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传奇》王小楼

27、千古遗恨

　　千古遗恨

　　明七夕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连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此时此地 ，他的心竟分分都在奇丑婆婆的身上，生怕她有个闪失，如果奇丑婆婆能知道他此时是心意，怕是死而无憾了。
　　老天似乎也看透了这一点，所以当北景神君和北月圣母一起将手中兵刃冠以全部内力，分别对准明七夕两大大要害刺去的时候，奇丑婆婆义无反顾的挡在了明七夕的前面，她挡落了嗜血刺，却无论如何也躲不开北景神君的阴阳索魂掌，掌中前胸，胸前顿现两只红色掌印，渐渐转成暗黑，继而变成黑色。奇丑婆婆七窍流血，恐怖狰狞，却仍拼着最后一口气拍出双掌，正中北景太阳双穴，北景神君的脑袋顿时成了一滩血肉浆糊，明七夕眼前一黑，险些晕倒。
　　奇丑婆婆倒在了明七夕的怀里，血泪模糊的脸上现出了一抹如愿以偿的微笑，道：“我只能护你到这了--都怪我—不该带你来这—”
　　明七夕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噼噼啪啪的掉落下来，哭道：“婆婆，你不会有事的，婆婆—”
　　奇丑婆婆的眼神渐渐涣散开来，紧紧抓着明七夕的手突然垂落。
　　明七夕搂着奇丑婆婆失声痛哭。
　　北月圣母爆出一阵狂笑，突然而至的生的希望让她险些栽倒，定了定神方道：“别哭了，你随她一起走吧！”
　　嗜血刺直刺向明七夕咽喉，招式狠辣无比，但毕竟北月重伤在身，速度和力道均大失水准。明七夕可以轻而易举的躲过这一刺，可他没有躲。
　　太多的死亡太大的恐怖让他麻木了，他已意识不到死亡以向他走来。
　　只听得一声惨叫，北月圣母已被奇丑婆婆一把掏出了心肝脾肺，倒地身亡。
　　却原来，奇丑婆婆深知自己此时不是北月对手，硬拼必定送命，她一死，北月必定不会放过明七夕，于是炸死以蒙蔽北月，伺机除之，北月果然上当，一命呜呼。
　　见了这么多恐怖惨烈的杀戮与死亡，明七夕早忘了害怕，搂着奇丑婆婆欢喜道：“婆婆—”
　　奇丑婆婆道：“别哭了，快帮我止血，万一他们见我受了这等重伤，必会起杀心。”
　　明七夕遂急忙脱了外衣，干净利落的撕成了几块，给奇丑婆婆擦拭包扎。
　　待一干教众赶来的时候，奇丑婆婆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看不出任何破绽，只是众人见到三大护法的七零八落的尸身时，不免心生疑窦。
　　奇丑婆婆横眉恨道：“再有对我不忠者，就是这个下场！”
　　教众无不胆战心惊。
　　明七夕扶着奇丑婆婆回到内洞，潜走侍女，奇丑婆婆便一头栽倒，口吐鲜血不止。
　　明七夕大惊，眼圈一红，又欲落泪。
　　奇丑婆婆道：“你是第一个为我掉眼泪的人—”
　　“终于有人肯为我落泪—
　　我生而面目丑陋，被家人遗弃，本以为跟着师父可以过上几天开心的日子，可偏又有个貌美却刁钻的师姐—
　　她说我这辈子也不会得到男人的爱—
　　我不信—我到处去抓男人—对他们千般好万般好—可终究还是一场空—即便是叶流连，也不是真心待我—可至少他肯留在我身边—
　　可是他死了—我决定把这天下都毁了给他陪葬—然后随他去了—
　　可没想到，我遇到了你—
　　我知道你不情愿来这陪我，但我知道，你对我一分一毫的好，都是真的，这眼泪，是真的—
　　我知足了—”
　　明七夕涕泪不止，道：“婆婆，你别死，我会对你更好的，千般好万般好—”
　　奇丑婆婆道：“我怕是不行了，可我还有一个心愿未了—”
　　明七夕见奇丑婆婆血色尽失，奄奄一息，知道她命不久矣，此时双眼放光，应是回光返照之象，遂哭道：“什么心愿，我都帮你了却！”
　　奇丑婆婆哭道：“我这辈子，没有得到过真正的爱，没有一个男人拿正眼看过我，更别说是关心我，只有你一个，只有你一个……”
　　奇丑婆婆捧着他的脸，老泪纵横，一字一句道：“我是一个女人，可我没有男人，一辈子—一辈子都没有过男人—”
　　明七夕不太懂她的苦，他毕竟还是一个孩子，一个十六岁的孩子，但是他为她难过，他不想她难过，他已把她当作亲人，至亲的人。可是他的亲人却向他提出了一个恳求，一个改变他一生的恳求，而当时他可以拒绝。
　　那个请求是奇丑婆婆用那种撕心裂肺的哀求哭出来的“你可以做我的男人吗？你可以做一回我的男人吗？”
　　明七夕不太懂她这话的意思，他确实只是一个孩子，可尽管他只是一个对男女之事还懵懵懂懂的孩子，他还是隐隐的知道这是一件不道德的事，一件见不得光的事，一件不容于世的事，一件耻辱的事。可是，看着她满眼的哀求，彻骨的凄楚，他说不出拒绝的话，于是在他十六岁那年，他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奇丑婆婆的男人，唯一的男人--明七夕周身如浴火炙烤难耐，一股灼热的气流在体内四处游走，似乎随时都会破体而出，身上的每处关节仿佛有蛇蚁啄食，五脏六腑似有利刃切割，疼痛难忍—他不知道，奇丑婆婆是以这种方式把功力传给了他，六十年的噬魂大法功力至阴至纯，明七夕哪里受得了？强自咬牙用尽内力，将其生生压制下去。
　　奇丑婆婆之所以练就这样一种邪功，就是想着有一天把这一身绝世的武功传给一个真正爱她的人，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她这一辈子，漫漫六十载，最后陪在她身边的，竟是一个十六岁的孩子，她爱极了这个空灵似的的孩子，她要把她一生最最珍贵的东西留给他，她确是真心真意，可谁又能说的清楚，她的这番心意，到底是成就了一个惊世骇俗的大侠，还是毁灭了一个纯洁如梦的神话？
　　奇丑婆婆的脸上终于现出了幸福的笑容，那一刻，她仿佛回到了少女时光，怀揣着缠绵的情意，偎依在恋人怀里。
　　可是明七夕却哭了。今天，他成了一个十六岁的男人，成了一个足可以做他奶奶的一个女人的男人，他的眼中，没有爱，没有怜，有的，只是凄楚的大慈大悲，只是欲说还羞的痛。，他似乎已预见到了他将为他的“仁慈”付出怎样的代价。可是，如果真有重来一次的机会的话，他真的能拒绝吗？
　　奇丑婆婆死了，带着幸福的笑容离开了，她走得心满意足，潇潇洒洒，可明七夕呢？他还没有从那件事的阴影里走出来，就被稀里糊涂的推上了天下第一窟洞主的位置--昨天，他还是一个未谙世事、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今天却成了一呼百应、名动江湖的洞主。真是世事难料，如果开始就能预见今时的一切，说不定那日牵起奇丑婆婆手的人，就轮不到明七夕了。
　　可现在的一切，却不是明七夕想要的，也不是他想面对的。
　　可他没有退路，正如那日他没有选择牵起奇丑婆婆的手一样，正如他昨日没有选择做了奇丑婆婆男人一样。
　　可他，真的没有选择吗？
　　没有！
　　他没有选择—因为他要活着，所以他不得不杀了一个要杀他的魔教弟子，他本无意杀他，他只想挡开他的刀，可是他哪里知道，他就那么轻轻地的一挡，就把那个弟子震到十米之外，吐血身亡。
　　明七夕大吃一惊，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发呆。
　　所有的教众都震惊了，齐刷刷的跪倒，口尊：“教主天下无敌！”
　　明七夕方才回过神来，却仍是不知所措。
　　身边有一机灵的弟子，名叫稽古，凑上前来，伏在明七夕耳边道：“教主，你现在是圣冥神教教主了，你喜欢说什么就说什么，你喜欢干什么就干什么。”
　　明七夕有点不敢相信，低声道：“真的吗？”
　　稽古谄媚道：“真的！”
　　明七夕就道：“我想见风无泪！”
　　教众面面相觑，不知他如何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稽古一旁高声喝道：“你们没听到吗？教主要见风无泪，还不快去找！”
　　“是，”一干教众应声而去！
　　明七夕仍是恍恍惚惚，头疼欲裂。
　　稽古连忙吩咐人服侍明七夕休息，自己从旁衣不解带的伺候着，望着明七夕苍白稚嫩的脸，嘴角泛起一丝难以捉摸的笑容。

　　夜半时分，明七夕幽幽转醒，月华如水，月下的少年明眸轻闪，眼波流转，一行清泪顺着眼角滑落腮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