些缓和,看着锦乔,却又有挑衅的意味。
      锦乔默然,心下却对其戒备极严。
      “他们都叫我‘二公子’。”二公子一扬手,略显得宽大的衣袖顿时生出小风来,那语调里有着高高在上的卓越之感。
      “我知道,白定城箭阵里,是二公子出手,小乔才得以脱险。”那夜她见了两名黑衣人,将她从箭阵中救出的是这位二公子,而带她去见灾民又另有其人。只是锦乔不知他们究竟有什么联系,二公子又为什么突然找上她。“不过二公子跟我一路,却不肯现身,如今深夜将我引到这里,不知有何赐教?”
      “小乔姑娘要不是夜不能寐,只怕也不会看见在下。既然睡不着,我只想请姑娘出来坐坐,听说这桃花坡的桃花最是漂亮,可惜已经过了花开的季节了。”话是如此说,却听不出丝毫惋惜之情,二公子转身望着桃花树,眼底却霍然露出森森寒意,甚是尖锐。只是再说话时,他依旧如先的若无其事,道:“我知道的,或许比夏少还要多。”
      锦乔顿然蹙眉,视线定在二公子背影之上,黑衣轻扬,更衬得他几分阴枭,却又有一份倨傲,本不甘落于人下的……自负。
      “小乔没有理由相信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如果二公子真的有诚意……”
      “为什么小乔姑娘不去问问夏少,当日抓了苏二爷的怎么会是刑部的人,按道理说,这件事也落不到他们头上。”二公子扬高了些声音故意断了锦乔的话,语意中却无端端有些激动,“小乔姑娘能对自己的救命恩人说出‘素不相识’这四个字,为什么不对推心置腹的朋友用上‘人心难测’这话?”
      “倘若当日二公子救我没有私心,那小乔感谢,但如果另有所图,抱歉,当初是二公子自己要救人的。”锦乔言毕,飒然而去。
      “究竟是小乔姑娘真的没看明白,还是根本就明白了不想说,不过拿苏二爷的事做幌子,也是‘另有所图’呢?”二公子带着笑意,却极是讽刺,视线由天边月转至锦乔身,他眯着眼,瞳人里闪着微光,就如此时清辉,带着冷寂。
      锦乔已知二公子一番言语下来是针对了她与夏揽洲的,晚商城里的显贵也多知道她与夏揽洲私交甚好,甚至有时朋友饮宴时也有人拿他们比作一双。二公子这话分明就是说她徇了私情,借着苏汛的事与夏揽洲不清不楚。而夏揽洲之父夏竣是刑部尚书,说来算是三王安净辰的手下。方才说道抓苏汛的是刑部之人,这样左右牵连,再添油加醋,什么样的话不能说出来。
      锦乔如今已然不悦,却因不知来人底细而不想动起干戈。
      “其实在下今夜来,没有其他目的,就是告诉小乔姑娘一句,在暗处的人自然难找,但在明处的人为何不防?”二公子欲上前,却见锦乔已是退后,他便停步,看着锦乔的眼光有些愤愤,旋即冷笑一声,“夏少,诸葛公子,萧公子,三王,九王,甚至包括苏相和苏二爷本身,姑娘要找突破口其实并不难。”
      锦乔未动,听二公子继续。
      “夏少是夏尚书之子,不是我说,单讲一个‘孝’字,夏少对小乔姑娘就有可能不会和盘托出——如果事关夏家本身利益的话——所以对夏少,小乔姑娘还是有所保留的好。诸葛公子是什么人?我想姑娘自己也很好奇,他出现之后就有了姑娘下狱的事,这会不会太巧合了?又或者在此之后,还有什么蹊跷是姑娘至今没有明白的?至于三王和九王……”二公子微顿,神色里有些许迟疑,“在朝中的势力两相抗衡,晚商城里一半的禁军是三王的人,九王手握边境大军,京城周围也自有部署,现在的形式就是……沐颜姑娘是九王一党的,小乔姑娘你因为和夏少的关系被归为三王一派,苏相一直是观望,苏二爷的事是导火索……“
      锦乔听见“沐颜”二字当即暗惊,世人只知“寒泱”与九王安净持交好,从不将沐颜提及,如今二公子这话分明就是已知道一切,那幕后之人,这二公子也必定清楚。
      二公子始终关注着锦乔每一丝神情变化,从她渐渐蹙起的黛眉,他就明白锦乔势必不会因为自己说的这些而退却——苏锦乔啊苏锦乔,是不是越纠缠的东西你越是不肯放手,非要把自己弄得连一丝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锦乔确实出了神,方才二公子所言句句点中要害,有些是她自己都没料想到的,但他也未将话都说穿了,比如苏澈真正的态度,一直以来她也弄不清究竟父亲做的什么打算。
      这样思忖着,锦乔却是未觉察二公子已近到她身边,回神的时候正对上他的视线。那眼里像是结了霜华的凄冷,又渐渐化开,感染着月光也不在是之前的清寂,转而变得柔和。
      “如果你现在退出,其实还来得及。”二公子的话带着规劝,如同此时他的眼光一样溢散开浅淡的温柔。
      “和我说了这么多,就是要我抽开身?二公子不觉得是浪费时间吗?”锦乔转身,低眉的瞬间带了无奈和决然,“多谢关心,如果二公子早半个月说这话,或许小乔会听,但现在,我无需对一个敌友未分的人有多少信任。或者二公子可以告诉我,凭什么,我要相信你。又或者二公子是真的有意相助,就用最短的时间让我看到你的诚意,否则我为什么不选择相交多年的夏少?”
      二公子眼光骤变,就此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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