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传奇》王小楼

8、月下之约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这里是玄黄城。
　　一道银影在如水的月光下急行，来至一高宅府邸，纵身跃过高墙，轻轻落入院内，无声无息，直奔后院。
　　后院共有三排房舍，现已是一片漆黑，只有靠右的一扇窗子，烛光晃动。
　　银装人来至窗前，轻叩窗棂，窗户开了，窗内现出了一张美丽的脸，一个美得如烟的女子，她在笑，笑着道：你来了。
　　银装人没有笑，但他有着比笑更愉悦的心情。他纵身一跃，跳入房中。女子凭窗四处看看，继而关上窗户。
　　银装人将女子揽入怀中，巨大的幸福感让他的心隐隐作痛。
　　那女子却哭了。
　　银装人道：“我带你走吧！他说得毅然决然。”
　　“我们能走到哪？我爹是武林盟主，一呼百应；司空掠日是后起枭雄，威震江湖，我们能逃到哪？”
　　“谁说我们要逃了，我要娶你！”他的声音冷冷的，如他的人，冷得坚毅。
　　“我爹不会答应的。”
　　“你答应就够了。”
　　“我不可以违背爹的！”
　　“那好，我去杀了司空掠日！”
　　“不行！”女子慌了，“他的武功深不可测…….”
　　“那就让他杀了我，否则谁也不能带你走！”
　　他是谁？他是南宫一夜，他南宫一夜爱的人，怎能拱手让人？这女子，是比他生命还要珍贵的。他爱她，爱得不可救药，他也说不清为什么，是因为她长得美吗？不是，比她美的女子他见多了，可从不动心。那为何偏偏对她情有独钟呢？
　　其实他们的相遇很偶然，相爱更偶然：在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日子里，他和她来到了同一个饭馆，碰巧又坐在了同一张桌子前，他根本没正眼看她。他要了一碗面，一壶酒。片刻，小二把面和酒端了上来，他拿起碗就吃，她急了，说：“小心烫！”
　　他真的感觉到舌头被烫了。他的目光就停留在和他同坐一张桌子的女子的脸上。
　　而这时，这女子就笑了。
　　他的心乱了，就这么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就这么一个匆匆而逝的笑容，却让他的心瞬间融化了，瞬间他爱上了他面前的这个女子。
　　不可思议吗？有点，可是，每个故事的发生都是有着它的偶然性和必然性的。
　　就在他坐在这的前一刻，他刚刚杀了一个人，是奉师父的命令。他把这个人的人头拿到师父的面前时，师父都没有看他一眼，更别说是看看他正流血的胳膊。他早就习惯了师父的冷漠，师父只有叫他杀人时才像是他的师父。他自己回到房间，洗伤口、擦药、包扎，然后就去吃饭，他饿了，他感到异常的饥饿，他需要立即填满这种饥饿。而就在这时，她出现了，带着温暖的笑容，带着温馨的话语出现了，她的温暖瞬间融化了心头的冰冷，让他变得脆弱，他感觉他的泪就要掉下来了。
　　那一天，他爱上了一个叫玉如烟的女子。那一天，他暗暗发誓，他要倾其一生回报这女子给他的爱。
　　他决不允许任何人夺走他的爱，他纵身而去，留下了泪光闪动的玉如烟，看着一灯如豆。

　　天地城，清风楼。
　　南宫一夜就站在他的窗前，他知道，他一进清风楼他就知道了，清风楼的防御系统可不是一般的强，否则它凭什么号称“天下第一楼”！
　　只不过他想见见他。
　　于是他开窗，看着窗外一身银装的南宫一夜。
　　南宫一夜也看着他。
　　司空掠日一身华锦，腰配明黄缎带，他用黄色，但他不是皇族，不是皇族的人是不许用黄色的，但他可以，他父亲司空谷是武皇的救命恩人，而武皇是一个有恩必报的人，她回宫后的第二天，就加封司空谷为安平侯，世袭往替。司空谷死了，他司空掠日就是正牌安平侯了，无论在朝野，还是在江湖，“司空掠日”这四个字，就是权利和威望的象征。
　　司空掠日笑了，一脸与人为善的谦和:“朋友深夜来访，有何贵干啊？”
　　“杀你！”语毕鞭起。
　　司空掠日腾空而起，退出几丈之外，惊道：“阁下是南宫一夜？”
　　“正是！”
　　“我与阁下素未谋面，何来如此深仇大恨，非要杀我而后快呢？想必是有所误会--”
　　“没有误会！”南宫一夜步步紧逼，招招夺命。
　　司空掠日不得不出手，五十回合过后，司空掠日发现自己似乎有些轻敌了，想要胜他，不动兵器恐怕不行，于是他大喝道：“拿兵器！”
　　话音刚落，两名黑衣护卫提锥而来，跪呈司空掠日。
　　司空掠日擎锥，南宫一夜舞鞭。一似黄龙展乌爪，另似银龙吐金舌。双龙共舞，黄龙起，银龙盘；银龙升，黄龙缠。风锥遇龙鞭，金光四射，双龙回旋，疾风骤刹。
　　血一滴一滴落下，撞击在青石板上，清脆而又诡异。
　　司空掠日收锥，横空向后一抛，黑衣护卫接住退下。司空掠日拱手揖道：“在下一时失手，朋友务怪，我这里有上好的创伤药—”
　　“技不如人，多说无意，你的命，我改日来取！”南宫一夜纵身跃上屋脊，霎时消失在夜色中。
　　一个人从黑暗中走出，目露阴森，道：“你的功力见长啊！”
　　“是你教的徒弟太没用了！”司空掠日一脸寒霜，拂袖而去。
　　转而来到“摘星阁”前—房里的灯还亮着。
　　司空掠日停住脚步，踌躇不前。
　　门突然开了，司空飘飞道：“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来？”
　　司空掠日犹豫了一下，走了进来。
　　烛光下，司空飘飞笑颜如花。
　　司空掠日的心不由得隐隐作痛。
　　司空飘飞笑道：“你看，我把酒菜都预备好了，就等你了！”
　　司空掠日道：“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司空飘飞爽朗一笑，道：“说不清，但感觉你会来。”
　　司空掠日凄然道：“我知道你怪我，可是—”
　　司空飘飞勉强笑道：“不！我知道，你要成就大业，她能帮你，我不能。”
　　司空掠日没有解释，他没法解释，他宁愿她就这样误会下去，总好过她知道真相，如他一般生不如死的好。
　　司空飘飞给司空掠日斟了一杯酒，递道司空掠日面前，道：“哥，我敬你一杯，祝你大展宏图，早日称霸武林。”
　　司空掠日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司空翩飞接着道：“这第二杯，我祝你和嫂子心心相印，百年好合。”
　　司空掠日没有喝这杯酒，一字一句道：“无论我娶谁，你在我心里，永远是第一位。”
　　司空飘飞怒道：“既然娶了她，就要全心全意对她，别让我看不起你！”
　　司空掠日想解释，可他却发现他无话可说。
　　司空飘飞道：“你回去吧，我要睡了。”
　　司空掠日颓然走出司空翩飞的房间，迎面碰上了母亲司空老夫人。
　　不看见她还好，一看见她顿觉怒火攻心，不由目露寒光。
　　司空老夫人怯懦道：“这么晚了—还—还没休息？”
　　司空掠日愠道：“还不都是拜你所赐！”
　　司空夫人泪光闪动，不再说话。
　　司空掠日最见不得她这副样子，越发恼火，正要发作，司空飘飞出来了，说道：“娘，进来陪我说说话。”
　　司空夫人看了司空掠日一眼，满含歉意和担忧。
　　司空掠日依旧冷若冰霜，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