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思》林影落

7、特别照顾

　　云瑶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在一间屋子里了，这间屋子并不大，布置简单但却颇费心思，至少屋里所用的物件都是精雕细琢，床上所铺的织锦都是精美细腻，对于云瑶这个从小生长在苏子镇的人来说，可算作是豪华了。

　　她身上的衣物已经被全部换新，周身也已经被清理干净，除了身体依然感觉疲惫无力外，比起离开苏子镇后的日子，简直就已经算作一个在天一个在地，舒服得连云瑶周身的毛孔都觉得欢畅，懒洋洋的依附在云瑶的身上，被柔软棉被温柔包裹着，说不出来的惬意安详。

　　云瑶身边躺着小启，也已经睡着了。

　　云瑶注意到他小小的脸庞露出了跟着云瑶以来很久没见过的红润光泽，显然吃饱喝足，连睡也睡得很安稳。除了握着云瑶的手不放。

　　小启周身的衣服也被换过了，虽然样式平常，但看得出布料柔软精细，甚至还在苏子镇被爹娘疼爱时，小启都没穿过这样的好衣物。

　　云瑶想要坐起来，但是才动了一下，就感觉到身体的虚弱了。

　　从苏子镇离开后，云瑶就一直风餐露宿，还要照顾半大一点的小启，从来就没有真正休息好过，何况晕倒之前，云瑶可是被那个士兵狠狠的踢过一脚撞过脑袋，再加上之前因为偷抢东西被别人打过，现在这种有点疼痛的身体状况，实在是太正常了。

　　“你醒了。“门口进来一名女子，见云瑶睁开眼赶忙走了过来，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什么表情，既不惊讶也不欣喜，就只是单单在陈述一种状态。

　　她走过来小心翼翼的扶起云瑶，看云瑶看了一眼小启，便又开口道：“他的身体已经全好了，之前你看他一动不动，是因为一下子被踢到岔了气，疏通过就好了。”

　　云瑶点了点头，被小启握着的手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轻轻的抽出来，被女子看到，又开口道：“只要还握着你的手，他就不容易被弄醒。可你要是想抽出手来，我不敢保证他会不会醒来。”

　　女子细心，对于云瑶的每个动作都看在眼里，可是说出的话却全无语气可言，就是在平淡的陈述一件件她所知道的事实。

　　云瑶又点了点头，女子看她望向自己，开口道：“我叫莫苒，你直呼我姓名即可。”

　　云瑶觉得，莫苒简直就像苏苏，可以知晓自己心中所想。她不知道，苏苏可能是真知道她心中所想，而莫苒，本身观察入微，云瑶心里又不藏事，看表情猜她想什么，容易得很。

　　想到苏苏，云瑶心里一沉，这以后，大概再不会有如苏苏这般知她心意的马儿了吧。

　　虽然心内凄然，云瑶却依然对莫苒笑了笑，道：“我叫云瑶，你叫我云瑶即可。”

　　“不妥，我是下人，不可直呼你姓名。”莫苒面无表情，一边帮云瑶整理好床上的被褥，一边说道。

　　云瑶张开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要说下人，她之前衣食不济风餐露宿，为了躲避战乱整天蓬头垢面和乞丐一般，大概比下人更不如吧？何况云瑶看莫苒衣着精致，模样秀丽，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普通下人，这不可直呼自己姓名，又是从何谈起。

　　其实，要不是云瑶知道苏苏是公马，见到莫苒的刹那，都要怀疑是苏苏变幻而来，不然，怎么就会有人来照顾他们的？

　　而这个时候莫苒已经倒了一杯水端过来，大概是听她报名字那句话声音有些干哑，这份细致贴心的程度，更是和她周身冰冷漠然的气质完全相反。

　　“谢谢。”云瑶接过水杯说道。

　　“姑娘可还有何吩咐。”莫苒做完了这些事情，微微低头向云瑶问道。

　　“这……我睡了多久？”云瑶肚子里其实有大一堆问题等着要问，但之前看莫苒面无表情神情冷淡，一直没好意思直接开口，但现在看来自己不问她也是不会说了。

　　云瑶记得之前自己是在南州城外，遇到南荣士兵要拿他们这些难民百姓顶替西桐兵的人头作他们加官进爵的战利品，后来被三皇子所救，她抱着当时一动不动的小启晕倒了过去，后面的事情就不知道了，

　　“若从南州城外算起，大概有小半个月了。但你途中在马车上也醒过一次，大概姑娘你意识不清，记不得了。”莫苒道。

　　被莫苒提起，云瑶好像也有一些印象，她记得之前自己迷迷糊糊的，好像是躺在一辆马车之中，但是她感觉不到马车行走的颠簸，加上入眼的东西也豪华精巧，正头上两盏琉璃灯就不是平常人家所见之物，以为自己还在做梦，就又昏睡了过去。

　　“是你救了我吗？”云瑶问道。

　　“莫苒只是下人，并无此能耐。”莫苒淡然说道，看云瑶还有疑问，继续开口道：“救姑娘的人是南荣的三皇子霜霄殿下。”

　　霜霄云瑶是知道的，他们这群难民百姓差点做了之前那个南荣将军的刀下冤魂，就是这个突然出现的霜霄殿下救了他们。何况，就算没有这事，霜霄的名头云瑶还是有听过的，虽然这个名声并不那么好。

　　不过单单从之前霜霄救了他们这群难民看来，他就比那个要拿他们做人头的南荣将军要好。

　　“那我现在是在南州城内吗？”云瑶问道。

　　“不，这里叫做中前所。”莫苒道。

　　“中前所？”云瑶疑问，她是听都没听到过这个地方，大概是南荣境内一个不知名的小地方吧，就像是苏子镇一样，说出来很多人也不知道南荣有个小村子叫苏子镇。

　　“是，霄殿下用他的马车载着你，一路来到了这里。”莫苒道。

　　能称呼霜霄为霄殿下的都是霜霄有所倚重之人，在霜霄这里的地位也不会低。一般的下人，都习惯称呼霜霄为三殿下。不过同样的，对于这群称呼霜霄为霄殿下的人来说，霜霄的命令也是绝对和至高无上的。

　　这样一个人，现在却被霜霄派来专门服侍云瑶。

　　不止如此，若云瑶对霜霄再熟悉一点，就知道霜霄的马车可也不是随便什么人能坐的。

　　“用马车载着我？是跟着他吗？”云瑶道。

　　她觉得有些莫名奇妙，看莫苒点头称是后就更加莫名其妙了。她不知道霜霄的马车不是随便什么人可以坐的，也不知道平常人等都是经不起莫苒服侍的，她只是觉得中前所不该是南州以内的城镇，而且要把自己送到安全的地方，南州即可。

　　何况云瑶晕倒之前虽然迷迷糊糊，也知道霜霄是要往前方战乱之地走的，那么他为什么还专门用马车载着受伤的自己？更不要说自己小睡了半个月，这一路上要照顾她也应该是一件麻烦的事吧。

　　云瑶看自己这状况，再看看小启的状况，确定这一路走来他们是被悉心照料过的，那么她一个小姑娘，何德何能让这位皇子殿下悉心照料，还一路带着来到这叫中前所的地方？

　　这绝对不是一句爱民如子就可以解释的了。

　　“姑娘若没什么吩咐，莫苒就先退下了。”莫苒见云瑶一直没有再开口，说道。

　　云瑶点点头，虽然她心里还有很多疑问，但她知道再问莫苒大概也问不出什么。

　　“莫苒就在门外，若姑娘有事，召唤一声即可。”退去前，莫苒又对云瑶说道。正转身离开，房门却被打开，莫苒一见来人便躬身道：“霄殿下。”

　　霜霄颔首示意，莫苒起身走出房间，又把门关好，这房间内便只剩了云瑶和霜霄两人，外加一个安睡不醒的小启。

　　霜霄自顾自的在房间内找地方坐下，却并不是正襟危坐，稍稍有些往后倾躺，一双丹凤眼打量了云瑶两眼，道：“这样看来，还算有点模样。”

　　他说得随意，话语中又带了一股微醺的味道，像极了茶馆青楼里的公子哥儿在品评风尘女子，云瑶虽然听不出来，不过总觉得心里不舒服，说出来的话也就干巴巴的：“多谢三皇子出手相救。”

　　霜霄一笑，倒也不在意云瑶的无礼，站起来走近一些道：“你也是南荣百姓？”

　　霜霄本就生得俊美，这样一笑，更显得风流倜傥玉树临风，难怪他的名声传的那样广，这种模样，随便一笑，便能迷得大小娘子春心萌动，神魂颠倒了。

　　云瑶当然也看得到他长得好看，不过霜霄的这句话怎么听怎么奇怪，自己有哪点不像南荣百姓？
　　心里奇怪，面上却是好气，反问道：“若我不是南荣百姓，怎么会被战乱波及，跑到南州城外，差点被南荣自己的将士杀了当人头？”

　　这番话听来，倒是没有奇怪的意思，只是在怪罪南荣没有本事护好自己的百姓。

　　霜霄当初在南州城外的一番话说得面面俱到深得人心，可惜那个时候的云瑶整个人已经有些神志不清，根本没去仔细听他都说了啥，为何引得在场所有百姓都对他宣誓追随，是以也不可能先入为主，对他心怀崇敬。

　　“那你家乡是哪里？”霜霄像是没听出云瑶的怪罪，继续问道。

　　“苏子镇。”云瑶答道。一名皇子跑来问她这些问题实在奇怪，云瑶答得时候也觉得奇怪，不过答完之后，看霜霄若有所思不再提问，心思也就跑到了她身边的小启身上。

　　小启还握着云瑶的手，脸色红润，神情安详。

　　云瑶心里一松，至少，能让小启有了普通小孩子该有的模样，她还是应该感谢这位三皇子殿下的。

　　“我记得，那里离乌关不远，是一个偏僻的小村子。”思考过后，霜霄抬头，已经将苏子镇的位置大概给点了出来。

　　苏子镇的县衙里有上面派来的县老爷，那么苏子镇肯定也是南荣登记在案的一个地方，虽然很多人不为所知。

　　云瑶点点头，继而又淡淡道：“可惜现在没有了。”

　　霜霄以为云瑶应该是说那里被战乱波及，算是毁了，并没有想过其实云瑶是说自己已经一把火烧了这个村子，现在那里只剩下一片灰烬，是彻彻底底没有了。

　　门外有人影闪过，霜霄知道是有人来找自己，他刚刚听到云瑶醒来就赶过来了，其实本身的事情也并没有处理好。

　　“你若有事情，可以吩咐莫苒。”霜霄道。

　　云瑶点点头，这一点之前莫苒已经和她说过。

　　“你若想见我，也可以吩咐莫苒。”霜霄看着云瑶，见她有些落寞，嘴角一笑，有些戏弄说道。

　　云瑶抬头，刚好看见霜霄这一笑，当真是丰神俊朗，倜傥风流，心头不觉也是漏了半拍，心里暗道当真是个妖孽。

　　等霜霄转身离开，云瑶忽然醒起她的问题一直没机会说出口，连忙道：“你为什么对我如此照顾？”
　　云瑶心里不藏事，有什么就直接问了出来。

　　霜霄没有转身，只侧过头，嘴角微微勾起，道：“听闻西桐军队的大将军尤阳喜好女色，最是偏爱烈性少女，我看你能杀得南荣士兵，必是他喜欢的类型。若不然我和他做个交易，把你作为礼物送过去，他也好送我一个顺水人情，你觉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