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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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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御书再次来到祁川,已经是一个月后了。陪同他的,还有执意要跟来的穆七。
二人行至“苏府”,唐御书率先下了马去叫门,不一会儿,王伯便出来了,看到唐御书很是欣喜:“少爷回来了!”他正准备说些什么,却见唐御书旁边还有一个极为英挺的年轻人,一时辨不清此人身份,便将话咽了回去。
唐御书介绍道:“王伯,这位是我的朋友,姓穆,这段时间就住在我们家了。”
穆七爽朗的向王伯道了声好,王伯被年轻人的礼貌吓了一跳,忙向他俯身应好。
唐御书转而又对穆七道:“一路劳顿,你先和王伯去挑个住处,好好休息下,晚上我再带你逛祁川。”
二人商定后,便各自回到房中洗漱一番。
唐御书把自己收拾干净了,也不急着躺下休息,倒是泡了壶茶,慢悠悠的喝起来。没过多久,他就等来了王伯。
王伯从袖中取出两封信,恭敬的呈到他面前:“少爷,您离开的这一个月里,有两个人来找过您,都留了书信。”
唐御书接过后看了眼信封,一封上写着“语堂亲启”,是他熟悉的字体,而另一封上什么都没写。他顺手先打开了第一封,果然是安逸之。
安逸之邀他四月初八晚上前往潇湘馆一聚,还说若他那时还没有返回祁川,他只好随便找个姑娘喝花酒了。
唐御书挑了挑眉,这信写得是文采斐然,赋比兴浑然天成,却半句没有提穆九渊遇袭一事,倒真像是和他无关了。不过安公子运气挺好,今日恰巧是四月初八,再晚一天,他就要白跑一趟了。
唐御书又打开了另一封信,信上字迹俊秀,说不出的干净,却没有写称呼,像是遗忘了一般。信中内容简洁,只是说祖父服过药后身体已经大好了,再三感谢苏语堂在巫山上的照顾。唐御书愣了下,再去看这信的落款,是极为端正的两个字,“宋玉”。
王伯见他看完了信,便依着惯例问他:“少爷,这信要拿去处理掉吗?”
唐御书沉默了好久,终是道:“烧了吧。”
太阳快下山的时候,唐御书已经收拾妥当,依然把自己打扮成了“青楼头牌”的样子——唐少爷不管在哪都讲究入乡随俗,由此可见一斑。
却没想,他刚准备从“苏府”中踏出去,就被穆七拦住了,他恍然才想起之前答应过穆七晚上要带他逛祁川。
唐御书很是愧疚:“抱歉抱歉,今晚有些事,明天再带你出去。”却没想穆七看着他一脸愁苦,欲言又止。
“有什么不对吗?”唐少爷有些纳闷。
“御书,”穆七忍了忍还是开口道,“不管你想做什么,有多么艰难,都没必要出卖色相的。”
“我这是……”
“有困难,我知道。有困难我可以帮你,大家是兄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但是你这样,伯父知道了会心寒的。”
“我这是……”
“能屈能伸。但虽说能屈能伸是好事,那也是万不得已而为之。你这样,代价实在是大了点。”
这都哪跟哪啊,他怎样了?还不让人解释了?唐御书含恨问苍天,第一次发现穆七这么会说教,肯定是和千慈谷的那帮老头儿呆久了。
唐御书见天色渐暗,怕误了安逸之的约,自己这边一时半会儿又和穆七说不通,只好拽着他的胳膊道:“罢了,你和我走吧。”
穆七愣愣的被他拉走了,心想,这事儿还能搭伙?
到了潇湘馆,唐御书找了处离看台近的雅座,把穆七往座椅上一按,又叫来管事的瑶娘,让她好生招待。穆七被唐少爷的雷厉风行弄得莫名其妙,还没搞清发生了什么,就见唐御书窜出去没影了。
他忙在怀中摸了摸,坏了,没带钱。一时窘迫,却听瑶娘噗嗤一笑:“公子该不会是在找银两吧?”
穆七不怎么好意思看她,只好低头应是。
“公子莫慌,主人的朋友便是潇湘馆的贵客,瑶娘是断不敢向公子收钱的。”
穆七错愕不已,半晌才理顺关系,所以搞了半天唐御书不是被嫖的,而是搞皮条生意的老鸨?
瑶娘是个会搞事的,马上叫来了几个水灵娇美的姑娘,莺莺燕燕的把穆七环了一圈。又是端茶倒水,又是捏肩捶腿,穆七被吓的连连摆手,却挡不住姑娘们热情似火。可叹他一身功夫傍身,此时却使不出半招,只好面红耳赤的瑟缩在姑娘们的包围中,倒像是个被嫖的。
穆七心中尴尬,但学武者的本能却没丧失,他敏感的察觉到有人在看他。顺着视线望去,只见斜对面的一处雅座里,一个极好看的公子正对着他笑。
穆七慌忙低下头,只觉心跳又快了许多。
天哪,这世间还有比唐御书更好看的人。
而另一边,唐御书则来到潇湘馆的后院,还是一个月前来过的“赏淑芳”。安逸之正坐在石桌前,见他进门便道:“御书,你来了。”好像一切都没变,一样的场景,一样的人,但是唐御书心里清楚自巫山一事后他就与安逸之有了隔阂。
“嗯,今日刚到祁川,看到你的信,便赶来了。”
安逸之给他倒了杯酒水:“不知伯父近日身体如何?”
“还算健朗,没事就侍奉些花花草草。”
“那就好。我父亲信中还时常念叨起伯父,却不知他们何时才能相见。”
唐御书知道他话里暗含深意,也不虚与委蛇:“怎么,这一个月发生了什么?”
“哎……”安逸之尚未开口,先叹了口气,“那位不给活路,北疆困苦,环境严苛,本就生存不易,现在还克扣粮草,延发军饷,边关的将士们可怎么活!”
“总不能无缘无故延发军饷,那位给的理由是什么?”
“说是今年雨水稀缺,各地庄稼长势不好,恐影响收成,所以要筹备些银两以备不时之需,只能委屈北疆的将士们节衣缩食了。简直无稽之谈!”
唐御书沉默了会儿:“你先别生气,这话里有文章。那位虽然行事狠辣,但近十年也不曾克扣过边疆粮草。且不说今年收成如何,就是往年旱情严重,收成减半,也不曾这么做过。”
“你的意思是?”
“庄稼长势什么的都是借口,这是在借机敲打你我。”
安逸之十分诧异:“那位知道了?”
唐御书没回答,反问道:“伯父最近在忙什么?”
“也就是暗中往祁川调了几拨人手,供我差遣。”
唐御书笑了笑,知道不止是这些,但也没多说什么:“伯父那少了多少钱粮,我就派人送去多少。不过那位终究是起了疑心,我们还是小心谨慎些好。”
安逸之点了点头,又给唐御书添了杯酒水,算是承了他的情。
“对了,你知道今年粮食歉收一事是谁提出来的?”
“户部尚书刘敬?”
安逸之似笑非笑:“户部侍郎,宋家的大儿子,宋问。”
唐御书垂下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怎么,大儿子没小儿子有意思,你就不愿意听了?”
“所以巫山上袭击我师父的的确是你?”
“不错,不过失败了,”安逸之十分坦然,“你师父不愧是千慈谷谷主,我的人一个都没回来。”
唐御书目光微沉:“你就不怕我因为此事和你翻脸?”
“呵,你师父上赶着去救你杀母仇人的父亲,你不是也没翻脸吗?”
“……”
安逸之说的没错,别说他师父现在下落不明,他没有可翻脸的对象,就算穆九渊现在站在他面前,他也不会因为此事和他师父翻脸。
千慈谷不问世事,一切行事原则只凭自己的准则,有人会将仁义道德奉为圭臬,有人会将国之正统奉为神明,也有人只会在乎个人恩怨,谁予他好他便予谁好,谁予他恶他便予谁恶。
况且医者仁心,他又怎能因为一己之私让穆九渊毁弃“侠医”的名号。
唐御书的一时沉默,却让安逸之有些惊疑不定,他方才只是试探唐御书的立场,却没想唐御书竟然默认了。他忙将话锋转回来:“御书,巫山上的事是我的错,但我真的是气不过宋家的所作所为,当年齐家明明有冤情,宋泽宁却为虎作伥,用齐家满门的鲜血去铺就自己的仕途,害得伯母也丢了性命。御书,这些你可千万不能忘啊!”
“我明白,”唐御书神色一黯,“这些我都不会忘。宋家的事……这次我也是不知情,我只知道宋家有个大公子叫宋问,却不曾料到还有个小公子。”
安逸之见唐御书没失了分寸,心下顿时踏实不少:“这也不怪你,当初伯父带着你离开祁川的时候,宋二公子还没出生呢。”
唐御书心想怪不得,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
二人随后又交换了些信息,安逸之说宋启明的毒不是他下的,由此推断针对宋家的不止是他们。唐御书则说兵部最近动作不小,让安逸之多加小心,却半句没有提穆九渊至今下落不明,以及在巫山洞内的所见所闻。半个时辰后,二人还是按照惯例,安逸之先行离开,唐御书随后离去。
唐少爷还算有良心,没忘记潇湘馆里还有个被他随手一扔的大活人。他一边踱着步朝大厅走去,一边暗自揣测,穆七这二愣子不会还把自己当成是卖色相的吧?在潇湘馆呆了这许久,可没被姑娘们嫖了去吧?想到这,他嘴角不由向上一扬,很是邪恶。
与此同时,一道身影匆匆离开,朝着皇宫的方向飞掠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