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辽皇后》沙娜塔莉

4、天皇帝阿保机

　　百战立国。契丹一族如今雄起东北亚。
　　追风的骏马，如月的弯弓。大契丹帝国“镔铁”族，像钢铁一样坚硬无坚不摧，无城不攻，无攻不破，无战不胜。契丹帝国成为北方草原的霸主，作为“镔铁”八部阿波罗后裔的铁血子孙，阿保机手中高擎着契丹八部最神圣的“鼓纛”。想当年，契丹八部的君长摩会朝唐，太宗李世民赐给摩会像征着契丹可汗最高皇权的战鼓和旌旗。从此，任何一位契丹可汗都必须掌有神圣的“鼓纛”，以此视为天降皇权。
　　阿保机是契丹人，出生在迭剌部。当初他额娘萧岩只斤梦见一个灿烂的太阳投到怀里而怀上，生阿保机之时，传说其室有神光异香，体如三岁儿，生下便能爬行。
　　作为太阳神的儿子，阿保机代表诸神的神意，所有的萨满都为他祈福，为着伟大的契丹八部而降生，阿保机的血脉将遍及契丹八部，滋润青草，肥沃土地，肥壮牛羊，健壮契丹八部儿郎。
　　阿保机给自己取了个汉名叫“刘亿”，他欲效法汉高祖开拓国之疆域，教化万民，让全东亚、东北亚，只要契丹铁骑能走到的地方，便为契丹之辖地，普天之下，莫非皇土，率士之滨，莫非王臣。
　　当年，狠德暗杀了他祖父匀德实，还放话要杀完匀德实满门男丁，阿保机的四位叔叔和父亲连夜出逃到突吕不部落避祸，以期躲过狠德的暗杀。刚生下地的阿保机虽能爬却不能逃，奶奶萧月里朵给他脸上抹黑，藏在附近的一个牲口料帐篷。在这个牲口篷里，阿保机度过了暗无天日的童年。
　　当狠德死后，阿保机的父亲和四位叔叔回到迭剌部。站在父亲和四位叔叔面前的阿保机已经个头高大，力气过人，能拉动三百斤的弓，还不到二十岁的他便被担任“总知军国事”的三伯父耶律释鲁任命为挞马沙里。
　　三伯父耶律释鲁有个不争气的儿子叫滑哥，都说色迷心智，滑哥和婶娘联合罨古只、萧台哂杀死阿保机的三伯父耶律释鲁，迭剌部陷入内乱危机。
　　在契丹漫长的百战岁月里，对待叛国，一直都是杀无赦。但耶律释鲁已死，滑哥是他儿子，罨古只、萧台哂也是迭剌部举足轻重之人，再诛杀其三族中贵族若干人等，全族人等都有亲邻，势必削弱部族力量。
　　阿保机是晚辈，在此众多首领都犹豫不决之时，阿保机自称得到大萨满的神喻，提出一个过去从来没有使用过的刑罚：组建一个叫做“瓦里”的族群，将这两家三族籍没为奴，全数充到“瓦里”。
　　新任夷离堇——阿保机的堂伯父耶律偶思在私下里拍着他的肩膀说：“如吾为蛇，尔为龙也。”堂伯父去世时，单独留下他，特地叮嘱我：“尔命世奇才。吾儿曷鲁者，他日可委以事，吾已谕之矣。”
　　没有人明白堂伯父为什么不遗命他的亲生儿子曷鲁为下任夷离堇，却遗命阿保机。或许，堂伯父与阿保机的祖父匀德实一样，都有着宏图大业，他们把未能完成的目标和方向留给了阿保机——称雄草原，图霸中原。更或许，堂伯父知儿子和侄子的差距，深知如若遗命亲生儿子曷鲁，而曷鲁才不及阿保机，最终鹿死谁手未为可知，但可以预料的是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而亲生儿子大有可能是阿保机的手下败将。所以，堂伯父至始就把儿子的位置定位在阿保机之下，希望阿保机能看在其遗命汗位的恩惠上保证曷鲁一生富贵。
　　大唐昭宗天复元年，公元901年，迭剌部的阿保机，年仅29年，在全族首领面前举行隆重的柴册礼“再生仪”，接过祖先的“鼓纛”，成为契丹迭剌部的新任夷离堇。他的妻子述律平，是他忠实的财产守护神，如同草原上的雄鹰一样，紧紧的护住它猎获的每只猎物，保护它的的每只雏鸟。
　　第二年七月，阿保机率四十万契丹儿郎，南下河东、代北地区，攻下九郡，获生口九万五千，驼马牛羊不可胜计。沿途每攻一城，阿保机都会把汉书汉册装上牛车，与所有的生口和驼马牛羊一起，送回大草原。
　　所有的生口都成为他的奴隶，在贵族的监督下开始于潢河以北兴建龙化城，这是契丹最伟大的建城历史的第一笔。阿保机也要像中原唐王朝一样，建立起辉煌的城镇，建立起坚固的城墙来保护奴隶，当然，自契丹八部变为二十部后，述律平最主要的职责就是保护阿保机日渐增多的财产。
　　三年后，阿保机成为契丹部于越“总知军国事”。当遥辇氏的狠德堇可汗逝世的时候，与阿保机的堂伯父耶律偶思一样，再次遗命把汗位传给阿保机——只不过，这次是契丹八部的大汗位——放眼辽阔的大草原，阿保机西打黑室韦，南攻中原，东掠高句丽，立下赫赫战攻，使契丹八部丰衣足食，继任契丹八部大可汗可谓民心所向。
　　阿保机的汉人师傅是一位道教道长，姓邱。他晓喻契丹众族：如同汉人的神农氏为了华夏民族崛起，把部落首领的宝座禅让给轩辕氏一样，遥辇氏的狠德堇可汗以部落发展为重，把自己的地位交替给更有能力为部落作贡献之人，而不是自己的亲人，这是一种博大如草原一样阔、如太阳一样光辉的胸怀。
　　——虽然，神农氏为此不得不与同出一族的蚩尤氏部落开战。为了避免部族内乱，阿保机也向中原汉人学习，“三揖三让”，向全体族众表明他无意汗位。
　　受父命永为阿保机忠臣的耶律曷鲁，率领21位部属，一再对阿保机劝进。公元917年正月，契丹八部举行隆重而盛大的柴册礼和“再生仪”，阿保机走上汗位宝座，同时，任命萧辖剌为北府宰相，耶律欧里思为南府宰相，加尊他的原配正妻述律平为“应天大明地皇后”，立长子耶律倍为太子。而阿保机，则以“大圣大明天皇帝”为契丹帝国天皇帝，建元神册——即神的册立。
　　契丹战神阿保机，心中一直搁置着两项伟大的计划，他谓皇后曰：“然未终两事，岂负亲诚？”——他的所谓两事，即征服草原诸部和渤海。917年,雄心万丈，自信满满的阿保机再兴四十万契丹精锐铁骑，挥军南下。
　　这年春天的战事在东北亚显得很惨烈。李存勖与后梁交兵，征兵新州，新州将领卢文进兵变降辽，请求契丹援兵。阿保机正筹备南下，趁此领兵发动对中原第一次战争：新州、幽州之战。
　　卢文进联合契丹兵进攻新州，击败后唐大将、幽州节度使周德威，后唐“红袍将军”周德威败走。阿保机率大军随即跟进，率军围攻幽州。
　　绣着青牛的龙旗迎风招展，神圣的代表“镔铁”契丹二十部的“鼓纛”被供于横帐之内，太阳升起的东方是最高贵神圣的方位，阿保机的大汗宫帐坐西朝东。代表皇族的其他三座横帐排列正中。在大汗宫帐的左面是“以国制治契丹”的契丹各官署，在大汗宫帐的右面是“以汉制待汉人”的汉人官署。左右两面官署出入的各级官员穿着服饰不一的官服，官帐外守卫森严，官员行色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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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保机出现严重的水土不服，不停地入厕，嘴唇干裂，面色苍白脱水，半躺在汗帐中，各色官员不断进来禀报军情。
　　他的两个儿子耶律倍和耶律德光随立在侧，耶律倍温文尔雅，穿着一身银色精制的行军铠甲，面色精瘦，面露凝重，亲和，腹有诗书；德光更是高大英伟，气宇轩昂，着一身黑色铠甲，雄纠纠气昂昂。而在耶律倍和耶律德光之侧，是年仅７岁的三太子耶律李胡，他看看父皇和兄长们，悄悄走到母后述律平身旁，扯扯额娘的衣角，述律平低头看看他，伸手摸摸他的小脑袋，露出会心的微笑。
　　在帐内，还依次坐着阿保机的心腹大将耶律曷鲁、萧敌鲁，老叔耶律辖底和他的儿子、迭剌部新任夷离堇耶律迭里特，接下来是阿保机的一众兄弟和族侄：二弟耶律刺葛，二弟耶律迭刺，四弟耶律寅底石，五弟耶律安端，六弟耶律苏，族侄耶律突吕不，耶律鲁不古等大将；南面官署中，韩延徽其下，有皇城夷离毕康默记，刚被阿保机授“幽州兵马留后”的原大唐新州将领、寿州节度史卢文进，以及被任命为新州刺史的大唐降将刘殷等一众汉官。
　　这是一次高规格的军事会议。帝帐内人才济济，文臣武将各部臣工都屏声静息——围攻幽州已经五月有余，向来所向披靡的契丹铁骑这次受困于幽州而久围不下，有点抹杀卢文进的领兵之功。
　　阿保机手略略指向卢文进。此次阿保机率军南下，其中之一的原因便是因了卢文进的投降契丹，卢文进既是此次征南大军的先锋，也是阿保机的军事参谋。
　　未待卢文进开口，依在述律后身边的耶律李胡便稚声说道：“父汗，我要明天攻打幽州，杀死全城人，放火浇了全城人，让可恶的汉人一只狗子都不留活。”
　　述律后微笑着拍拍李胡的肩膀，爱怜地揽了他身子。
　　韩延徽面色一紧，向太子望去，随即望向阿保机。
　　太子耶律倍敛色说道：“如此一来，我们得到的便是一座死城、一座空城，要此何用？”
　　述律后平静地说：“李胡之言不必在意，各位臣工拿意见便是。”
　　卢文进望望一众脸色，有些吭哧：“桑乾河水供幽州人众牲口饮食。幽州久攻不下，皆因此河有护城之功。如以赤病热毒投于河水——”他有点说不下去，但众人无任何反映地候着他，他只好继续说下去：“如以赤热病毒投入此河中，三日内桑乾河水便入城中各户人口，幽州不攻而破！”
　　众人一片哗然：“毒城！”
　　在契丹五百年八部风云变幻中，阴谋阳谋暗杀充斥，权政更替，但的确无人敢以毒杀全城之计，何况，幽州城拥有军民20万余众。
　　说来，卢文进竟与六岁皇子耶律李胡同样愚蠢还是相当聪明？