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思》林影落

53、杀神与鬼王

　　因为脖子被刑测卡主，云瑶是用余光看到苍华的，和平时的苍华不一样，这样的苍华，让云瑶瞬间想到在西桐边城昏迷不醒的时候，那个梦里见到的苍华。

　　他们都给人一样的感觉，而显然，现在的苍华这种感觉更重许多。

　　他一只手拖着剑，另一只手扶着墙壁，无法平息的喘息声泄露了他的疲惫，苍华的衣衫多处都有残破的痕迹，然而比之更醒目的，是周身上下浓重的血腥气，黑色的玄衣上面沾染着大片大片的点点红色血迹，如春夏满树的繁花般盛开在他的身上。他的眉宇间有无法收敛的冽气，下面的一双眼眸全是一片腥红。

　　以往只是偶尔出现的一点腥红色像是破除了障碍般染全了他的整双眼目，深深的红色从他的眼瞳中扩散开来，让人一眼骇然，若再多注视一眼，就会被那里面浓重的杀气和煞气震了心神。

　　而现在，苍华正用这双凌冽而锋利的眼瞳注视着刑测，里面包含的怒气夹裹着他周身浓重的杀气和煞气铺面而来。

　　刑测显然吃了一惊，在苍华出现的时候卡着云瑶的手有一些放松，然而他很快就反应过来，重新用恰到好处的力量卡住了云瑶的脖子。

　　这一次比适才更紧一些，云瑶很快就没有余力再去注意苍华，自然也没有注意到苍华眼里明显更戾了一些的冷色。

　　因为刑测微微收紧的手，云瑶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张开嘴想要呼吸到更多的空气。

　　她的眼前开始模糊，隐隐约约中，她看到刑测的眸色日渐偏深，本来黑色的瞳孔似乎更沉了一些。
　　就这一点点改变，却让刑测的戾气仿佛决堤的洪水一般汹涌而出，那周身腾起的黑暗气息，似乎让黑沼地本身随处可见的，诡异而未知的黑色也相形见绌，刑测的黑色，是来自地狱最深沉的气息。

　　紧接着云瑶的身体腾了空，一阵马鸣声轻嘶，那是马儿急切和担忧的声音，云瑶因为刚才的窒息还没有完全恢复，只是下意识张开手，就果不其然抱上了马儿软软的鬃毛，抓住了它的脖子，落在马背上。

　　接住云瑶以后，奔宵轻轻一跃，几个步子便落在离那两个人几步远的地方。

　　在接触的瞬间，云瑶能够感觉到奔宵马的心情突然掠过一丝忐忑和心慌，不用她惊疑，缓过神的她已经从刚才的窒息中恢复过来，自然也就发现了原因。

　　刑测和苍华已然交手。

　　云瑶不是第一次见到苍华出手，也不是第一次见到刑测出手，然而，就和之前云瑶所见都有所不同。

　　即使是危机四伏的黑沼地，也压不住那两个人周身隐隐围绕着的极度危险和生人勿进的气场。

　　他们两个人过招很快，至少凭云瑶是无法看清楚的。

　　黑色和青色的身影交替变换。

　　对于苍华突然的出现刑测绝对是很惊讶的，苍华的样子显然不是从刑测带着云瑶进入的入口来到这里的，而除了那个刑测在极其巧合的状态下发现的捷径，要通往这个相对安全的地底的确有另一条路。

　　然而那条路，即使是现在的刑测，若非万不得已，也绝不想去碰。

　　可惜，对于苍华来说，推测到云瑶被带来了这里，一时又不可能发现那条捷径的情况下，通过那条路，的确是万不得已的选择。

　　万不得已，非选不可。

　　在此之前，苍华杀过的人并不少，他一步步夺回西桐皇都漴安就是踏在无数人的尸体上面，然而这条路还是超出了苍华的想象。

　　不是危险程度，黑沼地里再危险的状况苍华都有所准备，是这条路上所需要的杀戮。

　　几乎每每移动一步，都需要无数的血液和生命铺就。很多东西苍华甚至说不清是什么，他们伪装成人的肢体或部位，伪装成人的形状或模样，他们从四面八方袭来，想要阻止苍华每一步前进的步子。

　　渐渐的，苍华的眼里只剩下一片血色，整个人神色冰冷，像是不知疲惫般以精准、高超、熟练的手法不断的厮杀，厮杀，厮杀。

　　最后出现在刑测面前的苍华，从千军万马中杀出来，踏着数不清的鲜血走过来，血红的眼目中有着睥睨一切的孤傲高寒，已非凡人。

　　一尊杀神。

　　也许是被苍华的气势所激，与他对上的刑测全身瞬间爆发出全部的黑暗凶狠气势，像是从十八层地狱中最深最暗的那一层爬上来一般。

　　什么都不用做，只要他站在那里，便有渗人的阴冷缓缓流出，比死亡本身更像死亡，比地狱本身更像地狱。

　　若对面的苍华是一尊杀神，那么刑测就是万鬼匍匐的王。

　　在与苍华对决之前，刑测将云瑶丢给了奔宵马。

　　若继续带着云瑶，面对苍华他绝无胜算，而心里莫名的执拗又让他不想也不屑用云瑶的生命来做钳制对方的砝码，说到底，他从来没有想过要云瑶的命。

　　这其实不像刑测的风格，黑沼地的鬼将军暴戾恣睢，何曾关心过什么性命，也不在乎公平与否，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在有云瑶在的时候，刑测开始越来越不像那个黑沼地鬼将军，而他自己还并不自知。

　　现在，当然更没有心思去想清楚了。

　　高手过招，只要稍稍有一丝走神便是彻底的失败。

　　苍华因为是西桐皇室精心的教育，胜在内力的深厚和武功招式的精深，而刑测则明显是优在无数次的对抗与杀戮，还有之前十年时间对黑森林的熟悉程度。

　　就算在这地底，其实也有数不清的危险，它的安全只不过是相对于地面来说，这些危险不会因为苍华和刑测的交手而暂歇。

　　这也正是刑测将云瑶丢给奔宵马的一个原因，进入黑沼地以来和刚才的对峙，刑测已然确认了黑沼地的一切危险对黑沼地的圣物奔宵马无效，他可以放宽心与苍华交手。

　　即使奔宵马有些不受他掌控，但至少不会站在苍华那边。

　　而苍华刚刚经历了一路厮杀，状态已非最佳，自己已站了优势，只要速战速决，不愁抓不回云瑶。
　　然而，双眸染红的苍华状态已经非常理可论。正如经历过黑森林十年的刑测，在其他人看来，也非常人可比。

　　就真如，杀神与鬼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